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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突發(他也翻過身,伸臂將她摟住...)

  皇帝抬腳欲走,  那婢女死死抱著不放。盈蘭怔一怔,明眸望著南宮敏:「您是……您是貴妃娘娘?」

  皇帝眉心倏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朕沒有過貴妃。」言罷不再理會,  提步便走。

  袁江至此才略微鬆了口氣,暗說可算是沒舊情復燃和南宮氏敘舊去。然走出幾丈,  皇帝卻又睃了他一眼,  眼中凌光畢現:「此事不可讓宮中知曉。」

  「諾……」袁江在凌光中縮了下脖子。

  皇上到底還是心軟了。

  他怕讓宮裡知道,太后即刻便要了南宮敏的命。

  而後整整一路,馬車中安寂無聲,連平日嘁嘁喳喳不停的盈充衣都沒再說一個字。馬車就在這樣的死寂中駛進了宮門,在紫宸殿前停穩后二人先後下了車,  盈充衣才又怯生生地問了句:「皇上,那就是貴……就是從前的南宮氏,是不是?」

  蕭致無聲一喟,點了下頭:「是。」

  「所以宮中傳言,  竟是真的……」盈蘭忽而更咽,  低下頭,  眼中沁出一圈濕潤。蕭致淺怔,  問她:「什麼傳言?」

  盈蘭咬著嘴唇,強忍淚意:「臣妾原有個姐姐……兒時家裡窮,  便將臣妾和姐姐都賣了。臣妾入了長公主府,姐姐去了庄太妃身邊。後來臣妾聽說……聽說南宮氏遭了廢黜,便去庄太妃那裡找過姐姐,  但那邊不讓臣妾進門。後來進了宮,  又聽聞南宮氏身邊的大宮女當時受了牽連,  死在了宮正司里……」

  盈蘭說及此處終是再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  瘋狂地搖著頭:「臣妾一直不信……臣妾一直不信!直到剛才,臣妾看她身邊跟著的婢子不是姐姐,才不得不信了……姐姐與她最親厚,若姐姐還活著,該在她身邊的!嗚嗚嗚嗚嗚……皇上,臣妾的姐姐最是心善的,宮正司為何不能放過她!」她又抽噎兩聲,「宮正司為何不能放過她……」

  袁江抬眼看看,又低下眼帘,恨得牙癢。

  他大抵猜到了盈充衣的姐姐是誰。宮人奉旨辦事身不由己,被牽連致死多少會有些冤,這他覺得不假。但今日這一出,呵……盈充衣為了枉死的姐姐哭成這樣,怎的就沒想過一眾御前宮人也會被她這樣的算計拖累死呢? .

  頤寧宮裡,眾人左等右等,終於等來了的聖駕。御前宮人稟明皇帝與盈充衣出宮為三皇子求菩薩像的經過,眾人一時臉色各異。太后多少也有些許不快,終究沒有發作,只不疼不癢地說了句:「盈充衣年輕胡鬧,皇帝也跟著胡鬧。快坐吧,予顯這壽星都睡過一覺了。」

  說罷便示意乳母抱了三皇子過來。三皇子近來剛漸漸變得話多,前陣子還只會說「爹爹」「娘」這些簡單的詞,近月余倒突飛猛進地學了不少新的。皇帝將他一抱到懷裡,他就眉開眼笑地喊他:「父皇!」

  顧清霜噙著笑,垂眸夾了口菜。

  看來予顯著實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便好。倘使他是個呆笨的,那她的萬般算計可就真都沒指望了。 .

  宮宴在兩刻后散去,顧清霜回到思雅殿不久,衛稟也進了殿,將皇帝今日出宮之時一一說了。

  他剛說完,阿詩就皺了眉:「就這些?沒別的了?」

  「……沒了。」衛稟躬身。

  他打聽來的事,和御前宮人方才大大方方稟來的是一樣的。若是這樣便奇怪,細細思量,直像是盈充衣為了給顧清霜添一添堵,才專門在這樣的大日子上將皇帝引走。

  可這說不通。盈充衣素來只愛在口頭上直來直去,一張嘴巴得罪了不少人,卻鮮少玩這些彎彎繞繞的功夫爭寵。

  顧清霜一時沉思不言,又見小祿子進了門來,躬身說:「娘娘,御前的人來了,皇上翻了您的牌子。」

  「……哦。」她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今日是予顯的生辰,皇帝是該給她這點面子的。於是她便起身坐到了妝台前去,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髮髻,繼而出了殿門,坐上步輦,往紫宸殿去。

  紫宸殿前一片廣場頗為寬闊,無論白日夜裡,總能恰到好處地襯托天子居所的威儀。平日里,這片廣場上多是沒什麼人,宮人、侍衛都在廊下,廣場最多不過偶爾有人經過,卻無人長時間在那裡候著。

  今日,顧清霜卻遙遙就看見廣場中依稀有個人影。待得步輦再近些,便認出那竟是袁江。

  「落轎。」她啟唇,步輦穩穩停住、落下,袁江上前躬身,她亦客客氣氣地頷首:「袁大伴有事?」

  「是。」袁江垂眸,「請娘娘借一步說話。」

  說著他便伸出手,顧清霜搭著他的胳膊下了步輦。袁江引著她走出十餘步,駐足躬身:「臣今日與娘娘所言這些,並非皇上吩咐,娘娘聽過便只當沒聽過。娘娘若與旁人提起,臣不會認半個字。」

  顧清霜從未聽他說過這樣的話,不禁擰眉:「大伴此言實在奇怪。若於本宮無利,本宮又要枉擔些風險,便不如不聽。」

  言畢她便要走,袁江不慌不忙:「此事於娘娘或無利可圖,但娘娘若不聽,來日卻或會失利。」

  顧清霜一滯,收住腳,側過身。思慮再三,終是退讓:「大伴不妨先說來聽聽。」

  袁江壓低聲音,語不傳六耳地吐出一句話來:「皇上今日跟著盈充衣去安緣寺,『偶遇』了從前的南宮氏。」

  短短一句話,足夠顧清霜滲出一身涼汗。

  她正要追問,袁江又伸出手,臉上帶起平日里最常見的那副笑,聲音也高了些:「皇上豈會追究娘娘少沒少一隻耳墜?娘娘快入殿吧,莫讓皇上等了。」

  顧清霜會意,假作伸手撫過鬢髮,暗暗摘下一邊的耳墜,塞進他手裡。接著就又搭上他的胳膊,一壁繼續往前走,一壁輕聲說:「請大伴得空時來懷瑾宮喝茶。」

  袁江頷首:「明日一早,臣送娘娘回宮。」

  次日,顧清霜便鮮見地沒有貪睡,在皇帝起身前去上朝時就一道起來了。這日袁江並不當值,自有旁的宦官隨皇帝去前頭的勤政殿。她梳妝妥當離了紫宸殿後,就在回懷瑾宮的必經之路上見到了袁江。

  她揮手示意宮人們退遠,袁江跟得更近了些,一五一十地告訴她:「是皇上不讓說。太後娘娘從前的旨意您也知道,一旦說出來,南宮氏性命不保。」

  顧清霜並不看他,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那大伴又何必透給本宮?」

  「臣也有難處。」袁江躬著身,「宮中詭計,娘娘心知肚明,豈會有那樣的『巧遇』?南宮氏遲早是要回宮的。到時若太後娘娘震怒,查起她是如何又讓皇上記掛了起來,臣等一干御前侍奉的人,都沒好果子吃。」

  顧清霜聽到這兒,心中突然舒朗。

  ――御前宮人並不容易結交,他們平日對誰都客氣,卻也並不記誰的好。如今這麼大的一個人情送到她面前,簡直千載難逢。

  她便輕笑一聲:「大伴是想本宮出力做點什麼,來日最好還能在太後娘娘面前為大伴說幾句好話,免得太後娘娘怪罪?」

  「萬事都瞞不過娘娘。」袁江低著頭,「臣不能違逆聖旨,但此事臣夾在中間實在難做。若娘娘肯相助一兩分,臣此生都記著娘娘的恩情。」

  「這話說重了。」顧清霜無可無不可,頓了頓,又問,「盈充衣到底什麼底細?」

  袁江道:「確是長公主送進來的不假。但她有個姐姐,從前是南宮氏身邊的大宮女?後來好像是……死在宮正司里了。」

  顧清霜略一回想就想起來:「思蘭?」

  「應該是的。」

  顧清霜不禁又笑一聲:「她姐姐是南宮敏身邊的大宮女,她就正好進宮來成了天子宮嬪;昨日拉著皇上出宮,又正好碰上南宮敏――哪有這麼巧的事。」

  「娘娘說的極是。」袁江低了下眼,「但這種事,爭辯這些便沒必要了。」

  顧清霜長長地緩了口氣。

  是,爭辯這些沒必要,這點伎倆若說瞞天過海,根本就不可能。下一步往哪兒走,只看皇帝的心思在哪兒。

  或者說,是看皇帝心底對南宮敏還存著幾分舊情。

  她朝袁江頷一頷首:「本宮心裡有數了,大伴莫急,容本宮想一想。本宮也同大伴說句實在話――宮裡這些陰謀陽謀,本宮從來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勝,今日也不能向大伴擔保必能將一切擋下。只是若本宮做不到,來日太后問罪起來,本宮也依舊願儘力而為,多少為大伴說幾句話。」

  「多謝娘娘。」袁江躬身長揖,他等的便是這句話。

  宮中糾葛,太后萬般皆知,自也會清楚他們難違聖命。來日若遷怒他們,只會是因為一時怒氣難消,有個人出來替他們說兩句話,讓太后消火兩分,這一劫便大抵能過去了。

  至於別的,柔貴姬能斗贏自然更好,斗不贏也就算了。

  想拿他們這一干人的性命去給南宮敏鋪路?

  呵――袁江不動聲色地睃了眼盈蘭所住的方向。

  做夢。 .

  回到懷瑾宮,顧清霜命人給袁江上了好茶來,屏退旁人,仔仔細細地詢問了些南宮敏的過往之事。待得袁江離開,她一時也只讓阿詩進了殿來,安靜地自顧自思量該如何是好。

  她瞧得明白,袁江方才話說得再客氣,也不過是想對她利用幾分罷了。事情若成了,袁江還算欠她兩份人情,而若不成、亦或她自己折在這事上,是指望不上御前能幫她的。

  只是饒是如此,她也只能應下這事,與袁江站在一邊。否則一旦南宮敏得了勢,她和袁江誰死得更慘都還說不準。

  可仔細想來,現下想對南宮敏做什麼也並不容易。一來人根本不在宮裡,二來皇帝擋在中間,有意將此事壓下。她若真做點什麼讓皇帝覺察了,必定牽涉甚廣。

  顧清霜便這樣一語不發地坐了一上午,臨近晌午時,多少想出了些眉目,吩咐衛稟:「你去趟尚儀局,上尚儀女官得空時來我這裡一趟。」

  此後的好一段時日,宮中都並未因南宮敏之事掀起什麼波瀾。皇帝似乎是真不打算接她回來的,全然不聞不問,就連與庄太妃也無甚交集。

  只是袁江私下裡告訴顧清霜,皇帝先後去過兩次芳信宮。芳信宮原是南宮敏住的地方,在她被廢黜后就封了起來,再無人居住。皇帝先前也不曾再進去過,此番一去,袁江擰著眉頭告訴顧清霜:「臣跟著皇上進殿,才見殿中放著一幅屏風。每一面屏都上都是刺繡,繡的皆是皇上與她的過往之事,從孩提到進宮,應是她親手綉出來的。」

  他不必細說,顧清霜也猜得到皇帝看到這樣的綉品時,心中當有怎樣的百感交集。他與南宮敏之間,到底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而如她這般深恨賀清晏的情形,有時冷不丁地想起曾經的甜蜜,心情也不免還有幾分複雜。

  又聞袁江咬著牙懊悔道:「是臣大意了!當時就該進殿去查一圈,見了這屏風,直接拖出去燒了,一了百了!」

  「大伴不必自責。」顧清霜頷一頷首,「她既有心要回來,有沒有這屏風便都遲早要回來。大伴昔日若真將這屏風燒了,等她回來再同皇上提起,才真是覆水難收的麻煩。」

  「娘娘說的是。」袁江強自忍下幾分憤恨。顧清霜笑笑,又說:「眼下她既按兵不動,咱也不好貿然做什麼。不過太後娘娘對她素來不滿,若能想個法子讓太後娘娘再想起她來,多少也要有點用處。」

  現下的情形,南宮敏若謀劃得宜,步步推進,皇帝念著舊情,多少要一分分心軟。可她既無動作,皇帝心裡的那股勁兒便大抵也提不起來太多。若太后再為昔年的事發個火,太后一進,皇帝多少要往後退一退。

  於是兩塊錦帕便隨著新一季的衣裳送進了頤寧宮去,太后正拿起來瞧,侍奉在側的婉婕妤不經意地提起:「咦?臣妾瞧這綉工,像貴妃從前的手藝。」

  彼時前來問安的顧清霜正在旁邊抿著茶,聽言不禁抬眸掃了她一眼,心下直感嘆婉婕妤為了不讓南宮敏回來也是豁出去了。

  她明明可以只說「南宮氏」,卻偏偏要提「貴妃」。太后當時那樣厭惡南宮敏,卻還要眼睜睜地看到她坐到貴妃的位子上,簡直就是心裡的一根刺。

  於是便聞啪地一聲擊案聲,太后勃然大怒:「什麼貴妃!你從前是禮數最好的,如今說話也沒數起來!」

  婉婕妤忙跪地謝罪,太后的目光冷冷地劃過她,最終落回那兩塊帕子上:「丟出去燒了。再讓哀家瞧見與她有關的東西,你們便都到宮正司領死去吧。」

  尚服局的幾個宮人噤若寒蟬,磕了個頭,一刻都不敢多留地匆忙告退。

  顧清霜垂眸看著,也不知袁江托他們辦這事得給多少好處。

  而後,太后震怒的消息自然會「飄」進皇帝耳朵里,讓他知道太后還恨著南宮敏呢。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步入了冬季。寧壽宮那邊,予顯是一日比一日皮了。生辰之時他才剛將將會走,眼下倒已能跑起來。冬日裡的第一場雪飄下來那日,顧清霜與嵐妃、柳雁結伴去看他,兩個皇子恰好也在,五個孩子就湊在了一起玩。三個大些的吭哧吭哧堆雪人,陶陶和予顯兩個小的懵懵懂懂開始搗亂,哥哥姐姐們倒也不氣,嘻嘻哈哈地把他們哄到邊上去。

  這樣兄弟姐妹和睦相處的場景,也不知還能維持多久。在宮裡,這樣的情分總是奢侈的。

  嵐妃坐在廊下嘆息說:「本宮聽宮人講,皇次子已不如從前愛笑愛鬧了。」

  是因他生母的事。他雖與生母交集並不多,但宮人們的風言風語卻多少聽了些。許多小孩瞧著大大咧咧,卻往往心思最敏銳,哪怕並不真懂大人們在說什麼,也能從口吻中嗅出不少好壞。

  嵐妃說,打從寧婕妤被降為寧貴人,皇次子就常在出神。

  柳雁聽得眸光微凝,俄而笑一聲:「也不知來年這個時候,能不能多個皇子公主與他們一同看雪。」

  她說這話,是因為盈蘭有孕了。皇帝晉她做了寶林,又賜了「愉」字做封號。愉悅的愉,合她慣來的性子。

  顧清霜為免招惹是非,一直躲她遠遠的。她倒也並不往顧清霜跟前湊,大家相安無事地過到臘月。

  臘月里,皇帝意欲大封六宮,先與顧清霜提了此事,顧清霜皆過初擬的名冊來看,剛看了兩行就搖頭:「皇上要封臣妾為九嬪之首的昭儀,臣妾雖高興,卻不敢受。先前做了錯事的寧貴人也還罷了,和姐姐乃是皇長子生母,臣妾這一年多來位份高她一頭,心裡總過意不去。」

  他並不在意,仍是屬意她為昭儀。顧清霜推辭了許久,他才終於鬆了口,將和婕妤放到了正二品昭儀的位子上,封顧清霜做了從二品淑容。

  再往後,婉婕妤封了與顧清霜同品的修儀,柳雁封了婕妤。看在皇次子的份上,寧貴人也晉至了嬪位,而晴貴人終究是沒被提及。

  再後頭的小宮嬪們多多少少也都有晉封,采雙熬到了正六品宣儀的位子,開心得不得了,接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向顧清霜謝恩,謝她幾年來的提拔照拂。阿詩後來送她離開,折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對水頭上等的玉鐲,哭笑不得:「淑宣儀這是高興得不知怎麼才好了,非塞給奴婢這個,說什麼添作嫁妝……這都哪兒來的話?」

  顧清霜看看她,沒有介面。

  其實翻過年關,阿詩便也要十九歲了。早幾年時,她也常有心給她留些好東西,跟她說添在嫁妝里。後來,卻漸漸發現阿詩似乎有自己的心思。

  阿詩在看衛稟的時候,眼裡總含著笑。

  顧清霜時而覺得她自在便好,時而又覺這總不是個事。於是好東西還照樣給她,「嫁妝」這樣的話卻不再提了,只盼著阿詩別委屈了自己便好。

  轉眼又翻過一個除夕。或是因為除夕宮宴勞累的緣故,愉寶林盈蘭動了胎氣。太醫精心為她調養了數日,仍不見好。

  後來欽天監稟話說,許是因天象衝撞所致。接著便是又看八字又卜卦,最後說可選一位娘家在西陲的嬪妃與她同住,或能互補。

  顧清霜聽完這樣的說辭,眉心就一跳。其實與愉寶林同住一宮的主位宮嬪和昭儀,娘家就已是在西邊了。眼下再往西提,可見是在為誰鋪路。

  她猜皇帝必定也想到了同一個人,讓她有些意外的,倒是皇帝並未順水推舟地鬆口接南宮敏回來,而是從去年新進宮的宮嬪中又挑了位娘家偏西的,遷進和昭儀宮裡去。

  他這般做,愉寶林自是沒什麼好轉。顧清霜覺得好笑,作壁上觀,想看愉寶林還能拿這說辭犟到什麼時候去。

  神鬼之說雖不得不信,可同一套說辭用得太久,也就假了。

  然而又過了十數日,局面陡然一轉。

  京里不知怎的鬧起了疫病,傳得並不算厲害,走勢卻頗為奇怪――往年的疫病鬧起來,都是京中先鬧,皇城、宮中一旦覺察便會嚴防死守。然而今年不知怎的,雖是京中剛寥寥出了幾十位病患時就已有疏奏上至宮中,前後腳的工夫,皇城裡卻已經有了。

  好幾處官衙中都漸漸有官員患病,幾位在皇城中居住的太妃府里,也陸續有宮人患病而亡。

  消息稟進來那日,顧清霜耳聞枕邊之人輾轉反側,久久難免。

  他到底還是擔心了,擔心南宮敏會死在這場疫病里。

  顧清霜闔目假寐,心中思緒翻轉。

  那日寺中重見,於他而言大約就像一顆種子,在他心底埋下去,並無太多動靜。他最多只是偶爾會想起南宮敏或許真的已知錯了、後悔了,可按住不想,也就罷了。

  後面的屏風、盈蘭的煽風點火,才如同澆灌那顆種子的泉水,讓藤蔓生根發芽。

  如今,這藤蔓悄無聲息地布開了,再告訴他她或有性命之虞……

  顧清霜無聲地緩緩地吁出一口氣,這回南宮敏走得倒穩。

  她翻了個身,好似剛迷迷糊糊地轉醒一般,抬起眼皮看看他,又抱住他的胳膊:「皇上睡得不安穩?可是有心事?同臣妾說說吧……」

  朦朧的光暈里,她聽到一聲長嘆。

  他也翻過身,伸臂將她摟住,久久都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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