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中籌劃(她想要底方的緣故,也與此...)
顧清霜知曉自己有孕時便已有兩個月, 等到二公主過百日,就滿了三個月了。思來想去,她不想去百日宴上搶了柳雁的風頭, 索性借口身子不爽沒去,柳雁自然體諒她要安胎的辛苦, 不會說什麼。
過了兩日, 她才攜著百日禮去見柳雁。柳雁聽宮女稟話時便一怔,趕忙親自往外迎,見了顧清霜,即道:「姐姐何必親自過來?若有什麼事,喊我過去便是了。」
顧清霜含笑, 指指身後端著賀禮的宮人:「我是來給陶陶送百日禮的,哪有讓你自己去取的道理?」
柳雁挽住她的胳膊,邊一道往裡走邊說:「哪裡就差這一份禮呢?姐姐好好安養,給陶陶生個弟弟妹妹才要緊。」
進了卧房, 二人就一道落了座。陶陶原在卧房的搖籃里睡著, 柳雁怕吵醒她, 便吩咐乳母抱去了廂房, 又向顧清霜道:「前日陶陶百日,母親進宮來賀, 說起姐姐有孕的事,母親說生產這一關必要多留幾分意。我生產時家中是請了產婆入宮來侍奉的,母親說姐姐若想用, 到時再請個旨傳她們進宮就是, 都是府裡頭知根知底的人, 兒孫都在府中,不敢生事, 最穩妥不過。但我拿不準姐姐的意思,沒好直接應下,姐姐看需不需要?」
顧清霜溫聲笑道:「那便有勞夫人了。我也怕那關難過,雖說我那裡也有沈書撐著,但產婆也是緊要的。」
「那到時我便去向太後娘娘請旨。」柳雁應下,又指指桌上的幾道糕點,「姐姐運氣好。這是我剛親手做的,姐姐可放心地嘗嘗。」
顧清霜便依言嘗了兩塊。她並不是個貪吃的人,有孕后口味又多了兩分古怪,近來已不太懂小廚房送的點心。柳雁手藝倒好,做出來的點心清甜不膩,顧清霜原只是給個面子才嘗,吃過卻禁不住誇她。
柳雁聽言就笑:「別誇我,這是與姐姐宮裡頭的淑寶林學的。姐姐若愛吃這個味道,讓她常做便是。」
顧清霜這般一想才反應過來,的確是那個味兒。她原是嘗過的,只是不曾貪嘴,後來再特意讓采雙做,又多是為了呈給皇帝,自己倒將這口味忘了。
她當下便將這事記了下來,回懷瑾宮的路上,吩咐阿詩:「一會兒你去淑寶林處一趟,跟她說我近來饞她的點心。若她得空,讓她每隔兩三日給我做上一趟。再挑兩副釵子給她送去,就說辛苦她了。」
「娘娘。」衛稟在步輦另一側躬身,「娘娘有著身孕,還是謹慎些的好。這些個入口的東西,不妨還是……」
「娘娘是想引蛇出洞,先下手為強?」阿詩說。
顧清霜點點頭:「我有我的打算,你們放心照辦便是了。這孩子我必會平安生下,安排下去的事,我心裡都有數。」
她最想引的「蛇」,自然還是晴妃。但和婕妤上次所言在她心裡添了個疑影,她近來都在想,自己是否對晴妃真有些先入為主的偏見。
若是那樣,那就連柳雁先前遇險之事的真相也說不準了。雖說凌貴人咬住的明嬪的確與晴妃親近,可若晴妃真是不願向孩子下手的人,這事與她有關無關,也不好說。
采雙聞訊后初時也有些顧慮,轉念又覺得婕妤娘娘最是有本事的,既然敢讓她做,就是心裡有數。點心便這樣一日日地送進思雅殿里,顧清霜每一道都讓人驗兩遍,然而直至夏日臨近也沒等到什麼事,倒讓她覺得自己的腰身彷彿粗了些。
她略去前面的緣故,在去紫宸殿搬家時只將後面的煩惱說與皇帝聽,苦惱自己身形走樣。蕭致聞言便笑:「這怎麼是走樣?四個多月的身孕,該顯出一點了。」邊說邊將她拉到膝上坐,溫聲問她:「近來可覺得熱?你若覺得熱,朕便早點下旨去避暑。若你懶得去,今年不去也罷。」
她一勾他的脖子:「自是要去的。」
如是只因為她有了孕就令闔宮都不去避暑,也太惹眼。她想引蛇出洞是真,卻也不想人人都恨上她這一胎。倘若人人都沖著她來,她怕是也招架不住。
這話卻不好明說,她湊到他側頰啜了一啜,道出的話是:「臣妾想那邊的溫泉了呢。太醫現下雖不讓臣妾碰那些,臣妾還是念著,能去旁邊走走也好,只當是去看看景。」
他嗤地一笑:「好,到時朕陪你去。」說著就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寢殿。她不知他要幹什麼,眨眨眼,並不問,便見他進了寢殿就將她放在床上,跟她說:「你好好歇著,朕去把摺子拿進來看。」
顧清霜邊蹬掉繡鞋邊說:「皇上忙便是了,臣妾無妨。」
他俯身在她額上一吻:「是朕想與你待著。」
這句話,真是說得顧清霜后牙發酸。
自她有孕之後,他們之間很是多了些貪戀。她對他的當然是假的,但他對她……是真是假怕是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她不再推辭,乖巧地褪去鞋襪,又蓋上點被子,含著幾分期盼的笑容,看著他徑自出去。不多時他就折回來了,手裡拿著幾本他挑出來的緊要奏章,後頭另有兩名宮人,端著筆墨紙硯,待他坐到她身邊,榻桌即刻布好,他執筆蘸墨,不一會兒,餘光睃見身邊的人正蹭起來。也不說話,默默靠到他肩頭。
蕭致溫聲一笑:「好好躺著。」
顧清霜說:「臣妾昨日睡得足,現下不困。」說著,口吻中轉而有了幾分羞赧的笑,「只想與皇上這樣待著。」
蕭致便不再多說什麼,任由她這樣倚著他,她抬眸看一看,他落回奏章上的眼中笑意殘存,讓她恍惚里有想起之前那個人。
她原是真真正正地享受過這樣的愜意時光的。那時候賀清晏常到尚儀局找她,許多時候卻沒事做,就尋本書來讀。她便愛這樣倚在他肩上,有時發一發獃,有時小睡一會兒,怎樣都能樂在其中。
但現在……
她的目光淡淡地也落到奏章上。
朝臣們為免誤事,也為表敬重,奏章上的字跡都極為清晰工整,讓人能輕而易舉地一目十行。她很快就讀下來,又眼看他寫下一字字的硃批。字跡熟悉,寫出來的東西她倒不太懂,便在心裡反覆念了兩遍,留待回去慢慢想。
她是很會記事的。昔日尚儀局事務繁多,千頭萬緒難以釐清,逼得她慢慢練就了一套提煉要點的法子。用那套法子,前前後後記二三十件事也不太難。等覺得神思有些累了,她就放過了自己,打了個哈欠,躺回枕頭上:「臣妾小睡一會兒。」
還是孩子最為緊要,她得好生養著。其他事,慢慢來。
七八日後,眾人啟程前往行宮。為免她路上顛簸受罪,皇帝早早下了旨,讓宮人將馬車四處都墊得厚實。顧清霜記得柳雁去年有孕時也說過這事,行至車前看清車中情形時,卻還是咋舌:「哪有那麼嬌氣?這也太厚了。」
待得馬車行上片刻,她又發現這樣的準備好壞參半。好處是確實很軟,從京中到行宮的一路上並非處處平坦,有時馬車難免劇烈顛簸,被這四周圍的柔軟緩去大半,她就覺不出什麼了。
壞處卻是,著實熱得很。
柳雁去年也埋怨過這份熱,可顧清霜自有孕以來似乎更愛出汗,這樣悶了一日下來,腰間就被汗水浸出了一片細小的疹子。
當晚馬車歇在官驛,顧清霜想著明日還要這樣悶上大半日,心裡便叫苦。阿詩給她擦身時瞧見這陣子,到自己房中翻了翻行李,待得顧清霜要睡了,摸了瓶膏藥出來:「娘娘試試這葯,明天疹子就消了。」
衛稟也在旁邊尚未告退,一見那葯,臉色都一僵:「你瘋了是不是?這樣粗陋的東西,拿來給娘娘用?」
他邊說邊伸手要搶,阿詩一避,側眸瞪他:「我瞧著藥效挺好,倒比宮裡那些見笑還快,有什麼粗不粗陋的?」
衛稟眉頭緊擰:「娘娘有著身孕呢!」
「我自是找太醫看過了。」阿詩銜著笑,「沈太醫還在外頭,你若不放心,可去問問他。」
衛稟終是拿她沒法子,嘴裡小聲埋怨了句什麼,搖搖頭告了退。顧清霜一語不發地看著他們這樣吵嘴,又看看那葯,問阿詩:「是衛稟尋給你用的?」
「是。」屋中已無旁人,阿詩含著笑將盒蓋擰開,一五一十道,「我去年身上起細疹,衛稟就尋了這葯來,極是好用。方才見到姐姐腰上的疹子,我又想起這葯來,拉著沈太醫瞧了瞧,他說確是好葯,姐姐可以用的。」
顧清霜將藥盒拿在手裡,端詳了會兒,問她:「沈書可能摸得清這其中具體都用了那幾味葯?」
「自然。」阿詩頷首,「沈太醫細細驗過,又與我要了原本的底方,見對得上才敢擔保無事,不然豈敢給姐姐用?」
原來是有底方。
顧清霜舒氣一笑:「明日你把方子拿來給我看看,我有用。」
說著就伏到床上,由著阿詩給她上藥。阿詩想想她方才所言,直蹙起眉:「姐姐若覺得這葯不妥……還是別用了。」
「既有底方,沈太醫又驗過,便沒什麼不妥。」顧清霜道。
沈書原就是個謹慎的人,又有沈h押在她手裡。這葯他若有半分拿不準,必定不敢給她用。
眼下藥能送到她面前,她就不怕。她想要底方的緣故,也與此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