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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事難兩全,他人蹉跎

  是誰,在浮生擁擠人潮的背後,在長街深巷的十字路口,聽無言結局在淺唱低吟,以此撫平天涯兩端那麽多的吵嚷。


  小喬那兩天有實踐比較忙,沒時間過來陪他,夏若倒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第二天下午,他們在球場打比賽,從去年離校實習,到今天為止長離未曾碰過籃球。


  他沒打一會,便靠著柵欄休息,夏若也在。她笑長離,用重重鼻音挖苦他,“曾經瀟灑淩厲的長離學長,怎麽現在虛成這樣,才打多長時間,就扛不住嘞。”


  長離拿手敲她,“淨說風涼話,感冒成這樣還說人家。”夏若朝他吐舌頭,麵容透著小女孩的神情,“樂意。”


  長離苦笑,他仰起頭望著晴空雲淡風輕,想到昨晚,問她,“昨天晚上,沒事吧?”她當時遠遠在昏黃路燈下麵,長離當著小喬,不好去多說什麽。


  “能有什麽,隻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夏若歪著頭看著他笑,目色複雜,“覺得生命裏麵,有時候要學著放過別人,才能更好的放過自己。”


  這是一句並非十分難解的話,長離卻是思付半天。因為在他看來,所謂放過,所含意義絕不簡單。


  “舍得,舍得,學會舍,才有得,以後會更好的。”


  夏若沒回應這句話,反倒問:“長離,你聽過一句話嗎?”長離彎起右腿,“什麽話?”


  夏若迎著他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眼睛眨了幾下,才說:“有些愛是傷人的,有些愛是養人的,區別隻在於你是不是一定要得到。”


  愛與得到,長離在心中默念。他想起唐估與顧安安,當初那麽養人的一份愛,在日後竟成為兩兩相忘的冷漠。在擦肩而過之時,曾經植入骨髓的親密,也大抵成為了傷害。


  夏若見他眉頭輕皺,若有所思,停頓片刻才繼續說:“尤其當你愛上不該愛的人,格外要問問自己關於這個命題的答案。愛了未必會養人,相反還會傷人,所以對於那種得到,應該選擇退避三舍,也更要學會知足。”


  這些話是許久以來,在惦念蠱惑的百轉千回裏,她所悟出的讓她不再執迷的藥方。而所謂命題,是長離曾求證未果的命題,這時候卻被她這一席話,無端解開。


  原來很多答案,她早已參透。


  長離目光與她正視,想起許久之前看到過一段話,關於喜歡,還有愛。倘若隻是喜歡,那麽定會占為己有,是為得到;倘若是愛呢,卻是甘願照拂,讓她在整片天空雨露均沾,是為供養。


  打完球回旅館洗完澡,他和夏若出去吃飯,北門那家麵館。一年不見,老板竟然還叫得出名字,讓他頗有意外驚喜。他還記得當初第一次來這家麵館,真未曾想告別都是這麽快,四年時光流轉,隻恨太匆匆。


  吃麵時夏若問他,“明天答辯結束,你就回去了吧?”她知道待時間肯定不會太長,所以想確定一下具體時間。


  長離抬頭看她,觸到一雙眉眼隱含不舍,“新城那邊給假不多,答辯結束不能停留太久。而且那邊手底還有活,回去得繼續忙。”是關於策劃案,夏若不清楚,隻當他那邊真忙,沒有深究。


  “那你畢業之後,會一直留在新城,還是另有打算?”


  “不會一直留在新城,但肯定會在裏麵做一段時間,多學點東西。畢竟剛畢業,論經驗沒經驗,論能力也沒有能力,還是讓自己先升值。”


  夏若過段時間也要實習,五月份招聘那會,她在新城投過幾家,可都是石沉大海。所以最後沒有辦法,在蒲城這邊應聘上一家。


  夏若輕歎一聲,將筷子放在碗上,“之前沒什麽感覺,上次應聘好幾家,才發現真是不容易。早知道有今天這種局麵,當初就應該多學點經驗。”


  長離笑,聽得出受過挫,他出言安慰,“我們班當時那麽多人,應聘結果沒幾個滿意的,現在不都挺好,經驗和能力這些東西,隻要願意學遲早都會有。”


  夏若嘻嘻笑,想通某些事情之後,其實留在蒲城也挺好。她也相信,不久之後,心中所希望的定會如期而至。


  吃完飯出來,他們繞著蒲大散步。燈影昏黃,夏花又開,年歲裏當初那番說辭,在如今一一兌現。


  光影裏麵並著肩,夏若略有感懷,“一年時間真得好快,眨眼功夫就到。記得去年大抵也是這時候,景物依舊,隻是——”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斜眼看向長離,景物依舊,隻是對這個人那麽多惦念掛懷,還是未能如舊。


  長離見她頓住,朝她側過臉,光影裏柔波萬頃,她卻突然生起笑,“其實,隻要彼此都能過得好,很多事情也便沒什麽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這是聽到這句話,長離下意識想起的。隻是與她之間並非仇怨,而是不得善終的有緣無分。


  長離唇角微揚,“一段時間不見,發現你真得長大了很多。你要是能這樣想,日後也就對你放下了心。”


  夏若也笑,苦澀澀的,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她都恍惚覺得那麽久遠。當初身側這個少年,也曾告訴於她,要讓他放心。如今真讓他放下這顆心時,她許久以來長情蝕骨的貪念,又無端開始煎熬著。


  夏若忽然想確定一些事情,即便沒有什麽必要。她問:“長離,如果當初主動勇敢一些,會不會結局有所不同。”


  長離沉默,前塵往事裏一直與她刻意保持著距離,並非是她不夠主動勇敢。他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問,但他還是將答案說了出來。


  他感到顯得殘忍,可不得不這樣做,他想讓她斷掉最後一根念頭。此生此世,在亙古年歲裏都是如此。


  “小若,其實你早就知道答案是什麽,心裏有些角落是容不下兩個人的。她來得早,所以結局不會變。”


  聽到這番話,她在光影下麵笑,那種了然於胸的淒涼。她應當都明白的,從最初到現在,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一直避而不談。因為知道說了,無非是這樣的結果,可是,還是有哪一點貪心的,期望將這樣妄想的感情留得久一點。


  長離見她這樣,眸子都是黯然失色,他一顆心又何嚐不會難過,不會心疼著她的難過。隻是有些事情,早晚終究還得學著拒絕。因為他明白不得不麵對,哪怕再如何的絕口不提。


  就像如今緊繃的弦一觸即發,或許也是預料之中。


  當初浮生天涯那麽多執念,像極了叼著骨頭的史努比,滿眼都是不可一世的驕傲。隻可惜時過境遷之後,才真正看得清楚多麽無足輕重。


  一段路走得很慢,走得很沉,轉到校園花壇拐角,已是燈火闌珊。習習涼風,雜著幽幽花香讓人惆悵。


  這是一方花園,借著微黃的路燈,夏若看見牆角花壇開出許多花。連忙跑過去摘。哪知道,食指剛觸到花梗,便悶哼一聲。手急忙縮回來,仔細一看食指肚微微泛紅。


  長離走過來,話語透著極致的關心,“這麽不小心,拿來我看看,要是紮刺就不好了。”他掏出手機打開光亮,見到指肚滲著血,拿出紙巾替她擦拭。仔細查看之後,確定沒刺才放心。


  抬頭見到光影下麵,夏若盯著他笑,伸手在她頭上敲下去。夏若嘟著嘴,“再敲就會笨死的,還敲。”說完白他一眼,又繼續摘那朵花,這次極其小心,摘得十分成功。


  一朵鮮豔奪目的夏花。


  夏若低頭輕嗅,花也很香,她抬起眉眼將花遞給他,“送你了。”


  長離沒立即接,嘴上開玩笑,“嫌棄。”兩個字讓她又嘟著嘴,語氣都不好聽,“要不要,不要我扔了啊!”長離見她要使性子,才趕忙接過來。其實長離並不知道,這是她第一次送男生花。


  夏若見他接過花,眉眼深處透著滿足。有些事情自古便是難以兩全,她又何必再去計較。她終究也隻是普通女子,不敢承諾以後,讓他心疼已是不忍,最後不確定的等待,她更見不得他為她費心勞神。


  至於陪他蹉跎,那便留給別人吧。


  就如那朵夏花,終成無名。因為在很久以後她都不知道,紮她的花叫什麽名字,也再沒見過。


  而她隻記得它的花鮮紅紮眼,就像那時食指染紅白紙的斑斑血跡。在那個時候,她也知曉,在她心底,這根刺刺傷的不僅是食指,還有心底那股莫名的悲涼。


  她不願今生今世,隻是一個為蠱惑長情的戲子,也永遠不願隻在別人的故事裏流眼淚。倘若真有什麽願望,她希望是這出戲裏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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