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煙波胡上力群敵
湖麵上是暴風驟雨來臨前的寧靜。
畫舫上陸續有人潛入湖中，勘察敵情，半響之後卻不見一個人上來，隻見一絲絲腥紅的血氣在碧色湖水之中漾開。
慕容馥眸光微變，站起身，對中年男子命道：“拓跋，叫他們別下去了，下去也隻是送死。”既然能無聲無息潛到此處卻不被他們的人發覺，就足以說明對方的人並不簡單。
那隨藍綃一起上畫舫的丫鬟一見所有人的麵色都異常嚴肅，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中便有些慌了，“主子，我們怎麽辦？”她開始惱恨自己不該勸主子上船，倘若主子因此有什麽不測，她就算是死了，也難贖其罪啊！
藍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不必驚慌。既來之，則安之。靜觀其變吧。”事已至此，隻能與舫中之人同舟共濟。
慕容馥一愣，想不到一個女子在危難來臨之前竟也能這般鎮定，不由心生敬意，笑著抱歉道：“在下很慚愧！今日本是好意邀姑娘同船賞玩，卻不想竟要連累姑娘了！”
藍綃淡淡笑了笑，隻打眼一掃，看向四周。
畫舫之內，那些女子還不知危險即將降臨，琴聲依舊，歌舞未停口而畫舫之外，水麵波瀾驟起，水下暗湘洶湧。
突然，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啊？！船艙進水了！！”
這一聲驚叫，撫琴跳舞的眾美人瞬間停了下來，亂成一團糟。船板開出裂縫，湖水直貫而入。一時間，驚叫聲四起，天地忽然變色，烏雲籠聚於空，一股濃烈的蕭殺之氣，鋪天蓋地卷動風雲。
“嘩、嘩、嘩……”幾十名黑衣人破水而出，於四麵八方圍聚，手中長劍帶起的水光寒氣森冷，直衝舫內。舫上十幾名下人執劍迎上，留了幾人將慕容馥護在中央。慕容馥一把拉住身旁的藍綃，低聲道：“一會兒姑娘隻管跟在我身邊，我會保護你。
藍綃怔怔，回以他淺淺一笑。看來一場慘烈之戰再所難免。
黑衣人武功極高，個個勇猛非常。劍之所至，血濺如雨，舫中下人雖武功不弱，但也漸漸不敵。那些黑衣人眸光嗜血，仿佛是地獄而來的屠夫一般，見人便殺，那些撫琴跳舞的女子手無寸鐵，毫無還擊之力，黑衣人長刻掃蕩，一聲聲慘叫不絕於耳。不過片刻，藍綃他們已被圍在中央。船板上，斷肢殘臂，血沫橫飛，湖水浸染成鮮紅的顏色，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於泛著潮氣的湖麵上空無盡的蔓延開來。這原本清幽寧靜的清涼湖，瞬間成了地獄的修羅場。
慕容馥不知何時已握劍在手，那叫拓跋的中年男子護在他身前。便在這時，慕白衣飛身過來也奪了劍擋在藍綃的前邊，一改平常瀟灑不羈的性子，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態。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何要殺我？”臨危不懼，乃大家風範。慕容馥鎮定開口。
黑衣人不答話，相互對了個眼色，便揮劍一齊狠狠地刺了過來，動作迅猛決然。慕容馥與拓跋迅速挺劍迎上，黑衣人意在藍綃，隻虛晃了幾招便齊齊攻向藍綃。
慕白衣眸光一利，眉宇間的霸氣便四散開來。他將藍綃護在身後，運氣執劍橫掃，劍氣強勢霸道，有力壓泰頂之勢，將迎麵而來的黑衣人暫時阻隔在劍氣所及的範圍之外。船中積水愈多，船身搖晃不定。以慕白衣的劍法若不用分心於身後的藍綃，對付這十數名黑衣人，倒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黑衣人似是看準了這一點，每一招一式都直指藍綃要害，令慕白衣分心之際也隻能與對方打成平手。
藍綃眸光遽沉，這樣拖下去，隻怕慕白衣體力不支，終要落了下風。她一時猶豫不決，自己明明身懷武功，如今看著兩男子為她拚殺，她卻隻袖手旁觀，難免令她心生愧疚。
倏地，她銀牙一咬，從慕白衣身後竄出，她打算隻身將幾個黑衣人引開秘密解決掉，卻不想黑衣人皆是對慕白衣急攻幾招後，兔起鵲落，眨眼便追上了藍綃，慕白衣想救急卻被兩黑衣人以兩敗俱傷的打法纏鬥著，一時心急火燎。
半空中的黑衣人手起刀落，眼看藍綃再難幸免，她暗自凝力在雙手，隻等最後一秒將對方斃於掌下，如今這等形勢已不允許她再隱藏武功了。
“小心！”慕容馥一聲驚呼，再顧不得自身安危，飛身掠去用手臂擱了黑衣人砍向藍綃的刀鋒。
藍綃心下一顫，不禁瞪大眼睛，抽了口氣，旋即緊張起慕容馥的傷勢。慕容馥無暇顧及，繼續與黑衣人遊鬥。那邊，慕白衣手起刀落，已將兩黑衣人擊斃。一時間，形勢大轉，慕白衣、慕容馥與拓跋衣袂翻飛，身形急轉，出手快如閃電，動作幹脆利落，一時間畫舫上鮮血飛濺，一片腥紅。
藍綃怔怔地站著，勝雪的白衣染上大片的殷紅。看著活生生的人在她劍下倒了下去，她的眼前充斥的全是翻飛的血肉，她隻覺耳旁陰風陣陣，心頭寒栗無聲，這是她第一次殺人！沒有恐懼，沒有慌亂，隻有蝕骨的冷意侵入肺腑，一寸寸漫過心尖，在這炎熱的夏日，她冷汗遍布全身，雙手控製不住的顫抖。
當周困的黑衣人全部倒下之時，她緊抿著唇，臉色蒼白，站立的雙腿已然麻木。
整個畫舫之中，隻刺下他們四人，慕容馥手臂受了兩處傷，傷口正汩汩的往外冒著鮮血，見藍綃神色不對，他也顧不上包紮傷口，隻趕緊著跑過去，與慕白衣一齊緊張地詢問有沒有受傷。
藍綃抬眸看著兩人，牽了牽唇角，搖頭，聲音輕淺而飄渺，道：“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她說完見到慕容馥受了傷，瞳眸一縮，驚道：“慕容公子，你的傷嚴不嚴重？讓我看看。”
慕白衣和慕容馥聽說她沒事，才鬆了一口氣。
慕容馥笑道：“姑娘沒事就好。我這點小傷不礙事。”藍綃看了慕容馥的傷，不算太嚴重，便拿出絹帕給他纏上止血。
慕容馥在她身後低聲說道：“姑娘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死人吧？習慣了就好。這些人不值得你難過，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
藍綃沒有回頭，這些她當然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做起來卻又是另一回事。殺了這些人，她並不感到罪惡或者內疚，她隻是還不習慣而已。畢竟，習慣也需要一個過程，為了生存，她會慢慢適應。隻是，她現在怎麽也想不到，會有一日，她再握劍之時，蠟血如狂，殺人如麻，再無前世殺人時那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
“我們趕緊想辦法離開，這周圍埋伏的也許還不止這些人。”紫慕白衣鎮定道。
畫舫中積水已深，更是晃得厲害，船身迅速下沉。而藍綃他們所乘的船隻也已被黑衣人破壞得沉入湖底。慕白衣蹙眉，這裏離湖岸仍有些距離，眼下隻能潛水過去。他將這提議說了出來，慕容馥立刻反對。
藍綃詫異道：“為什麽不行？”
慕容馥麵露尷尬之色，道：“我，我不會水。”
藍綃微愣，一個不會水的人，竟然能看著船艙進水，還能沉著冷靜地應對著黑衣殺手，沒有出現一絲慌亂，她不禁有些佩服這個人。
慕容馥抬頭望了四周，目光鎖定離得最近的那座不高的山崖，中間有一個山。”他說道：“以我們的武功，要躍上那個山。應該不成問題。隻不過……，那裏很可能有更多的人在等著我們。姑娘，你們二人，就按照這位仁兄所說的方法先去對岸，我們二人上那座山，如果……能平安出去，到時，我一定會備上厚禮，去府上登門拜訪姑娘。”
藍綃看了眼慕白衣，心緒極亂。今日形勢看來這些黑衣人都是針對她而來，如今反倒是她連累了慕容馥。
她想了想，歎了一口氣道：“我們一起上那座山吧。我水性不好，也不適合潛水。”這名男子雖然是初相識，卻願在緊要關頭挺身護她周全，她又怎能半途棄之而去？
慕容馥怔了怔，眸中光華遽盛。他自然知曉她的本意。他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現下的處境也由不得他們再猶豫了。他點頭，幾人交換了眼神，慕白衣攜了藍綃，先後飛身而起，直往對麵山口躍去。
烏雲開裂，仿佛被當空的烈日劈開般的四散而去，焦灼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山。灑下斑駁的痕跡。兩側的石壁凹凸不平，他們落腳的崖邊，正好容得四人並肩，稍微有一點點擠。
腳跟還未站穩，迎麵撲來的強烈的蕭殺之氣激起心頭層層寒栗。
慕容馥所料果然不差！這裏確實有埋伏，而且人數相比之前隻多不少。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麽人？
他心底巨震，詫異不已。這位姑娘到底是何種身份？竟讓這些黑衣人為了殺她，擺下如此強大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