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的式神
妖魔鬼怪什麼的，在我被那輛從陰間駛來的靈車撞翻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會和這種東西扯上關係。
可現在的我，不知不覺間，已經被一路趕鴨。子上架，逼成了陰陽師。
那盞鬼燈，還在桌上擺著，安靜地坐在桌沿，就像一個普通的老式煤油燈一般，看不出任何特別。
王敏嘆了一口氣，轉過了身去。她很明白現在我心中的糾結，也知道我從來就沒有說過我願意做這個陰陽師。
「說實話，你這一路走來，一直做的很好。我代表冥府感謝你，感謝你對這陰陽兩道秩序所做的一切。不過說到底，你和我不一樣，這都是我的責任，而不是你的。你現在還有退出的機會。」
我開口，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不用那麼快做決定。我說了，這一切的事情，包括李茂，還有牛頭，都是我的責任，而不是你的。我不應該把你當成我哥哥一樣……依靠。」
我猶豫著，想要挽留她，卻不知到底該怎麼說。
「所以說。這對你來說是一個機會，這封信的內容寫的太誇張了。以我對陰陽師的了解，這次的集。會，如果你不去，就不會被他們的組織記錄在案，也就再也不會有人稱你為陰陽師了。相當於你從此重新獲得了正常人的生活。」
她抿嘴一笑：「啊……這樣就好了。人，還是應該過正常的日子，天道在此，焉能違抗？」
說到底，人鬼殊途。
王敏她是冥府的大將，絕不止是陰兵在手就肆意妄為的那種人，她有她的責任在。
而我，若是在這裡退縮了，恐怕就會真的失去王敏。以後的人生，我也許可以過的像個正常人一樣，像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直至老去。
但是，我將永遠抹不平這一段出生入死的回憶。
在我想要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老去的時候，也許我已經老了。
「我決定了。」我如此道。
「決定什麼？」
「我會去長白山的。就算可能會和牛頭打照面，我也認了。那麼多陰陽師在，還怕弄不了他！」
「你還是算了吧。就算要做掉牛頭，也肯定不是由你動手。你還太弱了，以後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你也算了吧！你現在被義骸束縛著力量，以現在的你，又能做些什麼？還不是一樣的孱弱無力。你已經失去了哥哥，你覺得無依無靠，這才是真正的你。」
「……」
「所以，以後，就讓我來做那個守護你的人吧。」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聲音完全是顫抖著的。
王敏是漂亮，雖然不是很賢惠，但絕對是那種我做夢也想娶到的女人。不過，相應的，想要得到她，需要的代價也是昂貴得令人咋舌。
我，終於還是徹底下了決心，走上這條陰陽師的路。
王敏轉過身來，面對著我，緩緩低下了頭。
「這不是你一時血氣上涌就能決定的事情。你要拿什麼來守護我……自從我從冥府領命出來，就從沒想過能活著回去。孟婆也好，我也是，我們都是為了責任才做這些事的，就算死，也不會後悔。」
我嘆了一口氣：「可我如果現在退縮了，我會後悔。」
她冷笑一聲：「所以說，這根本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
說著，她便一路跑了出去，轟的一聲關上了門。獨留下我一人，拿著那信封發獃。
我拚命的想告訴自己，我沒有後悔的權利，卻還是邁不出腳步，去追那個人。
果然，我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勇敢。
不，我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大的人啊。
驀地，那門又打開了，我心裡一喜，卻看見，門口進來的，竟是一個身材高挑的人影。
她臉上戴著一張獨眼面具。孤零零的一隻大眼睛畫在面具的正中間，完全不合人眼的位置，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戴著這副面具還能正常走動的。
大概三十歲不到，卻穿著一身別彆扭扭的高中生校服。穿著一身校服，背上卻斜背著一把漆黑的劍。怎麼看怎麼怪異。
可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葉子偉了。
我一看這完全不合身的衣服，就猜到這人……
「你是冥府的人對吧。」
「聰明。」
她邪魅一笑：「反應倒是挺快。可惜猜錯了，我並不是冥府的人。我只是一個遊盪在這附近的浮靈，找了你很久，這才找到你身邊。」
「所以，你來這裡是想做什麼，打招呼？」
「當然不是。」她如此道。
「你是陰陽師對吧。」
我心裡一哆嗦。
她突然撫著面具笑了起來，戴著面具的腦袋一晃一晃，短髮隨著身形抖動。
「看把你嚇的。」
「少廢話，快說，你到底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她咳嗽了幾聲，點了點頭，扶了扶面具。
「你還問我呢，不是你喊我過來的嗎？」
「誒？」
「罷了罷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你剛才在心裡提到了式神。我就過來咯。」
我一皺眉頭：「不會吧，難道你是說，你就是我的式神……」
「是的。你也感覺到了吧，我一出現，那盞鬼燈里似乎是少了什麼東西。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我提起了鬼燈，她說的沒錯。
「我的名字叫椿。是命運安排在你身邊的式神。」
我瞠目結舌，一時難以接受。
之前，我見過的式神並不多。
陳露露的那隻不知道叫啥名的大臉猴子，一郎身邊的那兩個黑不溜秋的怪物。
我甚至至今不知道式神和主人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這一會兒，就有式神自己找上門來了？
而且，這個外貌，怎麼看都跟那幾隻式神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東西。
「怎麼，還有什麼疑問嗎，我的主人。」
「有。」我如此道。
「式神和主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當然是服侍者和被服侍者的關係。古籍里就有提過，日本土御門神道的始祖，就對這些事情並不避諱，安倍晴明會跟他身邊的朋友講他的式神如何如何。」
我點了點頭。
「我也知道。晴明的式神會幫他洗衣做飯，做家務。而他的妻子懼怕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確實存在的東西，所以晴明平時都是把式神藏在一個橋洞里。」
她也點了點頭：「就是這種關係咯。式神必須無條件服從主人的命令，這就是式神契約。」
「我什麼時候……」
「所以說，我就是落魂燈，落魂燈就是我。」
「那你之前……？」
「變成原形出去找吃的去了。」
「你還會餓！」
「廢話。式神也分好多種的好嗎？有些式神是用鬼物製造或者簽訂來的，他們就沒有這麼多事情。可我是妖族啊……」
「那你原形是什麼。」
「一隻黑貓。」
我渾身一激靈：「不會吧……」
我一下子想起了，之前騎著自行車帶著王敏在路上走的時候，路邊那隻黑貓。
「嗯，是我沒錯。」
她居然還點了點頭！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所以說，你從那個時候就盯上我們了？」
「是的。之前的主人跟我的契約並不牢固，而且我也很看不起他。所以就找了機會偷偷解除了契約，逃出來了。後來，落魂燈和你重新認主，剛好我也對你們兩個挺有興趣的，所以……」
「這個契約可以解除嗎？你是怎麼做到的。」
「烈火煅體。」
她冷冷道。
我的天……
我長舒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這傢伙的身份，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不像是在唬我。
「你說，主人的命令，你必須無條件服從對嗎？」
「是的。你的言靈，連接的是我的心。這是世上最有約束力的契約咒語。」
她戴著面具的臉一歪，我突然覺得，就算看不見她的表情，這張臉也很有表現力。
「那麼，我的主人，第一條命令，是什麼呢？」
「把面具摘了。」
她沉默了。
「對不起，做不到。」
「你不是說必須無條件服從的嗎！」
「那是因為你的言靈，連接著我的心。你不論說什麼，我都會打心眼裡想要去聽從。可是這面具下，隱藏著一個我不得不去守護的秘密……」
我咳嗽了一聲，不爽。
嘴上說著完全服從，我只是想看看你長什麼樣還不行嗎？萬一哪天你摘了面具，我上哪兒找你去？
「你的意思，除了摘面具，別的什麼都可以嗎？」
「什麼都可以。」
「真的做什麼都可以嗎？」
「真的做什麼都可以。」
「那你就在這裡脫了這件衣服好了。你應該只披了這一件不知從哪兒弄的校服吧。不讓我看清楚，我怎麼能認出你是哪個？」
我這麼說著。其實我只是想逼她一下的。誰讓我這人脾氣就是這麼倔，連臉都不讓人看的人，有什麼好信任的？
可是，她竟毫不猶豫地拉開了胸前的拉鏈！
我趕緊撲過去，抓住了她的手。
「好了好了，我就是開玩笑。」
「可你都已經說了……」不得不說，她力氣不小，還在拉扯著那拉鏈。身材高挑如她，我已經快沒了繼續阻止她的力氣了……
天知道，什麼時候不好。偏偏就在這時候，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