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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再見雲深深

  我像個被丟失的玩具,找到了心愛我的小孩,心裏的愉悅讓我想要破窗而出,飛越兩幢大樓間的人造溝壑,生出翅膀,衝向我這輩子最想要的歸宿。


  但我又感到羞愧,我羞愧於讓他看到鳩摩對我的親昵舉動,那隻死狐狸一定早就看到雲深深了,明明知道他就站在對麵樓的房頂,死狐狸是故意的,故意氣雲深深,讓他對我產生誤會的!

  羞愧讓我的臉一陣陣的燥熱,不僅讓我心中重見雲深深的喜悅化成了不安,更讓我對鳩摩無恥的行徑心生怨恨。


  “混蛋!”我大叫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他的手,然後一巴掌甩在死狐狸的臉上,轉身衝向房門,心裏祈禱著,雲深深,不要走,等我,一定要等我!


  “不許去!”正當我要衝出房門的時候,鳩摩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鳩摩的臉陰沉沉的,眼皮半合著,直勾勾的看著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死死的抓著我的手臂,他的手硬的像鐐銬,完全沒給我掙脫的餘地。


  “你放手,你有什麽理由禁錮我,我不是你的法圖娜!”我敲打著他抓著我手的手臂,我用盡全身力氣要把手抽出來,但我的力氣是那麽小,如蜉蝣撼樹一般,使盡了渾身解數,也不能擺脫他。


  “死狐狸,你到底想怎麽樣?!”


  三個月了,我提心吊膽的找了雲深深三個月,好不容易見到他,和他離得那麽近,就隔了一條馬路的距離,但卻相見不能相遇,幾個月來一直隱藏在心裏的痛苦、委屈、內疚一股腦兒從心底衝出來,湧向雙眼。


  鳩摩不說話,隻是抓我的手越抓越緊,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眼珠在這條縫裏緩緩的轉向我,我看到他瞳孔裏透著霸道的藍色,他的嘴微微向上扯著,全然沒有要和我講道理的樣子。


  我癱坐在地上,一隻手任他抓著,一隻手掩麵而泣,我心裏氣他,雙腳不住的蹬他撒氣,他像個立著的鐵籠子,沒心沒脾沒肝沒肺,冷眼旁觀我哭的揪心糾肺,無動於衷。


  “混蛋,卑鄙,下流,無恥,死狐狸!”我蹬著他,罵著他,他始終不還手也不還嘴,但就是不放我去找雲深深。


  我不知道他拉了我多久,直到我哭累了,我罵累了,我打累了,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才像扔垃圾一樣扔掉我的手,而此時,我的手已經快沒了知覺。


  “不管你是伍萌萌,還是法圖娜,我已經決定納你為妾,你就是我的人,你的心可以不愛我,但你的身體,不行。你可以見那個人,但隻需知道他活著,他也知道你活著,就好。”


  鳩摩冷冷的對我道:“我和那個人之間必有一戰,但不是現在,你可以祈禱我輸,這是你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你沒權利這麽對我。”我冷笑著,也苦笑著。


  三個月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提醒我,我跟他的婚約。


  “當年和法圖娜結婚的時候,我為她做了一身紅衣裳,沒有鳳冠霞帔,隻有一雙鴛鴦枕,一床繡了囍字的大紅被,一雙紅蠟燭,三四樣精致小菜,她原有很多首飾,但為了生計,都典當了。結婚那天,身邊隻留下一個金鐲子。”


  鳩摩曾跟我談起他和法圖娜結婚時候的事,他說他挺遺憾的,那次婚禮沒有大操大辦,但法圖娜卻很滿足。


  然後他話鋒一轉,對我說:“臘月十八,納你為妾時,我要搞的隆重點,多請些仙妖,把幾千年來隨出去的份子一次都收回來。”


  那時我正在喝鹽汽水,結果一口噴在他臉上,震驚的眼珠子都差點掉桌子上,問他:“你真要納我做妾啊?”


  “你不願意?”他抹了抹臉,很幹脆的回答道:“那也由不得你。”


  而現在,離臘月十八,隻剩小半年。我從地上爬起來,抹幹了臉上的淚痕,轉身走出病房門。


  當我狂奔著穿過川流不息的馬路,氣喘籲籲的爬到那樓的天台上時,天台上早已空空如也,哪裏還有雲深深的影子。


  “雲深深!”我跪在地上,朝天呐喊,天空給的回音空的像我此刻的心,空洞無物,無以慰藉。


  我知道不久前,他曾站在這裏,那個可憐的重童子。


  那個會為我爬萬丈懸崖,隻為摘一株大補血靈芝的重童子,他到哪裏去了。


  對,他是那麽無知,在我第一次來姨媽的時候,他顯得比我還不知所措,他心疼我慘白的臉色,他心疼我經痛到抱著肚子輾轉反側。


  他聽說天都峰的側峰懸崖上有一種長在石縫間的靈芝,大補血,但很少有人采摘,因為沒有路,那懸崖崖壁很高,又陡又滑。


  他大清早的出了山門,背著籮筐,直到晚上才回來。他遞給我靈芝湯的時候我看到他的十指都破了,沒有一根是完整的。


  我還記得當時心疼的感覺,還記得他那碗靈芝湯苦澀又甜蜜的味道,還記得我揉他手指時他靦腆的笑容,和手足無措的表情。


  而現在,這一切回憶都像尖銳的釘子,被眼前空曠的天台,狠狠的按進我的身體裏。


  我匍匐在地上,那麽多年不管傷痛難過都有他陪我在身邊,這麽多年來我都習以為常的接納他對我的好,沒想到他的好像附骨的毒癮,已經無法戒除。沒有他的世界,讓我變成找不到毒品的癮君子,痕癢難耐,痛不欲生。


  “雲深深!你回來啊,我好想你。”我仰天躺在天台上,閉上眼睛,向蒼天祈求讓他回到我身邊。也許,是我的誠心感動了上蒼,沒過多久,我聽到——


  “師姐。”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天空中緩緩飄落下來,虛無縹緲,又近在耳畔,那是雲深深的聲音。


  那聲音像插進我雙耳的針,幾乎讓我從地上跳了起來。


  “師弟,是你嗎?你在哪裏?”我睜大了眼睛環顧四周,卻依舊沒發現雲深深的蹤跡,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思念的太深,而產生了幻聽了嗎?


  “我在這裏。”他的聲音從我頭上飄來,這次是完全真切的,我循著聲源往身後的走廊頂上看去,果然,他就站在走廊凸起的門庭頂上。


  原來他一直站在我身後。他薄薄的身板藏在寬大的灰色鬥篷裏,臉幾乎被鬥篷上的帽子全遮沒了,我從下仰視他,發現他的眼睛裏布滿血絲,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皮膚泛著青白的顏色,看上去怪怪的。


  再見到他,我本該欣喜若狂,但看見他現在的樣子,我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我隻感覺心痛,我隻有捂著嘴,才勉強沒有一下哭出來。


  雲深深半跪在門庭頂上,向我伸出手,我看到他的手到手臂處都纏滿了白色的繃帶,而繃帶下散發著一股淡淡草藥味道,並夾雜著發炎的氣味,我的心一緊,難道他受傷了?


  我握著他的手,他把我拉到了一個狹小的平台上。這時我才看見他在這片小小的平台上,鋪了一塊紅色的毯子,在毯子中間,放了一個漂亮的蛋糕,是我最愛的鮮奶草莓口味。


  看到蛋糕那一刻,我才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竟記的那麽牢。


  “師姐,生日快樂。”雲深深從鬥篷裏拿出一束紅色的玫瑰,緩緩的貼在我的胸前。


  我傻傻的望著那束花,似是被突如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竟一時忘了去接。


  “花和蛋糕都是臨時買的,我記得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特別想你。但沒想到會遇見你,真的沒想到你這麽快找到這裏。我看到你從學校出來,還以為看花眼了,問過小雪才知道真的是你。”雲深深見我不接花,尷尬的解釋道。


  “傻瓜。”我流著眼淚衝進他的鬥篷,一把抱住他單薄的身子,嚎啕大哭起來:“三個月了,你這傻瓜到哪裏去了?你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嗎?”


  雲深深也抱住了我,他輕輕的摸著我的頭,他不說話,但我感覺到他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涼涼的。


  我伸手替他擦去臉頰上的淚痕,卻發現他的臉那麽冰冷,冰冷到完全沒有體溫!


  “深……深,你怎麽那麽冷?”我惶恐的看著他的臉,他低著頭,把帽子往前拉了一下,我看到他僅存的一隻眼睛,露出一絲悲涼,俯視著我的臉,像俯視著黑暗的彼岸。


  這是被惡鬼沮渠安周所糾纏的後果嗎?他失去了體溫,手臂開始糜爛,而且我有種感覺,他怕光。


  為了讓我留在人世,他竟付出了這般慘烈的代價。


  “師姐,我們先許願,吃蛋糕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能不能答應我,開心一整天。”他把我摸著他臉的手抓住,對我說。


  我傷心的點了點頭,他讓我坐下,然後為我點了蠟燭,插蛋糕上,然後把懸浮著溫馨火焰的蛋糕推到我麵前。


  我雙手合十,閉上眼,許下心願:“讓我永遠和雲深深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前半輩子他一直照顧我,後半輩子,請讓我照顧他吧,再苦再累,再大的代價,我也願意承受。”


  許完願後,我緩緩的睜開眼,卻發現雲深深已經不在我對麵。我的麵前,隻剩一個懸浮著清冷火焰的蛋糕,和一束枯萎中的玫瑰。


  我呆呆的望著這一切,直到蠟燭燃盡,心也如這燭火一般湮滅。


  “你要坐到什麽時候?”鳩摩冷冰冰的聲音從我下麵傳來,他不知什麽時候也到了這裏。


  我不理會他,不想理會他,沒理會他的心情。


  “看到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心裏是不是比不見他更難受。”他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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