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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片龍鱗(十九)

  此為防盜章


  可她吃的越多, 就越餓, 那種火燒火燎的飢餓感讓她無法自控,讓她在荒海之中翻騰起洶湧波濤, 痛苦不已。


  她在這樣的折磨中放棄了對人類靈魂的屠殺與掠奪,安靜地回到歸墟龍宮,為了避免飢餓, 龍女再次選擇沉睡。


  然後她在夢中, 去到了一個世界,像普通人那樣長大,還得到了一個人類毫無保留的愛。


  等龍女從夢中醒來,才明白,人類的靈魂僅能短暫的充饑,如果真的要體會「滿足」,那麼只有「愛」才是她的食物。當她懂得了這個道理, 荒海之上, 便會有孤魂飄渺而來,她吞噬他們,去往他們所在的人間,就可以將靈魂消化, 據為己有。如果能在人間找到純潔的飽滿的愛,那麼她可以在回到荒海后保持很長一段時間的清醒不必再沉睡。


  來到荒海的人類靈魂,都與水有關, 龍女甚至還留下了一個被淹死的靈魂作為自己的僕人, 在她離開荒海之時, 為她看守歸墟龍宮。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記得吃掉多少人的愛了。


  但這個世界……嗯……龍女也很是苦惱。永安侯的愛散發著腥氣,可以料想並非多麼美味,可是如果不吃,下個世界她說不定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

  算了,她從來都不是寧缺毋濫的人,對於食物,龍女向來來者不拒。


  龍女是亘古洪荒中,唯一一條盤踞於虛無,享受永久存在的龍。她沒有親人沒有同伴,於是她在人間學到了「玲瓏」這個詞,並將其作為自己的名字。她很快學會了在人間生活的法則,並且認真為口糧而努力。


  沒有人教授,也沒有人引導,玲瓏就這樣孤獨而快樂的生活了下來。她不拘泥於天道,做事隨心所欲,除卻自己不將任何生命放在眼中,幸而有飢餓為禁制,才讓她做事有了些許分寸,不再像剛出荒海時那樣吞噬靈魂,肆無忌憚。


  現在她偶爾偷偷額外吃幾個靈魂,天與地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美麗的容貌來自於天賜或遺傳,可美人是需要嬌養的,那種生活在粗糙環境中還能保持柔嫩肌膚嫵媚情態的女子,便是玲瓏都不曾見過幾個。她的美麗來自於本身,因為她本身就是最美的龍,她不需要保養也不需要維護就能永久保持青春美麗,人類如何能跟她比?


  所以,被冷落了一個多月的初芷,再見到她的時候,玲瓏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了。


  吹彈可破的肌膚和無憂無慮的姿態,是要在奢華的生活中才能得到的。初芷不過是個被夫人厭棄的下人,侯府人人得了夫人的意思,知曉她不得夫人喜愛,誰還會拿正眼瞧她,平日里排擠欺負是小事,初芷那些昂貴的衣裳首飾都被搶走了才是大事。沒有了夫人送她的胭脂水粉,失去了佩玉鳴鸞,再加上幾十天不得見侯爺,七上八下的一顆心胡思亂想,整個人變得憔悴又蒼老,和一個多月前媚態橫生的婢子簡直判若兩人。


  原主是真的拿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婢子當姐妹看的,但凡原主所有的華服美衣,總是記得給初芷也準備一份,就是原主的父母對初芷也是青眼有加,叫初芷陪嫁,誰知道卻把女兒的性命連帶靈魂都給賠了,不知道那對夫妻若是知曉真相,會作何反應。


  「夫人!夫人奴婢知道錯了,求夫人讓奴婢回來伺候吧!夫人!」初芷一進來就匍匐在地上,姿態放的極低,她現在別無他法,同房的下人看得她極緊,想三更半夜溜出去找侯爺?沒門兒,就連她的一日三餐都有人來搗亂,不是不小心撞到她弄灑了,就是往裡面抓把泥土樹葉,這段日子初芷過得可不怎麼舒服。


  她也著實是走投無路,雖然留在夫人身邊也會受折磨,但至少還有機會見侯爺,此時此刻能救她的除了侯爺還有誰呢?眼下只盼著夫人還能顧念幾分往日情意,瞧在自己卑微的態度上心軟饒她這一回。


  「知道錯啦。」玲瓏驚喜地微微睜大杏眼。「那你說說,你錯哪兒啦?」


  初芷低著頭不敢抬:「奴婢錯在不該手腳不幹凈偷拿夫人的玉佩,也不該伺候不周,險些叫熱茶燙了夫人,更不該狡辯自己無罪——」


  「很好很好。」玲瓏感動地放下手裡的糕點,親自起身,彎腰將初芷扶了起來,美麗的眼眸里滿是溫柔欣慰。「你我自小一起長大,我心中視你為姐妹,若非你死不悔改,我又如何捨得你離開身邊?眼下便好啦,你與我認錯,我便不氣了,日後我們還是照往常一樣做姐妹,什麼都共享,你說好不好?」


  初芷陷入玲瓏描述的一片美好未來中,正要點頭答應,卻突然發現夫人不笑了。她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又跪下去,「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出身卑賤,不過是個奴才,怎麼能同夫人做姐妹!還求夫人恩典,讓奴婢在身邊伺候著,做點活計,奴婢便心滿意足了。」


  玲瓏便又笑起來:「你呀你,真是的,可既然你這樣要求,我若是不答應,也顯得太不近人情了些。」


  她伸出雙手,對初霜道:「讓你準備的鳳仙花汁可好了?」


  「回夫人,好了,奴婢這就去取。」


  初芷起身站在一邊,為表卑微,還微微傴僂著身子。她的目光不由得被玲瓏伸出來的那一雙青蔥般的柔荑所吸引,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潔白纖細,嬌嫩的彷彿剛剛剝出的嫩筍,不見一絲瑕疵,又有平時的養尊處優,使得她手上連個薄薄的繭子都無。指甲修的圓潤整齊,不像初芷,因為總是要做活,指甲一留長,便積滿了灰。


  她曾經也十指纖纖,染著蔻丹,可現在她的手陳舊而發皺,生了厚厚的繭,又因為總是做重活,甚至還有些許變形。


  初霜取了鳳仙花汁來,細心地為玲瓏塗染指甲,剛塗了一隻手,初雪便進來稟報說侯爺回來了。


  玲瓏察覺到初芷一霎那間掩飾不住的喜色,內心暗自發笑,她以為這是她的機會?不,這是她的地獄。


  永安侯近日被搖身一變的愛妻迷的神魂顛倒,每日當差一結束,也不與同僚飲酒作賦便急著回家,人人笑他,他也不以為意。那些單身狗如何知曉柔媚嬌妻在懷的感覺,這大冷天的引流水作殤詠,未免也太蠢了。


  回來抱著妻子顛鸞倒鳳盡享魚水之歡,難道不比在外頭吹冷風強?


  他一進門,高大的身軀似是帶起一片寒風。玲瓏頭也沒抬,她在永安侯面前就沒做過什麼賢惠的事兒,原主倒是夠賢惠,可惜永安侯不喜歡,他被初芷勾走,不就是因為初芷那一身的瘦馬氣質。


  可瘦馬就是瘦馬,擺不上檯面,如何能與傾國傾城的艷麗相比。


  在玲瓏這兒,男人跟女人沒什麼分別,不過是永安侯成了她的備選食物,因此被她允許多多苟延殘喘一段時間。她喜歡他英俊的外表和強壯的身體,所以就要維持到她吃掉他為止。至於初芷,她又不吃,便像是捉了耗子的貓,在耗子死之前盡情的戲弄玩耍,將其折磨致死。


  眼看永安侯揮開初霜,自個兒在玲瓏面前坐下,還接手了初霜手中沾了鳳仙花汁的小刷子,玲瓏嗤笑:「侯爺真是好興緻,怎麼,這些女人家的玩意兒,您也喜歡?」


  「閨房之樂,甘之如飴。」永安侯對她的諷刺不以為意,反倒覺得這樣的妻子有種別樣的可愛。他這雙手拿過刀劍,上過戰場,殺過敵人,可做這種精細之事卻是頭一回。玲瓏眼一眯,「醜死了,走開,讓初霜來。」


  初霜正要過來,卻被永安侯一眼瞪了回去。這對婢子的兇狠,到了玲瓏面前就變成了小意討好,「莫氣莫氣,讓為夫再塗一回。」


  這雙嬌嫩的小小的手,捧在掌心如嫩豆腐一般,他常在床笫間捏著這雙小手舔吻啃咬,如今能好好把玩,哪裡捨得放過。


  「好啊。」玲瓏也是很好說話的。「那待會兒我也要給侯爺塗。」


  永安侯:「……」


  玲瓏的日子終於舒坦了點兒,這種舒坦不僅僅來自她的日常生活,也來自她的眼睛。


  廢太子有吃有穿之後,逐漸恢復了人樣,玲瓏撐著下巴看他,內心一片快活:長成這個樣子,就是性格再差一點她也喜歡,更何況廢太子不知為何突然良心發現,對她十分的溫柔體貼,雖然跟個悶葫蘆似的不愛說話,但被她調戲捉弄時紅著俊臉的模樣也十分可愛。


  長得好看,有什麼不能被原諒呢?

  冬日逐漸過去,西祠巷子也逐漸有了改變,曾經長滿雜草荒蕪一片的院子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雖然沒有什麼名貴花草可以栽種,但卻開闢出了大塊菜園子。破舊的屋子也修葺起來,春日一來,頓時生機勃勃,秋日初至,已是碩果累累。


  屋子裡就更不必說了,雖然桌椅板凳床板仍然老舊,但用的碗筷,鋪的床褥,都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雖然被套都洗的發白了,可裡頭的被子卻是上好的——玲瓏缺了什麼就去成王府順一波,至於她那條纏枝雲錦的名貴寢衣,早已被她穿壞,又被廢太子改成了抹布。


  他身上,是再沒有一絲太子的架子了。他甚至親自挑水澆菜洗衣煮飯照顧玲瓏,對她更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完全活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民間男子。


  這世上唯有玲瓏一人願意在他滿身污穢不堪時留在他身邊,所以為了留住這個人,他勢必要謀劃一些什麼。


  在西祠巷子的日子安寧而祥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真是尋常人家,這樣活下去倒也沒什麼不好。可廢太子每每看見玲瓏,都覺得她應該過上更好的日子。她的美貌不該在這樣的地方默默無聞,她應該配上錦衣綢緞玉盤珍饈,住進金屋受世人膜拜。就像是玲瓏所說,這個世間,唯獨那個真龍天子才能坐的皇位,尚且有資格讓她注目一二。


  廢太子長得可真好看。


  「修文!修文!」


  廢太子聽見玲瓏在屋子裡叫他,忙將濕漉漉的雙手在簡易的圍裙上擦乾走進房,她剛剛睡醒,尚且美目朦朧,正嬌嗔地望著他:「我的肚兜找不著了!」


  聽聞她要找肚兜,廢太子面不改色,「我給你做了新的,舊的我拿去洗了。」說著轉身去將紅漆斑駁的衣櫃打開,從裡面取出一件粉白繡花的肚兜來。經過這幾個月的磨練,天資聰穎被眾大臣誇讚睿智卓絕的修文太子,連繡花裁衣都摸索著學會了。前幾日玲瓏不知從哪兒弄來精緻的料子,她肌膚嬌嫩,他便將布料做成了貼身衣物,還綉上了幾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玲瓏歪著頭看他從柜子里取出新肚兜,接過來:「可是那件我只穿了一天啊,又不臟。」


  「嗯……」廢太子語焉不詳,「你先換衣服,我出去了。」


  活似身後有什麼鬼怪在追一樣,玲瓏看著他的背影,撲哧一聲笑出來:「獃頭鵝。」他們日日夜夜睡在同一張床上,她毫不設防,他卻謹遵禮數不敢碰她,可能是覺得自己如今待罪之身埋沒了她,平時玲瓏滾進了廢太子懷裡,他都渾身僵硬,又想抱又不敢抱,生怕唐突。可最近一段時間,獃頭鵝似乎也開竅了,雖然仍然沒對玲瓏做些什麼,卻敢大著膽子親親她,雖然最親密也不過如此,可玲瓏怎麼會不知他拿她的貼身衣物做了什麼事。


  廢太子出去后,瞧見已經洗乾淨掛在繩子上半乾的牡丹肚兜,俊臉一紅,旋即鎮定下來,她什麼都不知道,他也絕不會告訴她自己做了什麼……


  玲瓏的早飯很簡單,一碗熬的稀爛的米粥,兩碟廢太子親自做的醬菜還有一小碗蛋羹。廢太子早早起了,她起不早,向來是他吃過了,再做一份她喜歡的。不過最近他又開始折騰自己,又瘦的不成人形,可丑了,玲瓏也不問他這是要幹什麼。


  粗茶淡飯清粥小菜雖然也別有一番滋味,卻到底比不上山珍海味魚翅熊掌,尤其玲瓏本就深受飢餓之苦,口腹之慾若還要如此煎熬,真和殺了她沒什麼分別。


  龍女的一天除卻吃之外,大部分都在睡,她在歸墟龍宮的時候,如果沒有飄來靈魂,甚至可以睡上很久很久以阻止消化太快。人間雖然煙火旺盛,但玲瓏活了這麼久,再好玩的東西也比不上美味的愛來得誘人。


  她坐在屋子外走廊上的長椅上,這是廢太子給她做的,他飽讀詩書,涉獵頗廣,因而那會兒摸索著做木工,還險些將手指頭鋸斷,最後做出的長木椅雖說粗糙了些,可放上軟綿綿的棉花墊子,倒也舒服。玲瓏坐在上面看廢太子舀水種菜,又掀開鹹菜缸子上的石頭查看裡頭的腌菜情況,眼神放空。


  廢太子一回頭看見的就是玲瓏這副神遊天外心不在焉的模樣,心下頓時一慌。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經過這半年多的相處,他的一顆心已經完全撲在了玲瓏身上。她高興了,他就跟著開心,做事也更有幹勁,她皺一皺眉頭,他就心慌不已,想方設法要她高興起來。可不管過去多久,廢太子仍然擔心有朝一日她覺得不耐煩要離開,自己又如何去留住她。


  西祠巷子這種地方,太過簡陋清苦,她生活在這裡,著實是十足委屈。


  「玲瓏。」他洗了手,擦乾淨,來到她身邊,沒有坐下,而是在她身前單膝跪地,雙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放在膝上的青蔥玉手。這雙柔荑白嫩纖細,沒有一點點繭子,那是他拼儘力氣嬌養的,可仍舊不夠。她住在這裡,沒有漂亮的衣裳,沒有華麗的首飾,更沒有妝點容顏的胭脂水粉。


  她本可以活得更美麗、更動人。


  「你不要生氣,我會帶你離開這兒的。」他親了親她的小手,認真地說。


  玲瓏懶洋洋地看他,她想要的是廢太子的愛,並不會幫他做什麼,更不會為他去奪皇位,他自己的事,當然要他自己去做。「什麼時候,何時何分何秒?」


  「很快的。」廢太子見她表情微變,立刻露出笑容,他向來知道她喜愛自己的容貌,也不吝於用這張俊秀的面孔來討好她。「你暫且忍耐最後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讓你過上比所有人都好的日子。」


  此時此刻,皇位也好,報仇也好,竟然都不再重要。廢太子只想留住眼前這個少女,用他的全部。


  玲瓏看了他幾秒,本來面無表情的臉突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當然相信你啦,我很想出去的。」她抱抱廢太子。「憑什麼我們要被這樣欺負啊,隨遇而安也不是這樣的對不對?我還等著你帶我出去,讓我風光,我好去把嫡姐也欺負回來呢!」


  廢太子這才放下心來,任他如何謀算,也算不出究竟要如何討好疼愛,才能叫她對自己的情意更多幾分。


  此後第三天,宮裡便來了人。


  這可是西祠巷子裡頭一回來了宮裡的人,還是皇帝的貼身大太監總管江公公!

  這位江公公是看著廢太子長大的,皇后還在的時候,他受過皇后恩惠,所以皇后不在了,他也一直很照顧修文太子。後來修文太子被廢,他想方設法找人多多照拂一下西祠巷子里的修文太子,只可惜西祠巷子這個地方,即便是江公公也不能任意來往。此番收到修文太子給自己遞的密信,他自然唯命是從,皇帝果真心軟,叫他來西祠巷子,召太子入宮。


  「殿下——」


  「江公公。」廢太子先一步扶住江公公,「我已不是東宮,擔不起這殿下二字了。」


  「殿下這說的什麼話,在奴才心裡,您永遠都是太子殿下。」江公公抹了抹眼角的淚,「一切都按照殿下的吩咐做了,皇上心裡還是惦記您的,否則不會叫奴才深夜來請您入宮——」


  「我不去。」


  「屆時與皇上見了面,殿下您服個軟也就——什麼?」


  「我不進宮。」


  江公公驚呆了:「殿下糊塗!此番正是與皇上和解的機會,您怎能——」


  「公公不信我嗎?」廢太子輕輕一笑,眼中卻絲毫沒有被皇帝想起的激動,他瞎掉的那隻眼睛此刻漆黑如深夜,再也沒有比這隻眼睛更冷的了。「你回去就如實告訴皇上,說罪人修文欲求在此了卻殘生,沒有福分再做帝王之子。」


  江公公瞪大眼:「殿下——」


  「照我說的做,如果你心中還認我這個主子的話。」


  江公公欲言又止,卻終究是退了出去。


  他回宮后,皇帝正在寢宮等著,見江公公回來身後卻沒有其它人,頓時變了臉色,再聽江公公說廢太子根本不願回來,甚至不願再承認彼此之間的父子親情,皇帝勃然大怒,拂袖摔了桌上的茶具,氣惱的胸口不住起伏:「反了他!反了他!他竟敢這樣說!他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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