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宇文泱敗勢已定
這寒夜又起了風,本是靜謐的秋夜,可是西昭城前卻是一片戰火狼煙,叫喊聲廝殺聲充斥在城前,戰火洶洶燃著,黑夜都彷彿被燒得通紅。越洆殺掉了前面幾個北晏兵,血濺了滿臉,抬頭間卻發現了羌晥軍少了許多,根本就沒有探子口中的二十萬大軍,越洆的臉染上了疑惑,他不解地看向前方,難道賽戩對他有戒備,只出了少數兵馬嗎?
他的腦子裡正充斥著疑惑呢,就有一個騎著快馬的英俊公子衝到了他的面前,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衛禹,而他則是來為越洆解答疑惑呢。
衛禹俏皮一笑,「見過西昭王!」
越洆皺著眉頭,「你是羌晥的人?」
衛禹笑聲十分爽朗,並點頭,「是,末將是羌晥副將,也是我們王上的貼身侍衛,我們王上讓我來告訴西昭王,此刻羌晥大軍已經踏進了北晏後方空城,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殺到前陣,望西昭王一定要守住城門,與吾王雙面夾擊宇文泱,一舉擊敗北晏軍!」
衛禹正是一片豪情壯志,他是入夜後被賽戩和柳竟派來了前陣,柳竟只讓他帶兩萬精騎兵來夜襲宇文泱,對他的要求也很簡單,只要夠虛張聲勢唬到宇文泱,讓他以為羌晥大軍全部夜襲而來。只要宇文泱相信了,就必然會徹底對後方的防守,這樣賽戩再帶著主力從後方襲來,宇文泱就會陷入兩面夾擊的狀態,失了後方更是一片敗勢。
越洆顯示一愣,還沒能消化掉這個消息,旁邊就有探子跑了過來,稱宇文泱後面有大軍殺了過來,宇文泱已經應接不暇。越洆看了探子兩眼,又看了衛禹兩眼,終於放聲大笑出來,他拍著衛禹的肩膀,「好啊!好!」
「本王也一定不會辜負羌晥王厚義,定會竭盡全力,一舉打敗宇文泱!」
越洆的豪情壯志重新燃起,他指揮副將讓人去鳴鼓,激蕩軍心,而他自己則親自打前陣,朝著北晏軍殺去。衛禹的任務已經完成,他輕功了得,做此事更是妥當,雖劍術不夠匹敵宇文泱,可是卻能從他手中輕鬆逃出,這也是賽戩和柳竟讓他帶兵而來的原因。
三方軍馬終於打在了一起,天也快要亮了,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清晨的曙光撒在城牆便,可是城前的廝殺聲怒吼聲,確實最為激蕩的時候。北晏西昭羌晥,三軍對壘正是到了高|潮時刻,賽戩勇猛,越洆雖少年氣性但也夠堅韌,為威震天下的宇文泱此刻卻遇到了敵手,他與賽戩正面對抗,卻沒能在他手下討到好處,反而被擊敗數步。
戰術上賽戩已經取得了先機,正面迎戰也足夠勇猛,宇文泱常勝將軍這個名頭,恐怕就要折損在賽戩之手了。
三方征戰,終要有一結果。
而此時遠在白霽江,秋風輕盪的白霽江邊,站著一抹白影。百里捻抬眸看向西南的方向,東邊而來的陽光正照向西南處,只覺得那邊一片光影。他雖然沒在西昭,可是西昭的戰況也如數傳進了他的耳朵里,尤其是賽戩的行軍作戰,兵分兩路一邊夜襲宇文泱一邊搗毀其後方陣營,這絕佳的計策,這作戰的勇猛,讓百里捻欣慰又感嘆。
沒有他在身旁,賽戩照樣也是一位亂世霸王,沒有他出謀計,照樣有無雙的計策。
百里捻垂眸一笑,只是笑得卻有幾分複雜,眼神也看不出喜悅,反倒有無限的沉思,百里捻喃喃開口,「羌晥再也不是我能把控的小國了,賽戩也再不是莽撞的草原漢了。」
「主上,你在說什麼?」莫湮從江邊而來,他划來了一艘小船,小船碰到江岸停下,他一躍上了岸邊。深秋風涼,且不過多久就要入冬了,江邊的風更是徹骨,莫湮給百里捻披上了一件絨毛披風,這還是在陶陽城帶過來的。
百里捻低眸看了披風上的紅穗子,這是賽戩給他繫上的,他不喜歡這麼耀眼的顏色,可是賽戩說這白披風也太淡然,繫上一個紅穗子正好看,就像是一身白衣的他,卻用紅玉冠冠住頭髮。無限純白一點紅,這是賽戩形容他的話,這小子中原文字學得還是不夠。
「主上,我們走嗎?」莫湮問道。
百里捻將紅穗子塞進衣服中,又下意識地抬手摸一下頭頂的紅玉冠,觸碰到紅玉冠的手指瞬間染上了寒涼,他的眸色也暗沉了許多,「走吧。」
……
羌晥西昭聯合,終究打敗了宇文泱,賽戩與越洆雙面夾擊北晏軍,五十萬北晏軍所剩不過幾千人,宇文泱帶著幾千兵馬敗走南明,靠著身經百戰的機巧逃過了賽戩的圍堵,又帶著他的兵馬渡過白霽江,一路回北晏去了。
此番宇文泱一年間的南下征戰,最終以失敗告終,而他當時浩浩蕩蕩的大軍也只剩下不足一萬的殘兵敗將。別說能守住南明,能安然回到他的北晏就已經不錯了,打下的南明被羌晥和西昭所得,至於如何瓜分,這就是賽戩和越洆的事兒了。
賽戩沒想要南明,一來陶陽和南明離著遠,就算他說要南明,中間還隔著個西昭,也沒有辦法妥善掌管,可是打敗宇文泱,賽戩有著不可忽視的功勞,越洆可是靠著賽戩才保住西昭,他自然也不會跟賽戩爭什麼,就任他開口,一切皆答應。
賽戩要了靠近陶陽的十幾個城池,也劃下了通往白霽江邊的一條官道,他卻將整個南明都給了西昭,越洆得了南明滿是歡喜,自然也沒有什麼異議,即刻派人馬駐紮在南明,他則率軍回西昭王城。賽戩也沒停留,他和越洆本就沒有什麼交情,出兵也是為了各自利益。
只是各自歸國之後,卻有了各自的憤懣。
越洆回了西昭王城,遠遠就看到了站在城門口迎接他的越織心,越織心因為身體實在撐不住,在賽戩出兵援助西昭之後就回了西昭王城,人雖然王城但心繫作戰的越洆,聽聞西昭王打了勝仗回來,便立刻出王宮來城門口迎接,自然也是滿心歡喜。
越洆打了勝仗本就欣喜,這會兒又見長姐在城門口等著,當即下馬朝前跑了過去,眉梢之間帶著少年難得的雀躍,他拉住越織心的手,「長姐,此番本王旗開得勝,不僅守住了我們西昭,還得了南明!」
語氣之中凈是興奮,越織心看著自己的弟弟,眼神慈愛,嘴角也帶上了笑意,內心同樣激動的她,語氣卻壓制,平緩道:「王上平安回來便好。」
「長姐,本王打敗了宇文泱,拿下南明了,長姐難道不開心嗎?」越洆有些迫不及待,又重複了一遍,像是急於和長輩邀功的孩童一樣,讓越織心哭笑不得。
「南明……南明?」越織心聽到此處微微皺起了眉頭,心中有幾分不對勁,她一邊拉著越洆往城裡走,一邊開口問,「賽戩居然肯將南明讓給你?」
說到底,打敗宇文泱的是賽戩的兵馬及妙計,賽戩雖也是一位厚義的亂世雄才,可是他到底也是羌晥君王,自然會先考量利益情勢,他沒有道理如此慷慨,竟將整個南明都給了越洆,越織心越想越覺得其中有貓膩,也不免得擔心起來,越洆終究沒有那些人的詭譎謀計,他身邊也沒有個能提醒他的人,若是被賽戩誆騙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賽戩把南明給了你,他沒有其他要求嗎?」答應出兵援助西昭之時,賽戩就折了張佑去,此次將南明奉上,肯定也是有要求。
越洆還在打了勝仗得了南明的欣喜之中,也沒有察覺越織心的異樣,隨口回答著:「賽戩說南明離著西昭近,將南明划進西昭的領土裡更恰當,就沒跟本王搶南明這塊富饒之地,他相中了陶陽城往西南邊那幾座城池,本王想著那幾座城池離著西昭遠,離著陶陽盡,說起來遠沒有南明遼闊富饒,就應了他,畢竟羌晥出兵也是打著援助西昭的名義。」
越洆一邊說著,一邊和越織心往城中走,可是身邊卻沒有了人影,越洆有些不知所謂,他回頭看著越織心站在後面,表情十分複雜,眉頭緊緊鎖著,彷彿在擔憂什麼。
「長姐,可是有什麼不妥?」越洆有兩分心虛,他倒不是不夠聰穎,只是有時會反應慢兩分,被人設計了去。
越織心憂心忡忡,抬起眸子,「南明是一個遼闊地,也曾是一個富饒之地,可是經過宇文泱的大軍掃過,南明曾經的繁華城池都成了空城,百姓四處逃竄,如今的南明就是一個爛攤子,可是陶陽之南的十幾座城池呢?雖比不上西昭王城及周邊的幾座城池,可是卻也是西昭極為繁華富饒的城池,那十幾座城池是比不上南明遼闊,可是也不必花費心力收拾啊!哪裡是南明這個爛攤子比得了的!王上你糊塗啊!」
越洆:「……」
越洆瞪著眼睛,他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打跑宇文泱之後,他確實有些欣喜過頭,畢竟少年盛氣也難免有些考慮不周,如今聽了越織心的話,他方才反應過來,當下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攥起了拳頭,「本王就知道賽戩那個草原莽子沒這麼好心!」
越織心扶著額頭,憂慮寫滿了臉,「如今看起來我西昭確實土地最為遼闊,中原南邊的地境中,從最西邊西昭與羌晥草原接壤處,再到最東邊的南明的沿海處,都划進了西昭的地盤,可是這是一條長條,兩端隔著幾千里,我們西昭的兵馬如何分散掌管呢!」
「再看羌晥,陶陽之北的小國已被賽戩盡數收了去,再得了陶陽之南的這十幾座城池,陶陽城之西進蒼玉山,那裡本來就是羌晥的地盤,之前攻打南明賽戩還得了從陶陽城往東到白霽江的地段。如今看起來,以陶陽城為中心,這方圓的千里土地城池儘是羌晥地界,羌晥乃是以陶陽城為中心的圓盤,四面八方都可增援調派兵馬,也可快速聚集兵馬,怎是我西昭的長條狀地界能比肩得了的。」
越織心長長嘆了一口氣,「北晏佔據著北境最好地盤不談,可這南境北境,我西昭卻比不得羌晥了。」
聽罷越織心的分析,越洆的眉頭也緊緊皺起來,少年眉梢間染滿了憂慮,他是真沒有想到地界的形狀布局,還會影響行兵防守,如此分析起來西昭確實地處劣勢,且如越織心所言,南明也是一個難以處理的爛攤子,如何接管?又如何派兵前去?
越洆抬眸,滿心憂愁,「長姐,那如今可如何是好?」
越織心嘆了一口氣,她給了越洆一個安穩的笑,又讓小丫鬟給越洆解下盔甲,讓他放鬆幾分。「既然王上已經允了城池給賽戩,就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不過也請王上安心,即便羌晥日益強大,我西昭比之之前也是有所增強的。日後羌晥會不會成為西昭的阻礙暫且不談,畢竟北境還有北晏,就算宇文泱吃了敗仗,可並沒有撼動北晏的根本,北晏依舊是天下最為強盛之國,只要有北晏在,羌晥就不會與我們反目成仇,如今最為重要的乃是南明。」
「南明?」越洆眉頭更是惆悵,「南明可如何處理?」
越織心低眸想了半會兒,南明定是要解決的,「先出兵吧,派幾個靠得住的人手去南明,再將原來的南明朝臣聚集起來,讓他們管理著,先安撫下民心,不然若起了暴動,出個什麼亂世英雄,這南明可就拱手他人了。」
亂世中最不少的就是起義的英雄人物,是個有才能有武功的人,都想要稱王稱霸,在這亂世里攪上一腳,若成則為一方霸主功成名就,若不成也不辜負活一場。如今殘敗的南明可是滋生亂世英雄的好地方,西昭若不早點出兵駐守,恐怕就會亂成一鍋粥了。
越洆自然明白越織心的意思,他點點頭,「本王已經留了人馬駐紮在南明,現下戰事剛落,羌晥也好北晏也好,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起戰亂,本王即刻派遣人手去南明,先將百姓商賈等安撫下來,再做打算吧。」
「那就先這樣吧。」越織心贊同道,按照西昭如今的情形,也難以再提出更好的主意。越織心咳嗽了兩聲,她的身體是越來越差勁,越洆不在王城,她不但要處理奏章,還要時刻關注著前陣的戰況,又要擔憂著越洆,心力憔悴,身體更是大不如前。
越洆連忙扶住越織心,這些年越織心操勞過度,明明不過二十齣頭的年華,卻整日憂愁,如花的容貌掛著無盡愁情,以病弱女子之軀,撐起了整個西昭。越洆心中明白,若沒有越織心,西昭斷不會有如今,說不定他根本就不會登基為王,又或者早就被朝臣壓迫而死,哪會有今天呢。
「長姐去休息吧,這些事情交於本王處理,長姐保重身體要緊。」
越織心知道越洆是擔憂自己,她輕輕一笑,半是說笑半是認真,「好,王上放心,王上大業不成,我不會倒下的,我還要看著王上成為這天下之主呢。」
越洆也笑了笑,「好,本王絕不會讓長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