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予我前塵
破敗的山神廟內,許晉仰頭看著山神金身神像,沉默不語。老馬和秦浩好似呆著了。突然間秦浩怪叫一聲:“你是,剛剛你在另一個世界度過了一生!”
“飛雞……飛雞我大概能理解,這個汽車是什麽車,用氣?吹著跑的?真的能跑的比馬車還快了?”
秦浩還在呶呶不休地問東問西,可見他對許晉所的那個夢中的世界好奇不已,同時也有著很多疑惑。
畢竟許晉描述的一切實在是太過光怪陸離了。那個世界沒有什麽仙神鬼怪,沒有法術神通。
而且,據許晉所,整個地間全是凡夫俗子,生命短暫,脆弱不堪。卻能夠製造出飛遁地的工具,甚至毀滅地的武器。在那裏,最長壽的人也超不過兩百歲,那麽,這些凡人是如何征服大地猛獸,又是如何逼得眾神消散的呢?在他們倉促而短暫的一生中要做成多少事情?國家又是如何運轉?那讀書呢?還是一樣的嗎?
秦浩有著太多的疑問與好奇了。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呢?
“以後再吧……我想靜一靜。”許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可……”秦浩正準備發問,看到許晉落寞的眼神,便不再了。他想起來自家兄弟在那個神奇的夢裏度過的是一生,人能有幾個一生呢?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好好整理了。
於是秦浩自顧自地道:“老馬得跟我去撿些柴火回來,色晚了,今我們就在這裏住上一宿,沒柴火可不行。”
著便牽著一旁仍在發呆的老馬出門去了。
許晉沒有出聲,仍是靜靜地望著神台之上,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突然輕輕開口道:“神君可否出來一見?”沒有回應。許晉也沒有再出聲。
低下了頭,眉頭微微皺著,好像還在梳理記憶。隻是他發現自己的記憶仍是以在這片土地上的點滴為主,老馬、秦浩,三年來走過的十萬裏山河。而那百年人生竟然開始漸漸地淡卻了,就好像真的隻是一場夢境,夢醒了,自然而然便了然。隻是,父母、老馮、沂夢,還有那一生中所有的身邊的人和事……又真的是這麽容易便了然的嗎?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許晉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過,他現在已經很確定了。自己並不是穿越而來,也不像那個世界裏的網絡所寫的繼承了別人的記憶。
他是許晉,從來就隻是許晉。不管那個度過了一生的許晉,還是現在的許晉,從來都是一個人。他很清楚,甚至並未迷茫多久,因為,那個他,也早就知道。因為那一朵雲,那一片樹葉,當然還有總是響起的那個聲音,就是老馬的聲音。那個世界,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是假的。
隻是不知道這一切是因為這座廟,還是這座山,或者是麵前傳聞中早已負山而逃的山神?
“或者?”許晉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了,輕聲道:“我該謝謝你送給我這份記憶吧。”因為,這份記憶很珍貴,不隻是那場人生中的人和事,還因為這樣一場夢也算是為許晉補上了他的半份人生。
許晉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許晉的人生好像是突然啟動的,三年前的那個夏,蟬叫聲到不了的閔嶺雪原。
雖然處於夏季,可山上的冰雪卻沒有一絲融化的跡象。過高的海拔使得這座山脈終年冰封。
雪原的最高處,是那座被當地人稱呼為當拉雪山的地方,意思是雄鷹也飛不過的高山。
這一的山頂卻是電閃雷鳴,雷雲覆蓋了半壁空。聲勢浩大到山腳處都能看到和聽到。越來越多的人跪伏在地,不敢動彈。盡皆懾服於上蒼的威嚴之下。浩大的威整整持續了一,終於在傍晚的時候漸漸地收斂了。
所幸沒有人或者牲畜因此受傷,牧民們盡管議論紛紛,也還是莫衷一是,談論的聲音也就漸漸下去了。畢竟受驚的羊群要去安撫,馬匹和牛群也要讓它們安靜下來。雷電既然沒有劈壞什麽東西,那麽生活總還是要繼續下去。發生的事情最終會成為人們的談資,最後伴隨著猜測化為新的故事流傳。
太陽隨著新的一到來了。清晨的陽光吹散了霧氣。許晉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生物就是老馬,那匹瘦弱的老馬,正躺在泥坑中,渾身漆黑,毛發如同被雷劈過似的根根倒豎。一張馬臉已經如同焦炭,許晉也隻能從那迥異於其他野獸的長臉默默地在心裏判定眼前生物應該是一匹馬,或者馬類妖物。眼前這頭神秘的生物也就隻剩下那微弱的喘息聲表明它還活著。
許晉呢,此時正被一棵大樹壓著,絲毫動彈不得。當時雷海翻騰,電光撕如同滅世一般。
許晉倉促下隻得藏身於先前偶然間發現得相對比較平坦處的一處洞穴。當他好不容易鑽進土穴的時候一道雷光擊中了不遠處一棵約莫需要五六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樹,隻聽見“哢嚓”一聲,粗壯的大樹當場斷為兩截,倒下的那截向著他所藏身的土穴倒了過來……
許晉醒來後發現自己並未受傷,估計是那個出奇堅固的土穴阻擋了大樹的大部分攻勢,雖然土穴已經看不出原先模樣了,不過許晉並無大礙。隻是樹幹和地麵之間的空隙極,這棵樹又大的出奇,算得上枝繁葉茂,許晉就這樣被死死卡死在樹幹與地麵之間,他已經醒了有一會兒了,在試探一番無果後隻得先回複精力。
從昏迷中醒來的許晉意識到自己可能還是在剛剛在災禍中受了傷,因為他發現自己記不起一絲一毫的過去,自己是誰,這是哪裏,自己又為何會在這……
他醒來後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件事物是不遠處那個全身焦黑的生物,而僥幸未被壓住的左手手心裏死死地攥著一樣東西。
在迷茫了好一陣後他開始慢慢恢複記憶,卻隻是零星的一些片段,他聽到有人喊他許晉,他想竭力去辨認那張麵孔,卻隻能迎來一陣頭痛。
後來陸陸續續又閃過一些片段,有大火、騎著戰馬的士兵,帶血的長刀、驚慌失措的人,還有雪地上奔跑的孩,寬闊的大殿、倒塌的神像。許晉頭疼欲裂,再也想不起其他,隻是仍然死死地握住那半株當拉雪山頂上才產的珍貴雪蓮。
許晉暫時放棄了回憶,因為他發現對麵的那匹不知道是妖怪還是普通遭殃野獸的老馬好像也開始醒轉過來,因為許晉已經聽到它的喘氣聲了。許晉趕緊收斂心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響,一麵急切地思考脫身之法。就算失去了記憶,他還是本能的選擇了最穩妥的措施,這一點許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在心裏默默地思索著,這種境地下普通野獸的可能性不會太大,因為,哪有這樣被雷劈了還能活過來的野獸?
如果是妖物,那自己必須要加快脫身了。至少要趕在它醒過來前獲得自由。
許晉試著抬起樹幹,樹幹太大太重,根本紋絲不動。而自身的這個姿勢又很難使上力氣。得再想想其他方法。
許晉將雪蓮放到一旁空地,微微抬起上半身,用自由的那隻左手一點一點清理著右手下麵的泥土碎石。樹幹是抬不動的,並且壓著自己的腹部,也不敢亂動,他隻能希望先將右手解放出來,再把自身解救出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隨著泥土和碎石的清理右手漸漸感到鬆快了。隨著血脈的漸漸流通,他的右手先是酥麻難忍,而後漸漸恢複了知覺,當泥土和碎石從殘破的右手傷口劃過的時候許晉感到陣陣鑽心地疼痛。他隻能咬緊牙關不發出一絲聲音。
焦炭老馬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許晉卻感覺到隨著體力的流逝,他的感覺變得越來越慢。頭腦也漸漸開始昏沉了。在許晉昏迷過去的那一刻他依稀看到那個黑色的身影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
這是怎樣一個生物啊,從體型上來看應該是一匹馬,四肢著地,脖頸修長。長長的臉骨。隻是,它卻是渾身漆黑如同焦炭一般,長長的,馬臉上隻剩下一對眼白可辨。散發著一股焦糊味。
這個焦炭生物搖搖晃晃地走向已經陷入昏迷的許晉,顫顫巍巍搖搖晃晃,好像一陣風兒吹來就會倒下。可它雖然看著隨時就要倒下了卻偏偏不倒,終於,它挪到了許晉的身旁,低下頭張開了大嘴。
許晉醒來的時候已經又黑了下來,他下意識地猛然坐起身,卻發現自己身上的樹幹已經被挪開了,身上的傷口處傳來談談的刺癢,他檢查了一番原來是傷口開始愈合結痂。隻是他發現自己身上濕漉漉地,還有些,黏黏的?許晉有點發懵,這是?
“呦!子醒了啊!”身後傳來聲音,許晉猛然間回過頭卻沒看到人。身後隻有一匹神色萎靡的老馬。許晉繼續向四周張望。“敢問是哪位仁兄救得在下?可否出來一見?”
“你是瞎子嗎!”那個聲音好像就是從身後傳來的,而且,似乎離得並不遠,許晉往身後望去。
視野一片開闊,既無樹木也無石頭可以藏身。依舊隻有一匹年老的野馬。
許晉其實心裏也挺疑惑為什麽好端端出來一匹馬,而且瞧著這匹馬應該是一匹很老的馬了,品相也不太好,毛發稀疏,東邊一塊西邊一塊的,尾巴好像也是禿的。尤其那雙眼睛,是一點駿馬的靈動也無。有的隻是……猥瑣,對!就是猥瑣!
“臭子,你瞅什麽呢?”嘖嘖,還有這張嘴,一動一動地口水四濺。等等!
“氣死你龍大爺了!不光是個瞎子還是個傻子,那眼神一看就沒想啥好事!”
許晉此時就像被雷給劈中了。不會吧!是這匹老馬在話?活見鬼了!
老馬甩了甩禿了大半的尾巴,嘴一張,口水又開始噴濺:“那子,龍大爺在此處與老爺鬥法,不慎被賊老陰了一波,差點翻了船,你那朵雪蓮被我吃了,所以稍稍恢複了點英俊相貌。”
看到許晉仍處於呆滯的狀態中。老馬氣就不打一處來,總感覺這子在想什麽很失禮的事情。“你龍大爺吃了你的雪蓮,然後幫你搬開了身上的樹幹,就這樣,咱們兩清了啊!”
許晉稍稍從震驚中緩過來,“你是?剛剛那黑炭妖怪!?”
老馬一副很人性化的氣急敗壞表情,跳著腳大罵:“你才黑炭!你全家都是黑炭!大爺我是龍!龍你懂嗎!”轉眼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我現在真的是馬的模樣嗎?剛剛雪水中洗澡,還以為眼睛被雷劈花了呢……”
……許晉看了眼不遠處積雪消融後形成的水坑,黑漆漆的原來是這黑炭老馬清洗所致。剛想話突然咳嗽難忍,一口鮮血噴出。
這匹會話的馬妖臉上出現了人性化的糾結表情,看了許晉好一會兒。悶悶的聲音傳來:“罷了,吃了你的雪蓮,也算你救了龍大爺一次。跟著我,你這內傷看著有點重。我再幫你一把,然後咱們真的就兩清了。”老馬絮絮叨叨聲中向著許晉走了過來,大嘴張開。
許晉氣息翻湧之下也做不出任何反應,隻見老馬大嘴一張咬住許晉腰帶處衣物,就這麽叼著往山下走去。。
許晉被馬嘴叼在半空中,晃蕩之下隻感覺更加難受了。終於忍不住開口,“咳咳,我馬大爺,你把我,咳,放你背上、咳咳不行麽?”哪知這老馬好像被人戳了痛腳一般,雙目圓瞪,鼻息加粗。卻是沒有鬆口扔掉許晉,含糊著卻好像吼叫起來一般,“龍!抹似你龍大鞋!!”可憐許晉感覺全身都濕乎乎黏噠噠的,原來是這老馬叼著他話,口水不自覺就流了出來,正好流了許晉滿身,許晉頭疼不已,隻得閉嘴不言。
晃晃悠悠下許晉傷勢複發,又變得昏昏沉沉。老馬卻在半山處停了下來,兜兜轉轉後許晉依稀看到了一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