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難言
呂作良神情一頓,蹙眉道:「現在提成兒做什麼?我問的是到底有沒有於懷仁或者於懷義的書信?」
賈氏用帕子擦乾臉上的淚,點頭道:「有,不過要我拿出來,得你先答應我的條件。」
「你別想進呂家的門。」呂作良立即說道。
賈氏一噎,后看著呂作作蹙眉問道:「於懷義臨死前的血書,還有濟南府官員貪墨的證據也換不來我一個名分嗎?」
呂作良凝眉,十分震驚的問道:「貪墨?於懷義一案是冤案嗎?」見賈氏的神色越來越冷,他輕咳一聲改口道:「我對你本就無情,你何苦來哉?」
「以前的我可能會說:你對我無情,可我對你情深意重。但是現在的我不這麼傻了。」賈氏澀聲說道:「我現在是為了成兒。成兒他漸漸長大、漸漸懂事,我不能讓他做一輩子的私生子,讓他一輩子抬不起頭。所以他必須認祖歸宗,必須進呂家。可是我又捨不得他,我不能讓他孤零零的落在大婦手裡,所以為了他我也得進呂家。」
呂作良垂眸看著桌案上的茶盞,「成兒,是我對他不起,」他沉聲說道:「這輩子是我欠他的。」神情決絕。
「你什麼意思?」賈氏豎眉喝問道。
呂作良長舒了一口氣道:「於懷義之案是公、你和成兒之事是私,我不能公私不分、是非不明。你的條件我不能答應,如果你不願將書信交給我,那就請你自便吧。濟南府已經不歸我管轄。」
「你這個……」賈氏氣得跳起來指著他開口要罵,卻只說出這樣三個字便即頓住,狠狠將指著他的手指收回握成拳頭。
於懷義的事太大,那東西放在她那裡就像一個懸在她頭頂隨時都會落下來的斷頭鍘刀似的,她現在除了呂作良再沒有可信任的人,她不敢將東西隨意的交給其他官員,否則她的冒失很可能給她甚至整個賈家招來殺身之禍。
她閉起眼睛幾度深呼吸,才將情緒調整過來,看著呂作良勉強牽起嘴角笑道:「呂大人,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濟南府的黎民百姓落在一群貪官污吏手裡?難道你忍心讓大周的國本動蕩不安?難道你忍心看著於懷義冤死而不聞不問?」
呂作良抬眼希冀的看著她,「你也不忍心吧?不如你把那些東西交給我,我幫你上交朝廷,為於懷義洗雪沉冤,並為你向朝廷請賞……」
「誰稀罕!」賈氏打斷他的話喝道,她說著怒意更盛,「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你可別為了你今日做的決定後悔!」說罷怒氣沖沖的甩袖而去。
呂作良望著她的背影嘆氣蹙眉,卻並沒有出聲攔阻。
賈氏氣得無可如何,走出廳堂便不管不顧的往外走,人和四周景物全都看不見。
她身後有人相喚,「賈太太……賈東家……」喚了幾聲她都沒聽見,那人追上她將她攔住,「賈太太。」
賈氏懵然站住,這才看清她面前的崔通判,她勉強扯起嘴笑對崔通判福身道:「崔大人。」
崔通判微微頜首,「不知太太的東西有沒有交給呂大人?」
提起這茬賈氏一口氣就堵在心口裡上不去下不來,她憤然說道:「你們呂大人說濟南府已經不歸他管轄,他不稀罕!」
「這個……」崔通判目露疑惑,思忖了一刻道:「不如賈太太將於懷仁的東西交給本官,本官替賈太太呈給呂大人,如何?」
賈氏冷笑道:「崔大人,您不怕這個燙手山芋呂大人還怕呢,您還是別管這件事了。」說著就要繞過崔通判離開。
未想崔通判卻伸手將她攔住,看著她整容道:「賈太太,本官知道於懷仁的書信關乎濟南府官場的私密,否則賈太太從濟南來西安也不會一路遭人追殺謀害,正如賈太太所說:這東西,根本就是一個燙手山芋,賈太太將之留在手中,於賈太太以及仁通藥房只會徒增煩惱,甚至有害無益。而仁通藥房在濟南府的處境已經步履維艱,賈太太何不將這燙手山芋交給西安官府,了卻這樁麻煩呢?」
賈氏何嘗不知道她手裡的東西是燙手山芋?可她和呂作良談崩了,呂作良寧願不要她手裡的東西也不讓她進呂家的門,她還能豁出臉面把東西交給呂作良嗎?不是她不願意把東西趕快送出去,可她和呂作良雙方僵在那裡,她也沒辦法!
見她遲疑,崔通判繼續遊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吧賈太太,你也別把話說死,我再去探探呂大人的口風,如果大人同意,我親自去仁通藥房取賈太太的東西怎麼樣?」
她和呂作良之間有崔通判這麼一個人調和,恐怕也是好事。賈事緩緩點頭,再次對崔通判福身道:「那就有勞崔大人了。」
「好說,好說,」崔通判捻須哈哈笑道:「本官也是對於懷義一案十分好奇,於懷義被判定的時候本官還特意讓人謄抄了一份卷宗,可以說是頗多疑點吶!今日有賈太太帶來有關此案的書信,本官實在是欣喜若狂,所以才會攔住太太。」
對於他的好奇心賈氏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她現在只想儘快回家,「那民婦告辭了。」她微微欠身說道。
崔通判猶有些擔心,「本官派人送賈太太回去?」
「不用了,」賈氏搖頭,「那東西民婦並沒有帶在身上。」
崔通判這才放心,側身讓路。待賈氏離開,他大踏步走進廳堂,見呂作良俯身在桌案之上,以手支頭,一身的愁雲慘霧。
「大人,」崔通判悄眼窺著呂作良的神色說道:「不知仁通藥房的那位東家太太有沒有告訴大人那封書信的大致內容?」
呂作良坐直身體長舒了一口氣道:「濟南府官員貪墨。」
崔通判頓時雙眼發亮,「大人,大人若是得到了這個證據,將之上報朝廷,大人便升遷有望啊!」
呂作良從濟南知府做到西安知府,眼瞅著三年任滿,若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立下大功,那麼呂作良得一個京官是必然的了。
「崔大人,」呂作良倚在靠背上嘆聲道:「你就別逗我了,以你的毒辣眼光,難道還看不出我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