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騙子!
再次回到凡間，看到世間的五顏六色，聽到世間的鳥語蟲鳴，秦安離有那麽一瞬的不適應。
對於自己的微微悵惘報以一個自嘲的微笑，秦安離收拾好心情，往沂風城趕。
他現在迫不及待想看到流照，這個被拋棄後堅強到自己給自己取名的傻丫頭，這個為了找回自己給她的禮物差點丟掉性命的傻女人。
自己要對她說一聲，謝謝。
謝謝你的堅強、你的執著，讓我找到了你。謝謝你還活著，讓我能再遇見你、有機會能再陪伴你。
還要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麽久。對不起，我差點沒認出來你……
一路馬不停蹄趕回沂風城，到辰園的時候已經快晚飯時分了。
秦安離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跑去敲流照的房門。
昨天晚上，就在這裏，他還在糾結她的年紀。
可今天，此時此刻站在這裏，他的心裏已經無比的確信。
她，就是她。不是別的什麽宗潁宗頤宗頷。
她，隻是她。
房門被打開，流照清瘦的身形顯現出來。
看到是秦安離，流照頓了頓：“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有話要跟你說。”幾乎在同時，秦安離也開口道。
兩個人對視一眼，秦安離的目光過於熾烈，以至於他直接把流照眼中的那抹糾結誤會成了羞澀。
這也就導致，他接下來的選擇讓自己難受了好一會兒……
秦安離想了想，自己要說的這件事太大，估計說完了流照就沒心思吃飯了，還是讓她先說，自己的事吃完晚飯再告訴她，於是就說：“你先說。”
然後，秦安離晚上就沒吃下去飯。
因為，流照微蹙黛眉，有些猶豫有些不確定地道：“我好像……知道我的身世了。”
“……”
秦安離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什麽？！”
流照從發間取下那把琉璃簪：“我今天在城裏閑逛，遇到了兩個天罡門的修煉者，他們一眼看到我的發簪，然後問我從何得來的。”
秦安離神色陰沉下來：“然後呢？”
流照回憶道：“我便實話實說，他們好像很驚喜，說這是他們門派的寶貝，十多年前掌門曾經指一孕婦腹稱那未出世的嬰兒是修煉奇才，要收其為徒，還當場拔下自己頭上的簪子送給那嬰兒。隻是很多年過去，門派中出了些事，一直沒有找到那個孕婦和孩子……”
流照小心翼翼看了秦安離臉色，繼續道：“他們約了我明天去門派裏看看，說雖然我已經過了修煉的年紀，但是還是可以在門派裏做些事的。他們說要讓掌門親自看看這個簪子到底是不是當初他送給孕婦的那個，如果是，沒準掌門還能回憶起她的模樣，幫助我找家人。”
“……”
秦安離已經確認，流照遇到了騙子。
不騙財不騙色，專騙簪子。
他們估計也是看出那簪子並非凡物，正巧流照又不知來曆，他們便信口胡謅了個“陳年往事”，想設個局把簪子騙走。
可你騙什麽不好，非騙簪子？
秦安離越想越氣。
那可是我和失憶的水華現在唯一的聯係了！也是流照和水華之間唯一的聯係！
這你都敢騙……估計也是太久沒見過太陽，想嚐嚐世間最純粹的怒火是什麽滋味吧？
秦安離目光凶惡，既然如此，我就把剩下的這點神力都給你安排上！
流照看著他不知為何突然發呆，揮了揮手叫醒他：“你說，我現在算是找到了師門，是不是距離找到家人也不遠了？”
秦安離張了張嘴，想要戳穿對方，可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等一等。空口無憑，自己這邊的事也不是很能令人高興，總不能讓她遭受一天之內先遇到騙子，後知道自己生母慘死、生父不管她的悲劇。
於是，他隻是道：“你們約了明天去……天罡門是吧？”
流照點點頭：“他們也說要最終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這把簪子，畢竟時間太久了……不過想來能在街上擦肩而過的時候直接認出，應該也錯不了吧……”
“我跟你一起去。”秦安離道。
流照略一思忖，淺笑道：“好。你們修煉者好說話，到時候可能麻煩你幫我說一下，我真的隻想找家人，對於修煉拜師什麽的沒興趣。他們掌門原來的諾言，也不必兌現了吧……”
秦安離苦笑，你帶我去就是當個傳聲筒的？
搖了搖頭，他轉而問道：“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家人，會做什麽？”
流照像是被問住了，無意識地走出來，在長廊裏走了兩步，才不確定道：“也不會怎樣吧……就是知道了自己是從哪來的，心裏會安穩一些。或許會問問他們為什麽我會成為棄嬰，不過……那其實也不重要。這麽多年我也想過了，要是他們是故意的，那就算我找到他們他們也多半不會認我，我也不必浪費太多感情；可他們若是無意的……我也怪不到他們。”
秦安離沉默一會，點頭道：“你倒想得通透。”
流照說完心事，心情大好，看秦安離反倒陷入沉思，不由失笑，戳了戳他：“我餓了，什麽時候吃飯？”
“……”
坐在桌旁，看著流照胃口大開地大快朵頤卻仍不失文雅相，秦安離在心底又是歎了一句，不愧是她。
隻是麵對著那一桌美食，他倒是沒心思動筷了。
畢竟心裏藏著事，還麵對著一場已經預料到的惡戰。
飯間流照吃著吃著，突然問秦安離：“你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來著？什麽事？”
秦安離側身咳嗽兩聲：“沒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對方倒是沒再追問，隻是給秦安離提了醒，覷著空說了好幾句話給流照做心理建設，避免明天自己當麵戳穿天罡門的騙子的時候，她會受不了。
隻是這家夥悶頭吃飯，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飯後，秦安離沒有再送流照，恰恰相反，他一看流照往房裏走了，立馬就拔腿往府外溜……
管家預先在門口備好了馬車，也不知道這家夥跟馬夫說了什麽，秦安離上了馬車就開始往宗府去。
秦安離拍了拍馬夫的肩膀：“哎！錯了，錯了！”
馬夫一愣。
秦安離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去百草殿！”
“……”
秦安離的不期而至，嚇了鄭步一大跳。他已經知道了秦安離的身份，若說原來還隻是畏懼他的身手，那麽現在，則是全心全意地敬畏，絲毫不敢起異心了……
也幸虧秦安離沒心思逗他，直接說明了來意，這才讓鄭步心尖兒顫了那麽幾十下就恢複了正常。
“原來您是問天罡門啊……”鄭步擦了擦汗，“天罡門是這沂風城裏極出名的修煉宗門，因為開派老祖精通拳法，所以弟子大多都是煉體者。天罡門的橫練功夫極為厲害，同級別的修煉者近身交手往往無法造成傷害，若是加上武器也頂多打個平分秋色……”
“等等。”秦安離伸手攔住他，“你說什麽？這是個煉體的宗門？”
“是啊。”鄭步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哪裏不妥。
秦安離正喝著鄭步命人端上來的茶呢，聽到這話一口茶含在嘴裏半噴不噴的，端著杯子不知道該笑不該笑。
你一個煉體的宗門，收個屁的女弟子！
你那掌門那麽厲害，孩子未出生就知道是修煉奇才，還能看不出男女？
這謊言，也太容易戳破了吧……簡直毫無成就感！
也虧得那兩個人還敢邀請流照明天過去看看，就不怕……
哎？等等！
既然就連他都知道這謊言有多拙劣，那兩個騙子自然也不會不知道，那他們還讓流照去天罡門……
怕不是想要殺人奪寶吧？
秦安離眼裏閃過一抹殺意，若是如此，他倒真不介意開了下凡之後的殺戒。
鄭步小心翼翼地：“天罡門得罪您了？”
秦安離看他一眼：“天罡門與百草殿相比，如何？”
鄭步嘿嘿笑道：“我百草殿不是修煉宗門，不和他們排名的。不過城內宗門排名，第一一直是扶風宗，天罡門位列第二。若非要比嘛……說句大言不慚的，就連扶風宗的長老想要突破，也要求到我百草殿頭上來……”
秦安離明白了，這就跟拳頭再硬也要吃飯一個道理，別管多能打境界多高，醫藥宗門先天的就是要比其他人高一頭。
“百草殿和天罡門有合作？”秦安離問。
鄭步點頭：“有的。他們走煉體路子的，受傷家常便飯，天天都要泡草藥的，隻有我們能供得起這麽一大筆開銷。每天的清晨，他們都要來取草藥。”
秦安離眯了眯眼睛，那就好辦了……
發覺鄭步還有些放不開手腳，秦安離放緩語氣，指了指手中的茶杯：“這茶是什麽茶啊？”
鄭步介紹道：“是小人珍藏的香茶，潛龍山特產最頂尖兒的。”
秦安離點點頭，這品質確實不錯，喝著比在隱靈村的香多了……
於是，他問：“你不會在這茶裏加了料吧？”。
鄭步大驚失色，連連擺手：“您誤會了！絕不可能！”
秦安離低眸，唇角微勾：“很好！明天，你也要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