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托斯瓦納的看門人

  帝國曆1372年.冬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的早，還沒到12月，帝都的居民就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襖，冬雪覆蓋之下的集市彷彿失去了往日的繁華，只有零星二、三個吆喝的攤販顯示著這裡的熱度。


  今天的羅恩也穿上了厚實的冬衣，藍黑相間的軍校制服，配上肩上的徽章，無一不顯示著德古志帝國軍校學員的無上榮耀。


  離開陛下授勛已經過去了3個月，五人剛授勛時的欣喜已經被各自繁重的學業課程所取代，更加不要提對於獎賞本就沒有好感的羅恩了，對於他而言，只要能夠沒有妨礙地閱讀自己感興趣的書籍，其他什麼的，就都無所謂了。


  然而，總會有人對於你所獲得的獎賞心存妒忌。


  「喲，愛看書的帝國騎士大人，今天，又要去圖書館接受高貴的熏陶了啊!」


  感覺到一股濃濃的嘲諷味，羅恩獃獃地抬頭一看，在那裡的是預料之中的幾張面孔。——穿著華麗皮襖的安德森、齙牙薩拉、大耳尼塞。同期學員之中一開始就勾搭在一起的貴族三人組。


  由於搭救了落水公主的緣故，羅恩等五個遭難的人，全都被授予了帝國騎士的稱號，雖然這個稱號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貴族，也沒有所謂的封地，但也算是帝國最低級別的爵位，由普通平民一躍而升成為貴人，自然而然地會受到既得利益者的妒忌和羨慕。其實，剛授勛的時候，還有人叫他們「通過三公主的關係獲得陛下獎賞的傢伙」。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事實，所以想反駁也很難。


  不過，話是這麼說，攻擊集中在羅恩身上的原因，大半也要怪他本人。刨去名聲在外的托爾威和優秀上進的妮可，雷庫和雅斯莉只是剛進學院不久的新人，相對其他四人，已經在學院三年的羅恩，射擊和格鬥成績卻依然在及格邊緣徘徊，體力的水準也很差，再加上每天都要往圖書館跑，會被嘲笑是「愛看書的帝國騎士大人」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羅恩不想理會這些無聊的貴族，裝作沒聽到，轉身就想走過。


  可惜旁人卻不想放過他的樣子——


  「魯道夫-羅恩，魯道夫子爵的私生子，父親一出生就死在戰場上，低賤的母親也因為他過早的離世，靠三公主的庇護獲得了爵位，真是不錯的運氣哦——！？」


  羅恩的瞳孔里失去了理性的光芒，他迅速伸出的右手揪住了說話者的領子。


  「安德森——你敢再侮辱媽媽，我就用這隻手掐死你！我說到做到！！！」


  羅恩用極少表現出來的殺氣沖沖的表情瞪著貴族少年。不過時間並不長，在周圍的二人調整姿勢準備幫忙的同時他已經鬆開了對方。……但是，那樣已經足夠了。短短數秒之內發生的事，將「他要殺我」的恐怖已經深深刻在了貴族少年的心裡。


  「羅恩，算了………！「背後傳來的是托爾威的聲音，同時一雙手臂迅速而有力地抱緊了羅恩，將對峙的雙方暫時分離了出來。


  「呼！呼！」在托爾威的調解下，安德森總算調勻了呼吸。


  「我………..我說的又沒錯，你，你就是個私生子么…….！」或許是剛才羅恩的行為讓人覺得可怕，說完這話，安德森也沒等到回復，迅速調頭就走，另外兩人也跟在了後面。


  托爾威目送他們不滿的背影遠去，鬆開緊抱羅恩的雙臂，苦笑著聳聳肩。


  「那種傢伙，別去理他們就好了。越是弱的狗越會叫嘛。」


  「……太過分了，剛才那事。我可忍受不了自己被這樣對待。」托爾威身後出現的是雷庫的身影。


  「算啦，今天又不是頭一遭。做法跟小鬼一樣，真是招人發笑。」羅恩總算冷靜了下來，苦笑著回復。


  「不過，怎麼每天都要看到你上圖書館去？那裡難道有什麼美女在等著你么…………？」


  「哈哈，美女是沒有的，酒糟老頭到有一個，要不去一起去？」


  「算啦，算啦，我對大齡同性暫時還是沒有興趣的啦——」


  「哈哈！！！」


  就這樣，儘管身邊的環境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問題，至少「騎士團」眾人關係還是很好的。年度考試之後，雖然不在同一學年，但是新封的帝國騎士們還是會利用空餘時間聚聚，了解一下學校的近況和各自學習的成果。


  而這，這也是羅恩讀書之餘最自由和閑暇的一段時間了。
——

  帝國曆1373年.春


  今天的羅恩在上戰術理論課，不過和台上搖頭晃腦的講師所說的內容相比，羅恩還是比較喜歡在課後聽老頭講解的課程，出於無聊，羅恩將圖書館內老頭推薦的戰史書拿到了教室，正在低頭井井有味地品讀。


  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當某人在羅恩身邊坐下的時候，原本喧囂的教室有些變得安靜了起來。


  「可以坐在汝旁邊嗎，羅恩騎士？」


  少女搖曳著一頭美麗的金髮如此說道。……焦茶色的下半身制服與白色的汗衫，還有肩上的軍銜章。這副打扮怎麼看都跟羅恩他們學院後補軍官生如出一轍，但整體上的尺寸卻較小。看本人那樣子，估計還沒到達成人的年齡。


  「」……桌子也好椅子也罷都不是我的東西嘛。請便咯，艾琳公主殿下！「正在讀書的少年不得不地將注意力從手上的書籍中移開，無趣地回復。


  公主殿下就座的同時，前面的教官仍然在繼續上課，不過和剛才相比，任誰都感覺他要拘束的多。


  「在這裡過得好嗎？看汝貌似有些瘦了。「」


  或許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公主殿下對於上課交談私人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


  「不管是誰，就算不願意也會瘦下來的喔。要不要試試跟我們一樣的體能訓練——？」


  被戳中痛處的公主「嗚」了一聲。……是的，正確的說來，她並非「與其他軍校生處於相同的立場」。先不說這種理論課，要她去參加射擊還有白刃戰這種艱苦的訓練，她的基礎體力跟年長的軍校生們相比有著決定性的不足。


  因此，接受來自皇室指示的教官們安排了公主殿下專用的教程。羅恩就是在諷刺這點。


  不過公主似乎對於羅恩的諷刺也是毫不在意。


  「按理說，三個學年的基礎教程馬上就會結束，接下來會正式開始作為軍官的教育。雖然現在都只是挂名的軍官，不過等到定了軍銜，有了部下之後，待遇自然也會改變的吧。」


  」比起部下來說，現在我更想要單獨的房間啊。誰能理解在讀書的時候周圍那混雜的噪音聲有多麼影響讀書的體驗感啊！「」


  」……..汝腦袋裡只有那些書籍嗎。就算汝現在這麼對余說，余也沒有辦法啊，真的！」


  「哎呀，這可真是冒犯了。搞錯談心的對象了啊。對於雲上的貴人來說，如何獲取更多的知識，這話題太深奧了呢。「」


  充滿了挖苦的一句話，點燃了公主內心的怒火。——總是這樣！明明自己是盡了最大的努力，關心地跟他說話，可是這個男人卻一點都不肯打開心扉。再怎麼好意地對他，也只會被還以另有目的的嘲諷。


  但是，明明他們是救回了自己，最後卻做了某些帝國權貴上升的陪襯，在這點上，艾琳還是有些愧疚的。而且，還欠他兩次救命之恩。只要想起這些，不管受到多麼冷淡的待遇，公主都無法生這名少年的氣。


  而且……每次同他溝通失敗的時候，一種朦朦朧朧的情感就會隨著心頭的怒火一起沉澱下來。這是一種在面對奇普伯爵時所沒有的情感，那到底是什麼感情呢？公主並不是很清楚。很不幸的，她還沒有能夠就這方面的問題為她出謀劃策的親密友人。


  或許，這就是我追求的所謂親密的友情么？艾琳公主心想。
——

  帝國曆1373年.夏


  在羅恩20周歲的那一天，德古志帝國統合作戰本部的軍銜授予書送到了羅恩的面前。


  格鬥和射擊成績平平的羅恩，因為拯救艾琳公主有功，外加學年戰鬥模擬成績優異，光榮地獲得了少尉的軍銜。同樣榮升的，還有成績優異的妮可中尉。


  「這樣，至少我就能繼續看書了…………….」


  年輕的少尉在前往授銜儀式的時候，喃喃自語地說道。


  他從沒有認真地考慮過要當軍人，但是，現在身上穿的卻是一襲經過精心設計的軍服——黑色扁帽上別著代表德古志帝國的鐵十字徽幟，黑色間夾克的領襟圍著一條象牙白的三角巾，一雙藍色短靴罩在與三角巾相同顏色的褲子上……


  就這樣，在非自願的情況下，羅恩少尉將自己的命運與帝國的命運綁在了一起，很多年以後，當羅恩回憶往事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授銜的那一天，艾妮校長要自己大聲朗讀的宣言。


  「羅恩學員，請大聲告訴我，你為何要成為一名光榮的帝國軍人?」


  「呃………………….我有選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