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一起
余笙在要去江寧前一晚開始睡不著，不知道是腳傷作祟還是因為第二天就要看到王亦柯內心激動而無法進入睡眠。
王亦柯只給她打過一次電話，電話的最後一句話是：這次換我追你好不好。
余笙仍舊無法解讀。
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她去江寧是去挖掘更多的新聞，而不是借著工作之便去見舊人。
余笙下了飛機就找到報社在江寧負責採訪的老秦，老秦正要給她詳細的介紹具體情況時她拒絕了，她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徒步走了大片的災區。
抱著孩子孤獨無助淚眼婆娑的老人；躲在廢墟里不肯爬出來的黑貓；吃到一顆糖笑出潔白乳牙的孩子……余笙一路走來，腳上的傷處碰到水再加上長時間的行走早已疼痛不堪。
傍晚要來時，她見到了那個王亦柯那個電話里說失去所有家人的殘疾小女孩。
女孩有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純潔的瞳孔里盡顯孩子的天真可愛，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短袖連衣裙，胸口上的小花笑容很甜。
可能是這些人見了太多人的緣故，她看到余笙並沒有像之前的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後。
她從口袋裡拿著一塊奶糖跑到余笙的面前，雙手拱上前，笑容宛如花在她的小小的臉蛋上綻放，余笙忽然鼻子一酸，蹲下身從女孩手裡接過奶糖。
女孩看她拿過糖，又從口袋裡掏出來一顆奶糖撕開外殼，放到余笙的唇邊。余笙上前含住那顆糖，卻嘗不出甜味，鼻子的酸意早已湧上胸腔，她從背包里拿出準備好的水彩筆和一疊畫紙放到女孩手上。
「丫頭，你要更堅強的活下去。」余笙撫摸著女孩微微凌亂的頭髮，她的內心早已淚如雨下。
女孩像是聽懂她的話，「咿咿呀呀」的比劃。
「她會的。」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
余笙轉過頭，王亦柯伴隨著黑夜來臨顯得黝黑卻又十分精神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他的眼孔里像是種了一棵太陽樹，余笙從未見他眼中的光幻滅過。
但余笙不知，他眼中的光都來自於她。
「你怎麼在這？」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吧。」王亦柯走上前牽著女孩的手，勾唇泯然，徐徐說道：「她叫朵朵。」
余笙轉過頭看向別處，那邊的夕陽染紅了一個河面，河面周遭的植物都被洪水破壞了。洪水破壞的不僅僅是自然環境，還有家庭。
世界上大都美麗的東西都是在曾經的最痛苦最受傷的地方建立起來的。感情也是，就像王亦柯給余笙的那份情。
「阿笙。」王亦柯語氣變得柔軟，他把朵朵護在身後，「你是不是擔心我？」
余笙不知道該說什麼，是不是擔心她自己都不知道，又怎麼給他答案。
「我該回去了。」余笙背著王亦柯，看向她來時的路，一片泥濘。
「你的腳怎麼樣了？」王亦柯擋在她的面前。
「……」
余笙背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接通電話，說了個好久掛斷了。但是站在她面前的王亦柯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要回去了，報社的人在……」余笙還未說完就被王亦柯一把橫抱了起來。突然的離地讓她緊緊地抓住王亦柯的衣領，但是他好像很滿意她的動作。
「等會我送你回去，我要先看看你的腳傷。」王亦柯不理會余笙的翻騰，他反而抱得更用力更穩妥，生怕她突然從自己的手中消失一般。
王亦柯朝朵朵努力努嘴，示意她跟上。朵朵會意，一路小跑跟著他們。
夕陽慢慢下沉，河面也由紅色變成了暗暗的橙色。
王亦柯抱著余笙一路走到一個紅色帳篷裡面，裡面坐著幾個醫生和護士在吃晚飯。
「徐醫生，您幫我看看她的腳怎麼樣了。」王亦柯將余笙輕輕放到一個綠色塑料凳子上。
余笙大寫的尷尬，正想著怎麼離開，那個徐醫生就放下碗筷靠了過來。
「姑娘，哪只腳啊？」徐醫生是個戴眼鏡慈善親切的大叔。
「……」
余笙看向王亦柯，王亦柯直接半跪下來將她的左邊鞋子脫了下來。余笙右腳白色的襪子已經被乾涸的血液緊緊咬住，王亦柯脫鞋子時她發出輕輕吃痛的叫聲，他的動作就更加輕。
好不容易才將右邊鞋子脫了下來，只是這受傷的景象讓王亦柯吃驚不已，他動作輕柔的覆在她的腳上，心疼的問：「疼不疼啊你這姑娘？」
「……」余笙沒說話。
旁邊的醫生還在吃飯，對這樣的血肉模糊早已習慣。
「丫頭啊，你這傷的不輕啊，你這不及時處理的話，弄不好是要傷到骨頭的。」徐醫生看著她的腳說道。
「徐醫生，您趕緊看看。」王亦柯從旁邊簡易桌子上拿過醫藥箱遞給徐醫生，「她還這麼年輕。」
「小王啊，你不要太擔心，我心裡有數。」徐醫生從王亦柯的手裡接過醫藥箱，拍了拍他的肩膀。
「來，把丫頭襪子脫掉，血流了不少的樣子，估計是脫不了了，得要用剪刀剪掉，這樣我才能看清她真正的傷口。」徐醫生將小凳子搬到余笙的旁邊，在醫藥箱里拿出碘酒和棉簽。
「……」
時間像是過了一個手術般的長久，余笙的腳就放在王亦柯的腿上，雖然穿著球鞋再加上到處奔跑緣故，腳面早已不堪。她不是不知道，她是覺得總會好的。
總會好的。
曾經她以為她對王亦柯一腔熱血得不到相應的感情也是總會好的，但是從高一到她現在大學畢業到報社上班，她剛剛才知道她從未忘卻過他，看見他她就開心，就像高中時候一樣。
她想，也許這就是愛情吧。
徐醫生處理好余笙的傷口對王亦柯交代注意事項，包括以後盡量不要下地走路，養傷期間不能吃醬油不能碰海鮮辣椒……好像這隻腳是王亦柯的，不是余笙的。
王亦柯讓其中一個醫生帶著朵朵回到了她舅舅那裡，他將余笙的球鞋鞋帶系在一起掛在脖子上，蹲在地上對身後的余笙說道：「大熊貓，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背我回去？」
「那你背我回去，我也不介意。」
余笙看著他一八四的身高，不由的吞了下口水說道：「我可以走回去的。」
「這是我的地盤你得聽我的。」王亦柯站起身不由分說橫抱余笙走出了帳篷。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不要抱我要背。」
「乖乖聽話不就好了。」王亦柯將她輕輕放到地上，囑咐道：「慢點，小心腳。」
余笙心底一陣暖。
「王亦柯，你看，好多星星真好看。」余笙指著天空猶如一池子星海說道。
「你最好看。」王亦柯低低地說道，他不用抬頭從河面上就能看到天上群星如豆。
「你說什麼？」余笙趴在他的脖頸處問道。
「我說你好重啊。」王亦柯心底瞭然余笙來江寧的目的，白冰在微信上都告訴了他。得知她要來的消息他是有喜有悲，喜的那天早上走的時候他都沒跟她說上一句話，悲的是這惡劣的環境怕她受不了。
「王亦柯你有病啊！」余笙揪著王亦柯的耳朵悍聲問道：「我重不重？」
「不重不重不重，哎喲……哎喲，你輕點，疼。」
余笙並沒有用勁，王亦柯演戲很像。
「王亦柯。」
余笙笑了一會，安靜地趴在王亦柯的後背，她從不知道他的後背這麼大這麼寬這麼舒服。
「嗯。」他以為她要說上次他趁她酒醉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你喜歡我嗎？」
余笙聽著他傳來的心跳，她忽然發覺她現在離他這麼近。
「喜歡。」
「什麼時候開始的？」
「不告訴你。」
「喂，王亦柯，你怎麼這樣啊。」
余笙抬起頭拍著王亦柯的背脊，這一拍就把他拍笑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是我的。」
王亦柯笑著送余笙到報社的帳篷外，余笙站在地上一個沒站穩，險些跌倒，王亦柯一手扶起，「站好了。」
「嗯。」余笙點點頭，卻絲毫不敢抬頭看著王亦柯。
「那，晚安了，明天見。」王亦柯清晰的聲音從上空傳來，看著余笙害羞的模樣，他忽然覺得今天在水壩邊扛沙包都是值得的。
「晚安，明天見。」余笙說完就走進了帳篷，小心臟撲通撲通的一陣亂跳。
明明不是第一次見面，明明不是第一次這麼親密接觸，明明不是……余笙忽然看不清自己的心。
簡單洗漱后，睡在床上，余笙看著那盞暗黃的電燈泡思緒陷入了很遠的地方。
王亦柯跟在她的身後叫她，「大熊貓，大熊貓，等等我。」
「有本事你自己追上來啊。」
「你等著，我追到你，你就完蛋了。」
「你來啊。」
……
夢境越來越真實，眼前的視線也漸漸模糊看不清，余笙進入夢鄉，腳傷已經沒有感覺，夢裡的王亦柯會摟著她說：「阿笙，我喜歡你。」
只要他在這裡，她就會在這裡，有他的地方，就有安全感，也會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