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林瑾瑜(四)
番外篇·林瑾瑜(四)
因為邊關的災情涉及到燕雲,兩國產生糾葛和矛盾,加上莊主大人病發,凌氏大部分的工作就這麼毫無懸念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自然而然,又是兩三天連著熬夜,睡眠時間嚴重不足,所幸我還年輕,不然一定經不起這般折騰。
好不容易提前處理好所有事情,也已是快接近半夜子時,我甚是睏倦地揉了揉額頭兩側,決定趕緊洗漱一番就去睡覺。
幾乎是一閉眼,就沉沉睡去。睡夢中,我隱隱夢見宋大小姐齜牙咧嘴的朝我做鬼臉,大聲罵我無恥,叉著腰鼓著個腮邦子,那樣子竟是說不出的搞怪和好笑。
哈哈,這個笨女人,我倚在欄杆上好笑地譏諷她,她不服,伸手就要來抓我。
「站住,有種你就給我站住。」
不好意思,他有種,但也有腦子,「有本事就來抓好了。」要是被她都能抓到,自己的武功也該回爐重練了。
宋大小姐跑得氣喘粗粗,乾脆直接撩了衣裙裙擺,大咧咧衝過來。
身影越來越模糊……
一個凌厲的掌風從我身側傳來,常年習武的警覺讓我第一時間就驚醒過來,及時躲過那莫名一掌。
待看清始作俑者是誰之後,我一股腦的悶火瞬間熄滅,坐在床上仰天長嘆:真心是好命苦!
「說吧,究竟是什麼事,十萬火急地把我用這種方式叫醒。」最好是有大事,否則他一定擺一張臭臉給他看。
「馬上去一趟邊關。」莊主大人語氣輕得像清風拂過,但聽在我耳中,卻是平地一聲響雷。
轟一聲,我整個腦袋都悶悶的,完全轉不動。
我一定是在做夢,我一定是還沒睡醒,對對對,就是這樣。
可是看齊燁一副門神似的嚴肅表情,我就知道這廝絕對是認真的。
邊關啊,這一去一回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不是,我即便現在去了邊關,又能幫上什麼忙?有阿澈一人想必應該就夠了。」我提出對此次任務的質疑。
齊燁卻突然笑得詭異,驚得我整個寒毛都差點豎起來,待聽完齊燁轉述流盈的所有想法后,我才理解那詭譎的微笑後代表著什麼。
果然是……好主意啊!
「待會皇上就會頒旨昭告天下,最遲明天你便可以出發。還有,我比較擔心周翰會對阿澈有所動作,你多帶點凌氏的暗衛,留意阿澈的安全。」
這個就算他不說,我也是會放在心上的。
反正被驚醒,乾脆也不再睡,再說明日就要出發,手頭上的事到底還是要交接一番。
掬一把冷水至臉上,瞬間精神了許多,翻出賬冊和名單,做最後的查看和確認。
「瑾瑜。」聽聲音就知道是凌塵,這麼晚了他怎麼來了。
我依舊在忙手頭上的東西:「什麼事?」
「明天我和你一起走。」
我一驚,頓了頓:「什麼?你也去?」
他點頭,說是萬一發生事情正好可以有個照應,我仔細想了想,倒也確實如此,凌塵醫術高明,武功又不賴,多一個幫手總歸是好的。於是便也同意,「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返回漠北?」
「回程的時候,到了俠甘兩蜀之地我們就可以分道揚鑣了。」這樣也好,省卻不少時間。
「好,那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我送他出去,在門口看著他走遠又回房繼續埋頭苦幹。
「咚咚咚」才不過一會,敲門聲又響起,我扶額,開門時忍不住小聲念叨:「都說了讓你趕快回去收拾一下,你又回來做……宋祁蓉?」
怪哉,這個點了,她不是早該睡得香甜,怎麼一副亂糟糟的模樣跑過來?
場面有那麼一會兒的冷寂,許是我震驚她的到來,而她一時夜不知要把話從何說起。
「有事?」總不能這麼一直耗著,我只好先開口。
宋大小姐遲疑了一番,原來她是來問我明天離開的事。
難以置信,三更半夜,就為了問我這件事?確定沒發燒么?
寒風冷冽,宋祁蓉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我微慍,將她一把拉進屋內,嘴上不停地碎碎念。
出奇的,宋大小姐居然沒有反駁,乖巧地像只溫馴的兔子,甚至有些呆愣。
嘖嘖,這樣任我責罵的她,還真是難得。
宋祁蓉不停地在問邊關的情況,百姓如何,危不危險,幾時能處理完……我暗想,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什麼時候也這般關心國家大事了。
阿澈比我先行出發,我只好連日快馬加鞭方能趕上。因為來時就已經部署好了一切,等到了目的地所有狀況處理起來就得心應手得多。
燕雲不依不饒,我們自然也不是任人宰割。原則上,作為理虧的一方,讓步可以,但要是要求過分我們不介意先禮後兵。
燕雲的使者據說是他們的朝廷元老,看事情倒也是清明,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快捷,不消三日,就敲定好了一切細節,整個過程果決乾脆又明朗。
接下來就是些城內的後續工作,商行這塊我全權交給凌氏的管事,與他們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便算是功成身退。
原定十日後返程,但我不太放心阿澈的安全,建議他最好提前回來。阿澈也明白這個時候周翰盯得緊,二話不說就連夜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啟程。
只是沒想到周翰這老狐狸這般狡猾,就算是如此防備我們也還是遭了暗算。
因為秘密回城,我和阿澈身邊只帶了三個親衛,對方人多勢眾又於暗處出擊,我們一下子就落了下風。
阿澈還好,受了點輕傷,相較之下我可能有點慘,肩膀被刺了個洞,血不斷外涌。
「還好吧。」阿澈過來扶我。
我不以為意地搖頭,「命丟不了。」
阿澈封了我的穴道替我止血,撩起衣擺撕下裡邊乾淨的布綁在傷口上,最後才又攙著我。
他有些擔心,「這裡距離槿城還有一段距離,你這樣子可以嗎?」
「可以,我們趕緊回去。」否則周翰的人再來一批,他們就真的要雙雙為國捐軀了。
我考慮了一下:「阿澈你待會先去煜王府的別院養傷,我直接回山莊。」
「好。」
夜黑風高,肩膀傳來的痛感和撲面而來的涼風刺激著我的大腦,整個人越發地清楚。到了東牆下,我深呼吸一口氣縱身一躍,瞬間就落在院子里。
這麼一動,肩膀上的血似乎又開始流出,暗衛出來扶住我往房裡走去,我卻極為鬱悶地想,流這麼多血,陳伯又該要我大補特補了。
一想到每日都要與十全大補湯打交道,我就免不了頭疼。
齊燁和千暮到的時候,大夫正在幫我包紮,弄得差不多時,外邊傳來動靜,流盈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然後便歪著頭喘著氣一直打量他。
「看樣子你還活得挺好,聽千暮方才的描述,我還以為你命懸一線,只剩半口氣了。」
什麼話!
我哀怨,要不是離得近,現在的我就不可能躺在這兒了。
關心完受傷情況,也是時候彙報相關事宜,我邊喝著葯,邊認真地把看到的猜到的想到的一一講述。
流盈素來不喜歡這種話題,說了幾句后就轉過身去看窗外景色。
約莫過了兩天,我的傷好了一些,起碼不會再疼得齜牙,也能下床走動。
受傷以來,我的葯都是一個叫「阿芙」的婢女負責,我有些印象,好像是之前在假山前拿自己所綉荷包給我的那個女子,臉蛋粉粉的,倒是可愛。
「林公子,阿芙給你送葯來了。」大老遠的,就聽見這小姑娘的聲音。
聲音脆脆的,倒也好聽。
我直起身子,極為配合地喝葯。
流盈猛地從柱子後邊露出臉來,像是吃了火藥般,整張臉黑得像塊炭。嚇得我差點一口葯直接噴出來。
「阿芙,你先下去吧,我有幾句話要和林公子說。」
怎麼聽這語氣像是來者不善?
我問:「什麼話?」又嚴肅又神秘。
「知道宋姐姐為什麼這些天沒蹤跡了嗎?」
我挑眉,難道不是因為故意不想看到我才沒出現的嗎?
流盈喝著茶,慢條斯理道:「宋大哥前段日子把她給帶回去了。」
「然後——」我顯然沒了之前悠閑的心情。
「然後,聽說宋國公是鐵了心要宋姐姐嫁人,男方家長都捎了信來要求把婚事提上日程了。過了這麼久的時間,說不定兩人連八字都合算好了。」
我的聲音幾乎可以掀翻屋頂:「合八字!!」
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居然敢來合八字!
我氣得雙手揪住被子,擰成麻花。
「女人素來就是口是心非,你得把你的無賴本性發揮出來,她要嫁了人你就去劫人,搶了回來就迅速成婚……」流盈說的一套一套,似乎對男女之事很懂的模樣,我回過神來問她:「流盈你怎麼好像經驗十足的樣子。」
她訕訕一笑,提起裙擺,灰溜溜地遁走。
我望了一眼被扣上的門,又自己天馬行空地混沌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起身,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