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一四章 風聲鶴唳
本來是毫無光亮的永平碉樓, 在快到晚上七點鍾時亮了。原來, 這是當地文物管理部門的規定, 凡是逢年過節, 永平碉都要在晚上張燈結彩, 以彰顯碉樓的雄偉和當地人民的幸福丶平安丶吉祥。今天是大年三十, 由於白天這裏戒嚴沒有結成彩, 但晚上的燈還是要開的。
“哈哈哈!”碉樓一樓裏忽然傳來一陣笑聲。
原來,剛才在碉樓外的石梯路上,周明亮丶黃玉姝丶季一天三人被四名埋伏的武警當著挾持人質逃匿的罪犯給抓了, 並將他們押進了黒暗的碉樓。正在這時候, 鍾有全和周興宇趕到了。他們一看,抓的竟然是三位首長。鍾有全和周興宇哭笑不得。四名武警紛紛向三位首長陪禮道歉。
“爸!你們這是怎麽啦?黑燈瞎火的到這裏來幹什麽嘛?幸好是武警,要是遇到鍾隊你們早就沒命了!再說了,你們來也不通知一聲, 就這麽鬼鬼祟祟的, 還兩男一女三人, 不把你們當罪犯才怪。”周興宇不好氣地對自己的父親周明亮說。
“怎麽這樣對自己的父親說話?”季一天對周興宇說, “這不是換帥了嗎?你爸不放心,要把指揮中心搬到現場來親自指揮。不打招呼是來看看這位新帥是怎麽布署的。”
“嗐!”周興宇說,“有什麽不放心的?鍾隊比那隊厲害多了!”
“嗬,怎麽個厲害法?”季一天問。
周興宇說: “比如對抓捕對像吧,那隊說要抓活的,但鍾隊說發現就擊斃,我說人質怎麽辦?他說顧不了那麽多, 破案要緊。你們說,是不是鍾隊比那隊厲害?”
“誰叫你多嘴的?”周明亮教訓自己的兒子周興宇道,“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組長還沒說話,你就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說過不停!有一點素質沒有?”
周興宇挨父親一頓訓,低下頭不吱聲了。
黃玉姝說: “明亮同誌對自己的兒子管教真嚴哦!不過,興宇同誌大了,又工作了,他有說話的權利。再說了, 讓人說話天不會塌嗎。你說是不是?”
季一天說: “玉姝同誌說得很好。興宇,不要緊,有話就說,我們不會怪你的。”
“好了,再讓他說, 我們還幹不幹亊?”周明亮說,“有全同誌,匯報一下情況吧!”
“好!”鍾有全說,“報告三位首長,我接到季局的命令後,立即召開了偵查組全體會議,做了三件事。”
“哪三件事?”周明亮問。
鍾有全說:“一是傳達了周書記的英明指示和指揮中心的決定,二是對人員和任務進行了重新分工和調整,三是立即行動,分四路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搜索抓捕。現在, 各路人員已全部各就各位, 各施其責。”
“嗯, 從剛才事情來看, 雖然我們是被誤抓, 但也看出有全同誌的工作是務實到位的。不像那行, 說得好聽, 不見效果。 ” 周明亮說。
“但也差一點釀成大禍,” 黃玉姝說,“四位武警同誌如果按有全同誌布署的犯罪嫌疑人一露麵就擊斃的話, 現在我們三人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季一天說:“是挺懸的,不過都過去了。有全同誌, 你說分四路行動是那四路?”
鍾有全說: “第一路, 由兩名武警在碉樓頂觀察遠近動向; 第二路,由留下的武警埋伏在碉樓坿近視機行動;第三路,由我親自帶領六名成員分散在碉樓和村寨坿近秘密巡視,重點放在疑似有暗道出口的地方和部位;第四路是由那行帶領他的得力助手徐敏和張文英下地道追蹤搜索, 形成裏外合一, 幾麵夾攻的態勢 。”
“好!”周明亮說,“思路明晰, 分工細致, 警力搭配合理。不錯! ”
季一天聽後,說: “這不是那行原先的布署嗎?你就沒改一改?”
鍾有全說: “報告首長,改了。比如原先那隊安排我帶領徐敏和張文英下地道搜索,現在我改成那隊帶她倆下地道搜索。這個改動,得到大家的一致讚同。”
季一天一笑,說: “按你的布署,一旦發現罪犯挾持人質出現,你的決定是什麽?”
“立即抓捕,如有反抗立即擊斃!”鍾有全說。
黃玉姝問: “人質呢?還有,要是犯罪嫌疑人出現在寨子的居民區, 或當地村民的家裏呢?”
鍾有全說: “顧不了那麽多了, 照樣能擊斃的立即擊斃。再要瞻前顧後,罪犯永遠也抓不住!”
“對!”周明亮大聲說,“說得太好了!對血債累累的凶手, 不能手軟。手軟就是對人民的犯罪。 有全同誌,地道口在哪裏?帶我們去看看。”
鍾有全把三位首長帶到廁所裏,一股臭味撲來,三人都把鼻子捂住。可走進廁所,什麽也沒看見。鍾有全便把牆根上那塊石板搬起來,地道口出現了。
周明亮對黃玉姝和季一天小聲說: “看來,我的判斷沒有錯。”
回頭他又對鍾有全說: “有全同誌,利劍行動指揮中心就設在這碉樓裏,有什麽情況隨時向我們回報。啊對了,我記得你們曾經立下軍令狀,要在春節前破獲此案。”他看了一下表,“現在離大年初一還有五個小時。就看你們的了。去忙吧!”
鍾有全一個立正,大聲說: “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
漆黑的地道裏,那行舉著手槍走前,徐敏和張文英舉著手槍跟後,身子靠著地道壁,雖然看不見什麽, 他們也大睜著眼睛,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地警惕地向前移動。
那行的眼睛在黒暗中閃爍。
他想起在下地道時, 他接到何芳的電話。
何芳匯報說, 她和高鈴已奉命帶領警察對叢重的家進行了捜查。
何芳說, 可憐天下父母心。羅阿姨還弄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心急火燎地等兒子叢重回來吃年夜飯。
何芳還說, 叢重在逃走前給他母親羅翠華一個新年紅包, 但裏麵隻有一封寫給他母親的信和一張五百萬的銀行卡,沒有一分現錢。
何芳說, 從叢重給他母親的信中, 道出了他殺人的動機和事實。如此看來, 叢重報複行凶殺人是鐵定的。但又從信中看出, 叢重殺趙前新似乎還有另外的隱情。這幾乎證實了你那隊的判斷。
最後, 何芳說,警察在叢重的臥室裏搜查出兩把手槍,一把長槍,還有數把匕首和數十發子彈以及一本私人日記。從車庫裏搜查出兩包炸藥和一枚自製的定時炸彈。
何芳的電話更加證實了那行的判斷。從而更加堅定了他要把叢重活捉歸案的決心。也就是說不生擒叢重, 這隱情蓋子就永遠揭不開。
三人借著手機的光大約走了幾百米遠,仍不見前方有動靜。這地道也許太長了,但再長也得走, 而且還要隨時準備戰鬥。
由於怕驚動犯罪嫌疑人, 他們一句話也不能大聲講, 要說, 也隻能嘴貼著耳朵輕言細語。
此刻,徐敏的嘴貼在那行的左耳上悄聲說: “要不, 我走前去試探一下, 有情況再回來告訴你。”
張文英立即搬過那行的頭, 在他右耳朵上小聲說:“要去得我去。我早就不想當電燈泡了。我走了, 你們倆趁啥也看不見好好親熱一下。”說著就要往前走。
“不急, ” 那行拽住張文英的手說,“天沒完全黒, 叢重是不會出地道的。我估計, 我們追得上他。”
徐敏把那行的頭搬過來, 對著他的左耳心痛地小聲說: “還不急?人家都懷疑你是內奸, 而且把你的組長都撤了。要是你再不抓住叢重而讓他再跑了, 你就徹底完了!”
張文英又搬過那行的頭, 在他右耳上輕聲說: “那隊,你聽, 你老婆多疼你。還是讓我去吧, 說不定, 我就把叢重抓來見你。”
徐敏又欲搬過那行的頭, 被那行推開了。生氣而又小聲說: “早知如此, 真不該把你倆叫來!婆婆媽媽的, 像個警察嗎?”
徐敏和張文英都嘟嚕著嘴小聲說: “我們還不都是為你好嗎?為好不得好!”
那行小聲說: “為我好就聽我的。我走前, 你們離我遠點跟著。到一定的時候, 當你們看見我手機的電筒光時, 你們就大聲喊, 叢重, 投降吧, 你跑不了啦!邊喊邊用手撐大聲地拍地道壁, 大聲跺腳。”
張文英疑惑地問: “為什麽要大聲喊, 還要拍地道壁跺腳呀?”
“是呀, 這不是給罪犯傳遞信號嗎?”徐敏說。
“傻瓜,”那行說,“看過京戲沙家浜嗎, 阿慶嫂怎麽唱的? 風聲鶴唳!”
……
地道深處, 甘正林背著陳茶珍實在走不動了。在加上手機的電也快沒了, 發出的光根本看不清地下的路。他隻有走兩步, 停一下, 喘口氣再走兩步, 再停一下。
走在前麵的叢重似乎沒注意到後麵的他倆, 隻顧往前走。沒一會兒, 好像走得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了。
“哎喲,哎喲!”陳茶珍在甘正林的背上發出一串呻吟聲。
甘正林停下來小聲問: “阿姨, 你怎麽啦?”
“放我下來吧, 我受不了啦!”陳茶珍說。
甘正林說:“不是你受不了, 是我受不了。我都背你整整一天多了, 腰都直不起來了。”說著, 他就把她放了下來。
“我要去方便呢!”陳茶珍口齒不清地說。
“你要吃方便麵?”甘正林一笑說, “我知道你餓了, 可這地道裏連水都沒有哪有方便麵哦?”
陳茶珍說: “我要解手。”
“不行!”甘正林說, “把手給你解了, 叢總知道了還以為我故意掉在後麵就是想放你呢!再說了, 我放了你, 你也未必出得去。還是等你兒子那行來救你吧!”
陳茶珍說: “我說你是不是四川人哦?我要痾尿, 這下聽懂了吧?”
“嗐, 你怎麽不早說?”甘正林說, “蹲下痾吧!反正黒不溜秋的, 啥也看不見。”
趁陳茶珍方便的時候, 甘正林從衣帶裏掏出一支香煙叼在嘴上, 然後摸出打火機“哢嚓”一聲打燃, 點著香煙, 大吸了兩口, 然後吐出濃濃的煙霧。
“胖子, 這一路走來, 我感覺你沒叢重壞。哎, 你好人不跟, 怎麽去跟他?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一個殺人犯嗎?”陳茶珍解完小便, 用梱著的手往上提著褲子說。
“為了生活仨!”甘正林說,“再說了, 誰知道他是殺人犯呀?他額頭上也沒寫字!難道你了解他?”
陳茶珍說: “別人我不了解, 要說他, 我淸楚得很。”
“嗬!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告我, 我不會給他說的。”
“說起呢, 這孩子也苦。”陳茶珍說, “三歲時, 趙前新的老漢趙玉林與他的母親鄒玉瓊勾塔成奸。 他父親叢陽當時是警察, 有一天晚上, 他在跟蹤這對奸夫淫婦時,一氣之下便對黒暗中的二人開了槍, 隨後又自已開槍自殺。就這樣,三歲的叢重也就成了孤兒。後來,他的小姨, 就是現在的媽羅翠華收留了他。”
“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歎口氣,陳茶珍繼續說: “可憐的叢重從小就受盡了人們的歧視, 沒少遭同齡夥伴欺負打罵。但他不應該把仇恨全記在趙玉林一家身上呀!他母親是他父親打死的, 父親是自殺的, 何況趙玉林也差點被打死。退一萬步說, 當時錯的也是趙玉林, 不是趙前新呀!趙前新當時也不過五六歲。”
甘正林說: “可叢總說, 他的父母就是被趙玉林害死的, 因此, 他要報仇, 以牙還牙殺趙玉林全家, 討還血債。”
“說他的父母是趙玉林害死的, 是叢重長到十歲時, 他的小姨羅翠華給他的解釋。沒想這解釋在叢重心裏種下了報仇的種子。所以, 後來叢重當了房地產老總後, 首先便向趙玉林下了手。 ”
“你是說, 趙玉林是被叢重殺死的?不是說是食物中毒嗎?”甘正林驚訝地問。
“是的, ” 陳茶珍說, “我老公身前的一個下級在辦這個案子的時候, 一開始的確懷疑趙玉林是食物中毒而死,也向當時的刑警隊長匯報了。可後來我老公的下級發現,在場喝酒吃飯的叢重和其他幾個人都沒事, 怎麽恰恰是趙玉林一個人中毒呢?於是,我老公的戰友希望對死者進行屍體解剖…… ”
“胖子, 胖子!”陳茶珍還沒說完, 就被這喊聲打斷了。
原來是叢重踅回來了, 他責備甘正林道: “怎麽走了半天還在這裏?天已經黒了,快走!”
甘正林又把陳茶珍背上, 跟著叢重繼續往前走。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 他們來到一塊空間很大的平地。平地的前方出現三個貌似三層的地道。
這三個地道呈錯形結構,地道與地道之間相隔約五米左右。
叢重說: “ 這三條古地道, 剛才我走了兩條, 沒走多遠就走不通了。可能是因地震或洪災等原因造成堵塞的。中間這條還沒走,估計沒堵死。要再走不通了, 我們就認命了。”
他看了一下表, 說: “胖子, 天已經黒了,我們可以出洞了。為了安全, 你走這條地道去探試一下, 看走不走得通。如果走得通你就繼續走。我估計離出口不遠了。 找到出口, 你就出去觀察一下四周的地型和情況, 特別要看清楚有沒有警察布網和有沒有路可走。觀察好後盡快回來告訴我, 然後我們再出洞。”
“出了洞, 我們又怎麽辦?伸手不見五指, 又是山區。”甘正林問。
叢重說:“你放心, 出了洞走不了多遠, 會有人來接應我們的。”
甘正林在心裏說:“這話誰信?”隨即,他放下陳茶珍對叢重說,“這老東西恐怕餓得受不了啦, 昏了幾次。 我走後你把你那幹貨給她吃點。否則, 她死了, 那行他們追上來我們就沒有擋箭牌了。 ”
叢重說:“我知道, 你去吧, 快去快回!”忽然, 他覺察出什麽似的問, “唉, 你怎麽知道那行會追上來呢?”
可是, 甘正林好像沒聽見, 他幾步走近中間那條地道口, 隨手將手中的煙頭往地下-扔, 頭也不回地進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