第十七章 孫小六的遠憂
技擊術傳自魔界,這恐怕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實。
魔族一慣自有傳承,據說魔法與巫法較為相似,都是煉化萬物之五行為己有,成就靈元大道,所以在一般的修行法門分類里,道法佛法都歸於道法,妖法歸妖法,魔法巫法歸於巫法。
魔法對修鍊者的要求比巫法更高,具體什麼樣那位天仙也不清楚,但據說魔族子弟里能修鍊魔法的也不超過一半,另外那一半不能修行魔法的,往往就會按照魔族慣例,貶為奴隸。
很久很久以前,魔族還統治著四洲十島里最富庶豐饒的南儋部洲,現在主宰南儋部洲的人類,那時都是他們的奴隸。直到道門大興,以匡扶人類為己任的道門為拯救人類於水火,向魔族宣戰。
道門代天行道,實力自然略強,所以不久之後就把魔族趕出南儋部洲。
但這場戰爭從太古時代一直打到現在,魔族依然還在,他們從南儋部洲被趕跑,就在北俱蘆洲落地生根,依託那裡天然防禦跟天庭軍隊展開拉鋸戰。
北俱蘆洲被稱為玄黃之境,傳說是因為那裡是久遠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的龍族的葬身之處,「龍戰於野,其血玄黃」,被龍血浸蝕過的土地,種什麼死什麼,貧瘠荒蕪得連蟲子都活不下去。
魔族與道門的戰爭還在繼續,需要大量資源,同時也需要大量炮灰和勞力,沒人再願意浪費北俱蘆洲有限的資源養一群沒用的廢物,於是這些本就是奴隸的魔族子弟,過上了更加悲慘的生活。
他們,成了炮灰。
數萬年的戰爭,數不清的天兵天將和魔族戰士葬身在那片綿延二十萬里的草原上。天庭的天兵來自於人類,魔族的戰士,則是那些沒法修鍊魔法的子弟。
大概天道也不忍見著這些魔族子弟悲慘的命運,約三萬年前,他們裡面終於出了一位天才,這位天才改寫了魔族廢物們的命運。
此人姓名氏族已不可考,據天仙說,大約是魔界皇族裡面哪一位的苗裔,這位皇族苗裔正是軍隊里的奴隸,俗稱炮灰。
他在綿延不休的戰鬥中積累了大量戰鬥技巧,然後發明了技擊術,掌握技擊術的他,在一次戰鬥中,連斬好幾名歸真境天將,由此名聲大噪。
但他並不滿足,他還想再進一步。
借著軍功,他請求閱讀魔族的功法典籍,他的將軍竟然同意。
也是天意要他為魔族再添一柄對抗天庭的利器,幾年下來,他居然從魔族功法里,真的開闢出一條前所未有的路。
他以技擊術為基礎,結合他改造后的魔族功法,竟然成功地突破那道坎,晉位成聖。
跟他一樣的魔族子弟之所以無法修鍊魔法,幾乎都是穴竅經絡不正或有些閉塞的緣故,所以由他改造或者說創建的新功法,走的是打通新穴竅的路子,也就是說,哪怕那種萬中無一穴竅閉塞的人,也可以修鍊他的功法。
大概是因為對被族人拋棄心存怨懟,他創造了一個新的文字來命名他的功法,這個字就是「武」,這種功法,也叫武術,武為止戈,這位魔族子弟對戰爭的厭倦由此可見一斑。
很多年以後,武術的修鍊方法輾轉流傳到南儋部洲,不知怎麼,傳到現在,就只剩下前半段,證道之法,卻已遺失。
孫小六要的就是證道之法,所以他才來書房,查找關於魔界那段歷史的記載。
那人既然是魔界皇族苗裔,那必然會記載在專寫皇族的內史之中,哪怕他只是個炮灰奴隸。
然則,墨玉這種依靠法力來記錄文字和圖像的東西,要打開它,當然也需要法力,孫小六啥都有,就是沒法力,所以,他不得不找來小白,再三囑咐小姑娘保密之後,兩人開始一同研讀這片墨玉簡,於浩如煙海的文字中搜尋那段不同尋常的歷史。
就在孫小六孜孜不倦研讀魔族歷史的時候,遠在南儋部洲的灌江口,一片恢宏建築里正在醞釀一場風暴。
這片建築平日隱藏於虛無縹緲之中,一般凡人雖不可見,但裡面舉凡有什麼動靜,他們頭上的天空,腳下的大地都會有所印證。
比如這會兒,風雲變色,江河生怒濤,那些在外面跑生計的凡人都驚惶失措地四散奔逃,仿若末日來臨。
其實這種情況在這個地方不常見,而且往往有驚無險,因為畢竟二郎顯聖真君其實涵養很好,並不經常發怒。
但這一回,楊戩是真怒了。
「妖猴,孽畜!」
楊戩生得很好看,高大修長,唇紅齒白,一表人才——畢竟是半仙之體,親娘又是天庭出了名的大美人,老爹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這隻要不突變,基因不會差到哪裡去。
恰恰是這樣儀錶堂堂的楊戩,罵起人來卻有一種莫名的美感。
站在他身後的是眉山六友中唯一的女子康安,此時見了楊戩發怒的樣子,反倒有些歡喜,臉頰飛紅。
她道:「大哥生氣的樣子真是英氣勃發。」
一旁的伯時嬉笑道:「姐姐又做痴相。」
康安翻了個白眼,搖擺著腰肢走向正趴在床上痛哭流涕的楊玉英,摟著她的肩膀,柔聲勸道:「好妹妹別哭了,只是被打打屁股,又沒被那猴子佔了便宜去。」
楊玉英自與雲英仙子離開花果山,因怕被二十一行軍抓住,不敢飛行,足足用腳跑了一天一夜,摸到花果山西部邊境,才敢停下稍作休息。
小白送的蓬萊聖葯玉露金髓雖然能補充真元和法力,奈何補充不了體力,雲英仙子就算會一躍萬里的縱地金光術,沒有體力也使不出來,就這樣,為了恢復體力,她們又耽擱了一天,直到兩天前,她們才來到楊戩的灌江口。
恰好楊戩外出,等到今天才回來,一回來,楊玉英就帶著委屈給自己二哥哭訴了她在花果山的遭遇,特彆強調了自己被孫小六拔褲子打屁股的經歷。
楊戩一聽就火冒三千丈。
這妖猴,是作死啊!
小妹不懂事,闖了你花果山禁地,你打了也就打了,為何還要……還要做那等羞恥之事,難道不知女子名節重於生死么!
孫小六還真不知道。
楊戩跟這兒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要往花果山去一趟找孫猴子要個說法,於是他甩甩衣袖,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眉山六友跟了他多少年,怎麼不知道他的脾氣,還沒等他邁出門就趕緊一擁而上,拉衣袖的拉衣袖,抱腰桿的抱腰桿,扯袍子的扯袍子,頓時鬧成一團。
「放開,放開我。」楊戩氣得粉面通紅。
「不放,就不放。」直健腦子不大好使,但勝在為人執著。
還是一旁的康安清醒,勸道:「大哥,那花果嶺自兩百年前就是禁地,孫猴子昭告三界了的,闖人家禁地,漫說打幾下,就是殺了我們也沒地兒說理去,看孫猴子這幾天也沒啥動靜,擺明就是不想跟我們剛正面,想大事化小了,你這樣鬧上門,委實尷尬。」
楊戩一聽這話,立馬就不鬧了。
他不傻,但愛妹心切,沖昏了腦子,這會兒康安一席話說得在理,他也冷靜下來。
楊戩與楊玉英的年歲,實則跟外界傳說有些出入——外人都說百多年前,楊戩劈山救母,後面還跟著個鼻涕蟲妹妹,就是楊玉英,這壓根兒就是誤傳,那個鼻涕蟲其實是康安。
楊玉英實則是他救出娘親之後,他爹跟他娘寶刀未老……嗯,那啥的,按地上日子算是十四年,天上么,就是十來天。不過天上的一天並非是地上一天長短,所以倒也不會出現落地就噌噌往上長的情況,要不就真成怪物了。
也正因為這樣,楊戩對自己這個妹子更是疼愛異常,長兄如父這點,他是做到極限了的,要不然也不會發這麼大火。
還好六友與他是共患難的交情,否則哪裡勸得住他。
「若是氣不過,找個機會把那孫小六拉出來再打一頓就好了。」康安笑著捋了捋鬢邊的頭髮。
「就是就是。」天知道楊玉英這丫頭片子什麼時候停了哭泣,這會兒興緻勃勃地加入進討論中來,「也要扒了褲子打他屁股。」
楊戩雙眼一橫,沉臉道:「女孩家家,屁股屁股的成何體統。」
楊玉英嘴一癟,這就又要開始,眉山六友里那幾個男的下意識地伸手捂耳朵。
「打他的猴臀,啊,猴臀。」康安趕緊出來圓場。
就在這時,二郎神殿上空突然光彩大作,五色霞光映照天空,隨即一陣微風,帶著異香撲面而來。
「天使到,有請二郎真君、雲英仙子、三聖公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