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四章君臣父子
汪印但笑不語,他也沒有想到,在萬映樓那一刻心有所悟會帶來如此變化。
他難以描述這些,他所能感到的變化比阿寧把脈所診斷出來的要大。
不僅僅是傷完全好了,還有他武功的境界似乎提升了……但是他還沒有完全肯定,還須得試驗才是。
武力境界的提升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許多人窮盡一生也沒有這樣的機遇,他已無比幸運。
這會兒汪印仔細回想,才稍稍明白了原因。
在彭城的時候他經歷了生死之戰,后又有了封伯等人逝去的悲傷,他的身體和內力都遭受了巨大的衝擊,樓前一悟所帶來的日月風雨不但撫平了這種衝擊,還充盈了他的內力。
暗傷消失、境界提升就是水到渠成了。
他前去萬映樓原是為了沈肅被殺一事,不想竟有這意外驚喜。如此一來,他接下來準備去做的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多一分自保本事,就能讓阿寧放心一點。
至於其他的……汪印擁著葉綏,看向了皇宮的方向。
朝局暗流涌動,接連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皇上想必感到頭痛吧?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作為臣子的他本應為皇上分憂解難,可是眼下這樣的情勢,他做不到。
——他得首先將潑在身上的污水清洗掉。
正如汪印所料,面對接二連三發生的情況,永昭帝寢食難安。
他從長時間的昏迷中蘇醒過來,最迫切要做的就是休養生息,最忌諱的便是憂慮多思,但朝中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他怎麼靜得下來。
由彭城之戰發端,出現了南庫重器,死了兩位大將軍,有太子專權,現在還多了五皇子殺人滅口……
就算是任意一件事都會引起朝堂動蕩,更何況是這些事情接連發生?
可惜,就連裴鼎臣邵世善這些重臣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能說尚需時間繼續查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太子他都沒有想到如何處置,又扯進來五皇子!
永昭帝合上眼,只覺得疲憊不堪,再也不去看急報上的內容。
「皇上,純妃娘娘和二十一殿下求見!」裘恩這樣稟道,打斷了永昭帝的思索。
純妃將皇兒接回了宮中,這一點永昭帝是知道的,先前韓珠節已來稟告了。
但是朝事紛雜,他也沒有空召見純妃母子。如今純妃主動求見……
他忽然想起了,當初是他准許皇兒跟隨汪印前去江南道,還吩咐其必須要去見雲溪,這會兒他也想知道究竟皇兒去了沒有,還會不會繼續夢見雲溪浣紗情景?
於是,他這樣吩咐道:「宣進來吧。」
永昭帝的注意力落在了鄭雲回身上,他閱人無數,甫一眼,就發現了鄭雲回和過去不一樣了。
看起來當然還是七歲孩子的樣子,但眉目間比過去多了一絲堅韌,倒有一種年少老成的感覺。
「父皇,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身體現在可好些了?兒臣在江南道的時候就想立刻回到宮中,直到現在才見到父皇,還請父皇見諒!」鄭雲回恭敬地說道,腰身深深彎了下來。
「不必多禮,且抬起頭讓父皇看看。皇兒看著倒清瘦許多,可是在江南道水土不服?」永昭帝回道,上下打量著鄭雲回。
鄭雲回乖巧地抬起頭,從容地任由永昭帝打量,說起了江南道的細況。
其中著重說的,當然是雲溪那裡的情況。——他很清楚自己為何能夠出宮南下。
他說到了雲溪那裡的淙淙溪水,說到了溪邊的青山隱隱,說到了溪邊的雲家村,說到了雲家村福地的傳說……
最後,他這樣說道:「父皇,兒臣去到雲溪之後,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歡喜和親近。兒臣想著,說不定雲溪福地的傳說是真的。」
「哦?皇兒為何這樣覺得?」永昭帝好奇地問道。
從鄭雲回說到雲溪開始,永昭帝的神色便有所舒展,眼神也煥發出一種奇異的亮光。
那是遺憾和懷念交織在一起的追憶亮光。
從鄭雲回的描述中,他彷彿見到了當年的雲溪,彷彿聽到了雲氏那清脆的笑聲,這都是已經逝去了永遠無法看見聽到了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極力補償。
雲溪福地,如有神助,只是因為他這個天子施恩罷了。
不過,皇兒聽起來深有感觸,為何會這樣說?
「父皇,兒臣準備返回京兆的時候,恰好雨水稍歇;兒臣又順利避開了彭城之戰安然無損,就好像冥冥中有福氣在護著一樣。兒臣越是想,便越這樣覺得。」鄭雲回說道,還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他既然感到慶幸,又感到一陣陣后怕,眼神明顯流露出驚恐來。
他看向了永昭帝,彷彿在尋求庇護一樣,喃喃說道:「父皇,若兒臣沒有提前離開,是不是會見不到父皇了?」
永昭帝尚未從聽到雲溪的懷念中回過神來,冷不防聽到這句話,臉色沉了沉。
他早就聽說過宮中的傳言,說彭城之戰明面上看來是對付汪印,但實際上是為了設局殺皇嗣。
他也想過這種可能,覺得為了殺皇嗣而興兵,耗費著實太大了,這個動機不成立。
現在見到鄭雲回露出難以抑制的驚恐,他才真切感受到那一戰的危急。
會不會真有一絲為了殺皇嗣的可能?
他終於看向了一旁靜默的葉緒,眼神帶著考究:純妃帶著皇兒求見,只是為了見一見?
他沒有回答鄭雲回的話語,而是吩咐裘恩將鄭雲回帶了下去,才看向葉緒道:「愛妃,說說吧,你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