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初戀早夭之後（中）

  她的話有絲一語雙關的味道，雖然別人都不清楚，她也希望得到駱曄肯定的回答，而且她能斷定駱曄會肯定回答。駱曄沒加思索的說了：“有啥不行啊……咱倆可是在陰司裏替天行道啊。”


  單純的駱曄就沒有體會出她話的意思，他也沒把別人的玩笑誤解當回事，或許他的想法正和樂依傑一樣。總之，一對男女無常就誕生了。


  唐正青把幾張椅子往台上一放，四五個“鬼”遞狀子，於是陰曹地府庭審現場的架子就算搭起了，辦公場所還配有電腦。首先，“端公”楊學鋒出場，拿著法器用具，正要往某喪家做法事，二當家剛剛字斟句酌為端公設計的幾句灰諧而自我粉飾的開場白，套一首流行歌曲《受傷的人》的腔調：


  “行走陰陽兩界，死人是我最愛。


  學得如來法無邊，度爾脫離苦海。


  生如春苗之起，亡如秋葉之衰。


  事情來了要想開。


  隻要找我做法事，保你來生投個好胎。”


  接下來就該是她和駱曄兩個“無常”來個半路打劫，駱曄把備好的陰間審案的傳票在他麵前要他簽字，用勾魂索套在端公脖子上往閻王殿拉，這個過程端公還要掙紮，死活不想去，一再表功，說在陽間積了不少功德，拒絕在傳票上簽字之際，“駱無常”與他對一段：這輩子，你的功勞無非就是每次

  “左手拿令牌，右手拿木劍。


  裝神裝鬼唱幾天，到手多少錢？

  管他來世討口，管他來世當官。


  早點把人送上山，好到茶館賭兩圈！”


  公司不少人和餐廳的服務生們都被逗笑，開總聽完，接著說：“這幾句，“駱無常”就不用，換給包公庭審時用。二當家考慮下，套哪首歌個的腔調。”


  總之，大家邊吃邊改戲，共同參與，這場團年飯吃得嘻嘻哈哈快快樂樂而又陰風習習，很有特殊的意境。


  團年飯後，已是傍晚，本地的公司員工們有的還在打牌，有的各自回家過年，駱曄和樂依傑都沒了班車，隻有等明天早上，兩人還得回住處住一宿。


  進入曖昧的空間裏，誰都象想說什麽誰都沒有說，駱曄坐在沙發上，呆呆看著樂依傑收拾，忘了幫忙，樂依傑先將電腦開著，下載電視劇《遺失的世界》，一邊將洗過的衣服疊好，裝上，沒來得及洗的也裝了，然後燒水，洗過臉，見他還在呆坐，神情象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止不住蹲在他麵前，瞧著他，問：“怎麽了？”


  駱曄忙揚起頭，道歉式的笑了笑，樂依傑在旁邊坐下，忽然，他囁囁噓噓的片刻，對樂依傑說：“依傑姐，你對他們……他們……今天對咱們的誤解，你覺得該……”


  樂依傑沒想到他會單獨提到這個問題，而且直言不諱，雖然她多希望誤解就是正解，但他分明麵臨著巨大難題，已經到了非得一吐的邊緣了，忽然感到不祥。她默然片刻說：“你覺得呢？”


  不知不覺，兩人站了起來，駱曄忽然輕輕的把樂依傑捧在胸前，突如其來的變化還是出樂依傑意外，身不由已的，兩人擁著，互相把頭搭在對方肩上僵立著，許久沒作聲，冬天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美好！

  忽然間，她聽到駱曄的抽泣聲，猛的回過頭來，看著他的臉，他果然在哭，樂依傑還沒開口問，他主動說了：“依傑姐，我對不起你……”


  “你說什麽？”


  “……依傑姐，你太優秀了，我……”


  在情書堆裏摸爬滾打出來的女主人公對這種話的內涵和外延再清楚不過了，她瞬間明白即將麵臨一場意想不到的災難，可根本沒有準備應急預案，老天爺真要她嚐嚐失敗的滋味？影視劇中的情節難道要真落到自己頭上？她心裏隱隱發涼，強忍著說：“別來這些詞匯，用別的，你說吧……”


  “依傑姐，昨晚我想對你說，可沒膽量說……能夠和你在一塊，可能是所有見到你的男生都夢寐以求的事……我也一樣，和你住一塊，非常的快樂……不管怎麽說，我都應該珍惜，應該抓住機會……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越來越惶恐……昨晚，後來想了許久，一直沒睡著，我瞞誰也不想瞞你不應該瞞你……”


  他每一句話都象拖了萬噸巨輪般的吃力，每一個字都在迅速把女主人公拖向萬劫不複的深淵，她用力撐住，避免自己失態，淡淡的說：“沒啥，你說吧，她是誰？我一時疏忽，早該想到。”


  駱曄沒有回答，兩人麵對麵站著，駱曄不接觸她的眼睛，把視線調整到窗外，迎春的霓虹燈連綿閃爍，偶爾小孩們放鞭炮的聲音傳來，屋內很靜。片刻，駱曄雙手捂著臉好象抹了抹淚，著說：“呆會對你說，行嗎？”


  他不等樂依傑回答，轉身回到房間，把門掩上了。


  她在客廳裏立了會，拖著千鈞步子回到房間，隻感到無邊的黑暗壓了過來，前所未有的孤獨把她的五髒六腑都掏空了，甚至發覺房間在旋轉。她喝了口水，定定神，準備關掉電腦躺下，發現在閃動，點開，是駱曄發來的，她急切的看：


  “依傑姐，剛才，我沒有勇氣對你說，害怕傷害你，可我應該對你說，你是很善良的，你要答應我，替我保守秘密，行嗎？否則，我說了之後也許隻能逃離這個世界。”


  女主人公剛剛被黑暗籠罩的世界湧來大片疑雲，她艱難的打出幾個字：“你說吧，什麽我都無所謂。”


  “依傑姐，剛才你猜錯了，我沒有你說的‘她’，我還沒有女朋友。”


  女主人公盯著駱曄發來的這行字，不知道他要說什麽。半晌，木然的打出兩個字：“繼續！”


  “依傑姐，請你原諒我，我發現我好象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搞的……”


  樂依傑看著這行字，驚駭，如同中了定根法，手搭在鍵盤上，打不出一個來。


  駱曄繼續發來了：“依傑姐，我不喜歡女孩，確切的說，我喜歡和女孩們一起，但沒法對誰產生戀愛的感覺。”


  樂依傑再沒回複一個字，駱曄知道她在看，繼續打字：

  “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同哪個女孩接吻過，除了你。”


  “和女孩們一起，有時也是想努力改變自己，可沒法。”


  “那你的那個他是誰？”女主人公竭力調整好狀態，打出一行字。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


  “不用說了，任飛，是嗎？”她不費力忽然就想到了。


  駱曄接下來又沉默片刻，招供式的回複一個字：“是。”


  疑雲散去，盡頭是深不見底的暗溝，她閉上眼睛，基本都可以猜到，他的名“愛上32路車”的來曆，32路車大概就是他和任飛第一次見麵的場所。


  對於這個概念，她並不陌生，男生們開玩笑的使用頻率不低的詞匯，上網也有時會觸及，因為好奇，她還專門從網上作了較粗略的了解，傳說學校中有些男生就是，但從沒碰到過，因此，她一直就把它理解得比較遙遠，沒想到今天就活生生的就碰到了，而且零距離的就在身邊。因為有所了解，她並不存在特別的心理障礙，可為什麽居然就發生在駱曄身上


  “我喜歡飛哥，他的一切我都喜歡。我不敢設想，如果沒有他，我的日子該怎麽過？我每天都在想他，沒見到他的時候，想他；見著他的時候，也在想他。他也喜歡我，雖然我們不是每天都相見，可我們每天都聯係著，彼此都牽掛著……”


  四周出奇的寂靜，出奇的冷，原來這兒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自己本就不該鬼使神差的來應聘，更不該來這兒租住。忽然間，前所未有的孤獨籠罩著她，她感到自己象嬰兒般的無助，想跑，跑到母親的跟前痛哭一場，偎在母親懷裏才能找到庇護和安全。淚不由自主的湧了出來，她忙忙的擦幹，嚴厲告誡自己，父親已經去世了，再沒有可流的眼淚！她屏聲斂氣，她瞧著電腦裏存的駱曄的相片，似笑非笑的臉，迷人的眼睛，眼前一片蒙朧。


  人間最殘酷的事莫過於推開希望大門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絕望，她閉上眼睛，在床上靠了半個鍾點，沒勇氣再呆下去，希望能瞬間飛回到家裏，回到母親身邊。她起身下床，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掠了掠發，關電腦之前，給駱曄發了最後一條信息：“我會替你守著秘密。”


  晚上應該還可以打到車，她關上電腦，提上包，手腳一片冰涼，關上燈，為了不讓開門關門聲驚動駱曄，她虛掩上門，下樓離開了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