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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途中定計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在官道上,車中一片寂靜,叔公和三叔都被韓銘的瘋狂嚇到了。

  過了很久,叔公重重地拍著車廂壁,「五哥,你這幾年在府城碰見什麼事了,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三年前,我們來看你的時候,你還是好好的啊!」

  「叔公,您指的是什麼?」

  叔公嘆了口氣,「民不與官斗,你當面威脅他們,我們家以後還有安生日子過嗎?這也就罷了,你還說要引發瘟疫,怎麼能做這些事呢?那些無辜之人,和我們是一樣的啊,本就活得艱難。」

  「你怎麼就忍心呢?」

  韓銘正色道:「叔公,無論我說不說,咱家都沒好日過。我說的那些,只是想表明一個態度,逼急了我,可是什麼事都能幹出來。這是為了爭取時間,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不是真要去做的。」

  叔公和三叔盯著他看了好久,並沒有相信這番話,只覺得他的變化太大了。那渾身散發出的殺氣,活了一輩子,他們分得清真假。

  「早知道,我就把你拘在家裡了,什麼光宗耀祖,什麼功名。咱就是庄稼人,日子過得下去就行,不該想那些的。怪我啊,貪心不足,反而害了你。」

  見兩人都是這種懊惱的表情,韓銘心裡卻輕鬆了很多。

  叔公話里話外透露出很多信息,『韓銘』很小就出來求學了,以至於幾年也難得見一次,所以根本談不上了解。他們對親人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的記憶中。

  有了這層因由,加上經歷的變故,他變成什麼樣子都合情合理。

  等他們平復心情后,韓銘笑著說道:「叔公,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是韓家人。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不變成這樣,早就見不到你們了。」

  兩人聽他這麼說,心裡想了很多。小小年紀就出門,在這繁華的府城,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雖說有老師照顧,可終究不如家裡人貼心,人家也不止他一個學生。

  叔公想通了,這次回去就給他找個媳婦,在縣裡找個活計,安安心心地當個平頭百姓。

  臨近中午,車夫將馬車停在路邊,忙著給馬兒喂草、喂水,自己吃著乾糧。這幾個時辰,他褲子都要濕了,沒走錯路都算是對得起僱主了。

  叔公他們沒什麼胃口,就喝了幾口水,一直在閉眼休息。

  從洪都到吉州有幾百里,差不多要走三天的時間。韓銘從車夫嘴裡探聽到,從州府到他們所在的廬陵縣,還要走上半天。

  這就是古代的長途旅行,比綠皮車要難受得多。

  可以說,如果不是交通限制,估計華夏的國土面積,遠不止現在這麼大。

  下午的時候,韓銘見二人興緻缺缺,開始給他們洗腦,「叔公,三叔,你們知道名門士族,為什麼會是名門嗎?」

  正在為他考慮媳婦人選的叔公,陡然聽到這句話,擺了擺手,「我們哪懂這些。」

  「叔公,那您想讓我們韓家成為名門嗎?以後,只要別人一說起『廬陵韓氏』,就知道是我們家。」韓銘拋出了誘餌。

  叔公不為所動,「別說胡話了,種地還能種出花樣不成?不想那些了,安生過日子吧。」

  韓銘笑笑,「叔公,我不是在玩笑,你先聽我說完。只要具備了三個條件,任何家族都可以成為名門,這並不是白日做夢。」

  「一個家族有足夠的威望,在當地就有話語權,可以幫官府解決一些難題,從而拓展自己的人脈。同時,這又反過來鞏固了自己的威望,在人們心中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了人脈,家族的發展就更為順利,生活也會慢慢地好起來。這個時候,家中子弟有條件讀書,也可以經商,就會出現源源不斷的人才。家族的底蘊,開始慢慢積累。」

  「經過一代代的累積,家族已經很龐大了,在當地已經是不可小視的勢力。這時,就是官府也不能輕視,官員為了安定和政績,他們只能選擇合作。只有和家族搞好關係,政令才能安穩地實行。」

  「叔公,您說,這樣的家族算是名門嗎?」

  兩人猛地抬起頭,「你說的這些都很合理,可真有這麼簡單嗎?」

  「簡單嗎?叔公,你們想錯了,道理誰都懂,可做起來很難。」韓銘給他們一一解釋,「首先,威望、底蘊、時間,這三個條件缺一不可,否則只能淪為富戶、富商、地頭蛇之流。」

  「其次,必須有明確的家規,以此形成家風,還要保證子孫後代遵守。只有這樣一代代傳下來的,與別人不同的家族習性,才能獨樹一幟。」

  「第三,不能只想著自己家,還要持續不斷地擴大自己的聲望。比如,樂善好施、急公好義,你賺了十兩銀子,八兩要花在這個上面。而且,必須一直是這個態度,讓人的印象固定住,咱家的家風向來如此。」

  「最後,只有經過了足夠的時間,我們的家族依舊屹立不倒,在這片地方極具名氣。一個新生的豪門望族,就此形成。」

  二人似懂非懂,他們想起縣裡面的有錢人家,好像就是這種情況。這種前景,難道他們也可以展望一下?

  韓銘沒有催促,只是在他們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注重綱紀倫常的時代,沒有什麼比家族傳承、光耀門楣更動人心。越是窮困的人家,這種心思越是迫切。

  窮人家之所以不斷地生孩子,除了香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出一個不一樣的人。從而帶領整個家族,脫離底層地位,顯耀鄉里。

  受見識所限,他們不懂得其中的關鍵之處,也沒有人教,往往會陷入死循環。

  現在韓銘就是那個不一樣的人,已經開出了一條路,只看叔公走不走。他有學識,還是解元之身,初具名望這個條件。

  他之所以這麼做,為的是給大家一個共同的目標。哪怕日後被人發現了,韓家也只能默認,必須當作不知道,還要反過來維護他。

  說韓銘小人之心也好,未雨綢繆也罷,在現代吃過的虧,他是不會再吃一次的。親生的尚且如此,更何況他這個孤魂野鬼。

  有感情的背刺,比無妄之災,更讓人痛心!

  緩緩而行的馬車中,三人心緒不一,卻同時展現出對未來的迷茫。

  走了兩天,疲態盡顯的叔公,忍不住出聲:「五哥,你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韓銘身體坐直,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能科舉,仕途已斷。但,我不甘心,定要把咱家抬上高位,讓誰都不能小覷。」

  三叔訥訥的說了一句,「五哥,這太難了。況且咱家的生計都成問題,地都不能種了啊。」

  韓銘拍了拍三叔的手,「不必擔心,短期內他們不敢名目張膽地來,在沒有摸清總督的底線之前,我們是安全的。就是,可能會受些刁難?」

  叔公驚訝的看著他,「受些氣算什麼,平時都習慣了。我們真的可以不管知府大人的話,安心種地?」

  「放心吧。有知州大人的文書,知府沒有正當理由,就憑一張嘴想翻案,那是做夢。他說的什麼律法不明,都是唬我們的,內行人一看就知道。」

  二人稍微放心,可又有了更大的疑惑,「那你為何還要說那番話?」

  韓銘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這就是態度,必須要防止以後,一直出現這種事。我最值錢的就是命,捨得這身剮,知府又算個什麼東西!」

  如此囂張的話語,震得兩人好久都說不出話來。這孩子,和他們已經不是同路人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沉默半晌,叔公問了一句,「既然你都和知府鬧翻了,還怎麼和下面的官員打好關係呢?」

  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前面的話起作用了。韓銘自信地笑了笑,「這都是以後的事了。我們當先要做的,就是找一門營生,讓咱家不那麼窮。再慢慢地惠及鄉里,讓我們家有一定的地位。」

  「到時候,我們再試著接觸下面的官吏。這可能要幾年的時間,知府大人那時在不在咱這都不知道呢!」

  三叔想了想,遲疑的問道:「先不說做什麼營生,要是知府不讓我們干呢?」

  韓銘的語氣很肯定,「且不說他是不是那麼有閑心,就算他真交代了下面,那也有辦法應對。他是知府,我還能扯總督的大旗呢。以利誘之,只要現管的官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可以了。」

  「三叔,不用想的那麼複雜。如果你想做一件事,上面有人不讓干,而這件事是合法的。那你就想辦法讓很多人做這件事,或者是這件事的得益者,他還怎麼阻止。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就是知府也得掂量掂量。」

  見他心中已有計較,叔公也就不再反對了,「五哥,你可以放手去做。但你要時刻記得,自己姓韓,與你血脈相同的,還有三百八十四人。」

  得了首肯,韓銘鄭重地行了一禮,「叔公放心,族人不負我,韓銘定當還他們一個錦繡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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