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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皇后(皇后對每個人都可以說一兩...)

  這晚,  皇帝終究是什麼都沒同她說,只是將她抱在懷裡,摟得極緊,  好似唯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顧清霜並不擾他,閉上眼,  假作沉沉睡去。

  她總是願意在這樣的時候給他一份安寧的。她猜他此時將她當做了南宮敏,  這也不是什麼壞事,那份青梅竹馬的情分,闔宮裡只有南宮敏與他有,這便是南宮敏的長處所在。如今,他愈發願意將這份情寄託幾分在她身上,  她便多多少少也有了這份長處。

  後來,她就真的沉沉睡了過去。直至他起身要去上朝,她才復又轉醒。每每這樣的時候,他總是勸她多睡一會兒,  她多數時候都聽,  今日卻一起起了身,  與宮人們一道服侍他盥洗更衣。

  於是在他離開思雅殿前,  又摟了摟她,不無心疼地叮囑她說:「你好好再睡一會兒。」

  「嗯。」顧清霜含著笑點點頭,  繼而便行禮恭送。

  他轉身向外走去,她立起身,無聲地緩了口氣:「皇上。」

  他不自覺地一定,  她不看他,  眉眼低垂著說:「臣妾聽聞外頭鬧起了疫病。皇上記掛的人若在外頭,  怕是也不安全,不如接進宮來避著。」

  這話出口,  他嚯地回過頭來。

  顧清霜猶自低垂著眼帘,一語不發地立在那兒。但饒是不看他,也能察覺到他眼中變了又變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出一句話:「你說什麼……」口吻之中,已有幾分剋制不住的輕顫。

  顧清霜緩步上前,行至他跟前,溫柔地為他理了理面前的十二旒。目光抬起,穿過那輕晃的十二硫,她含著三分凄笑對上他的眼睛:「臣妾曾被賀清晏傷過,同病相憐,自知她昔年所為之事必讓皇上心痛。但她與賀清晏終是不同的,臣妾對賀清晏,是徹頭徹尾的痴心錯付才釀成大禍,可她……」

  她咬一咬唇,眼中的矛盾之意畢現,頓聲好半晌,才含著幾許委屈自己的意味,將話說完:「她心裡始終是有皇上的。萬般不是,不過是因念著皇上念到入了魔。」

  他怔怔地看著她,薄唇輕顫:「朕已忘了她了……」

  她好似全沒意識到他是在強撐,笑音沙啞:「皇上當真能看她沾染疫病,死在皇城裡?」

  他最後的支撐被這句話擊破,眼底一栗。她續說:「有些註定會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便是賭不得的。」

  說著,她不顧他已將朝服穿戴整齊,伸臂將他緊緊摟住,臉頰貼在他胸前,緩緩對他說:「臣妾恨她所做的那些,但更不想皇上抱憾。皇上不必在這樣的攸關之時顧念臣妾的心思,接她回來吧。只要……只要……」朱唇抿了抿,她的話語更輕柔了,「皇上別忘了臣妾就好。」

  話音落處,她聽到他的心跳空了一拍,身形微緊,無聲地吸了口涼氣。

  她想他輾轉反側的這些時日,其實應是半分都沒思量過她的心思的,可這並不妨礙她說出這番話會讓他感動。她便覺他僵了僵,繼而手臂有力地將她摟住,向她擔保了三個字:「朕不會。」

  她心底笑一聲,暗自轉出兩個字:不信。

  他又道:「清霜,你為朕做的這些,朕都會記得。」

  顧清霜撇了撇嘴,暗道:「但願如此。」

  於是待得皇帝下了早朝,一片風起雲湧驟然掀起。

  皇帝下旨接已被廢黜的南宮氏回宮,雖未有封位,只說讓人暫且進宮安養,還是引得太后勃然大怒。前去傳旨的御前宮人行至宮門時硬生生被頤寧宮差來的人擋了下來。

  而後皇帝自是要去頤寧宮一趟,無人知曉母子兩個到底是如何爭辯的,總之最後似是兩人各退了一步,太后勉為其難地點了頭許人進宮暫避疫病,但要求皇帝將立后之事定下。

  而後就又是一場僵持不下。

  後宮聽聞個中細由,已是兩日以後。彼時幾人坐在嵐妃殿中品著熱茶,柳雁帶著兩分困惑說:「聽聞皇上早已不再有非南宮氏不可的意思,現下是願意立后的。只是太后屬意榮妃,他卻不肯,寧可另擇旁人為後。」

  嵐妃聽言,眉頭也微微鎖起來:「榮妃原就是皇後人選,當年沒能入主中宮,全因南宮氏。這些年她執掌六宮,也沒見有什麼疏漏,皇上對她亦算敬重,實在不知如今為何這樣。」

  沒人知道皇帝為何在此事上偏看不上榮妃,殿里一時安靜,靜了一會兒,采雙胡亂猜測說:「皇上是不是心裡還是想立南宮敏,只是因著從前的事,一時不好這樣說出來。便先尋些由頭推了冊榮妃的事,好歹將后位空著再說?」

  她的這般猜想,顧清霜就頭一個搖了頭:「不會。」

  皇帝即便在後宮隨心所欲,也不會任性到那個份兒上。南宮敏以從前的身份都未能登上后位,如今更是個遭過廢黜的女人,倘若來日擱到后位上,除非證明從前的種種罪名皆是假的,不然便是將皇家的臉面放在地上踩了。

  再說,皇帝所為雖讓人困惑,聽來卻並非為了繼續將后位空懸――他明言要另擇世家貴女入宮為後。京中的世家那麼多、待嫁的女兒那麼多,要選出一個合適的,不是什麼難事。

  自此之後又過了兩日,立后的人選就又定了下來。選的仍是太後娘家的姑娘,榮妃的堂妹施氏。禮部擇定的大婚吉日在兩個月後,但聖旨已昭告天下,事情便不會再有變數。於是南宮敏便得以先進了宮來,對外只說是庄太妃要進宮暫避疫病,帶著她進來侍奉。

  兩個人都被安置在皇宮最北邊的偏僻宮室里,衣食上自都不會委屈她們。

  ――這是太后寬仁,可寬仁之餘,並不意味著太后不惱。

  於是入宮一刻之後,庄太妃便跪在了頤寧宮的殿里。太后所言之事她是頭一回聽聞,直驚出淚來,太后指著她破口大罵:「哀家知你性子軟,卻不知你無能至此!一個大活人竟也看不住!在你眼皮子底下溜了你都不知道!」

  安緣寺里的那些經過,皇帝按著不提,是她自己查著的,連帶著盈蘭的事都一環環查得清楚明白。庄太妃在其中似乎沒什麼不幹凈的地方,這她信,若不然,南宮敏也犯不著兜那麼大的圈子,一環環買通人脈,將人先送到長公主府里去了。

  只是她還是生庄太妃的氣――一把年紀的人了,在宮裡沉浮大半輩子,怎的就能無能成這樣!

  庄太妃驚懼不已,膝行上前,滿臉的淚:「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息怒,這事實在是……阿敏她……阿敏她自出宮以來就恭順得很,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臣妾不曾……」

  「誤會?」太后冷笑著打斷她的幻想,「可要哀家把一環環人證都擺到你跟前讓你看?若不是皇上又念了舊情,此時殺她要傷了哀家與皇上的母子之情,哀家真想一人一杯鴆酒給你們都灌下去!」

  太后恨得聲音發狠,想從地獄里刮出來的。

  事實上,她現下最後悔的便是當初真的放了南宮敏一馬。早知還有今日這出,她早就該讓南宮敏在宮外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庄太妃瑟縮著低下頭,不敢再做爭辯。

  太后冷睇她半晌,聲音平和下去:「她現下沒有尊位,只是庶人身份。養在你院子里,怎麼罰你自己瞧著辦吧。」

  「太後娘娘……」庄太妃驚然抬頭,下意識地想說幾句求情的話。但在對上太后眸中的冷光時,就將這些念頭都按下了。

  太后已是給她臉了。若她不辦,讓太後去辦,阿敏只會更慘。

  於是當日晚上顧清霜就聽小祿子來稟話說,庄太妃那邊緊閉院門不讓人進,好像賞了南宮敏一頓板子。具體打了多少他不知道,只聽聞是四個身材健壯的嬤嬤一併將南宮敏從房裡拖出來,押去太妃房裡打的。

  說著小祿子走近了幾步,放低了聲,又道:「還有些風言風語,是真是假臣說不清,娘娘只當聽個趣兒。」

  顧清霜點點頭:「你說。」

  小祿子道:「聽聞是……是剝衣杖責。太妃氣得不輕,說既不要臉面便不必再留臉面。」

  這話說得顧清霜頗有幾分驚異,阿詩更是臉色一變:「剝衣杖責?這若面子薄些,便要鬧出人命了。」

  顧清霜嗤笑:「前前後後算計了這麼久,好不容易重新進了宮門,她才不會因為一頓板子被逼死。」

  翌日,盈蘭莫名其妙地失了孩子。

  初時只是動了胎氣,到晌午時見了紅,太醫院的一眾太醫皆奉旨去會診,但仍是回天乏術。

  慘叫聲在傍晚時響了起來,一聲壓過一聲,據說是已胎死腹中卻落不下來。

  盈蘭就這樣足足慘叫了一整夜,至晨光熹微之時才終於了了。榮妃前去請旨晉她為賢儀以示安撫,皇帝點頭應允。

  因著先前在後宮結怨太多,她小產後幾乎沒什麼人去看她。但顧清霜從前與她粉飾太平粉飾得太好,對她頗是一副喜歡的樣子,現下便不得不跑這一趟。

  她就叫上了婉修儀,兩人各自乘了步輦并行在宮道上,婉修儀笑說:「還是太後娘娘本領通天。我昨晚聽聞愉賢儀邊是慘叫邊是說有人害她,太醫們便將她所食、所用之物皆驗過了,只說都無異樣。」

  太醫們當然要說沒有異樣,否則可真是不要命了。

  婉修儀掩唇笑一聲,又道:「如此,便是皇上過問起來,大約也問不出什麼端倪。」

  「皇上不會問的。」顧清霜淡淡,「太醫們說話雖有用,但愉賢儀一直胎像不錯。如今突然就這麼沒了,太醫們又眾口一詞,姐姐當皇上真想不到背後的緣故?」

  婉修儀淺怔,轉而失笑:「是我糊塗。」

  左不過是他默許了太后的做法。

  左不過是,他想到盈蘭與思蘭的關係、再想到思蘭與南宮敏的主僕之情,便願意讓太后出口惡氣。

  過了約莫一刻,二人進了盈蘭所住的挽蘭軒。數月以來,盈蘭盛寵不衰,挽蘭軒里處處講究。如今她雖失了孩子,院中的一切也並無什麼變化,只是細嗅之間似乎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顧清霜與婉修儀一併進了卧房,卧房中安靜無聲。一名大宮女立在床邊,悄無聲息地向二人一福。二人行至榻邊一瞧,才發現盈蘭原沒睡著,只是怔怔地望著牆壁,那張素日活潑明艷的臉蒼白的毫無生機。

  又有兩名宮女進了屋,無聲地搬來綉墩供二人落座。二人坐定,盈蘭終於緩緩地轉過頭來,聲音平淡:「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

  並非問句,頗是肯定。婉修儀率先做出了一臉惋惜,向前傾了傾身:「這是什麼話。都是宮中姐妹,你失了孩子,我們也難過。」

  盈蘭置若罔聞,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顧清霜:「那淑容娘娘呢?」

  「淑容娘娘,是不是盼著臣妾死。」

  「妹妹何出此言。」顧清霜滿面心疼,「你素日喚我一聲柔姐姐,我自是心疼你的。你好生養著,別想那麼多子虛烏有的事情。孩子……」她嘆一聲,「妹妹還這樣年輕,還會有的。」

  「淑容說的是。」婉修儀立刻接話,與她一唱一和,「你要知道,淑容從前也是失過孩子的。可你瞧,如今三皇子不也好端端地生下來了?人只要有福氣那就跑不掉,妹妹別急,養好了身子,再耐心等一等便是。」

  顧清霜不禁瞧她一眼,低下了眼帘。

  只要是關乎南宮敏的事,婉修儀總能比平日狠些。她方才說那句話,實是因知曉盈蘭此次小產傷了身,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沒想到婉修儀到還能長篇大論地再補上幾句,再往盈蘭心上捅上幾刀。

  盈蘭果然激動起來,嗚咽一聲,眼淚溢出。婉修儀面上一訝:「好了好了……先不說了。」言罷一扣顧清霜的手腕,拉她一併站起了身,吩咐旁邊那大宮女,「你們娘子情緒不穩,本宮與柔淑容便暫且不多攪擾了。你好生服侍著,若有什麼需要的,來同我們回話便是。」

  那大宮女福身應諾,婉修儀一刻也不停留,拉著顧清霜就出了門。

  顧清霜一時並不明白她為何走得這樣急,直至她出了挽蘭軒的院門撲哧一聲笑出來,才知原是因憋笑憋得辛苦。

  顧清霜睨她一眼:「姐姐果然是故意的。」

  「自然是故意的。」婉修儀輕哂,回眸睃一眼挽蘭軒門上的牌匾,「南宮敏做出那等惡事,還想借旁人生個孩子給她養么?算盤打得倒好。」

  北邊的院落里,宮女端著湯藥進屋呈給南宮敏時,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南宮敏接過葯碗,端起來一飲而盡,又將碗遞過去,也沒有看她。

  前日挨的那頓板子,到底是丟人的。從小到大,她何曾被那樣對待過?幾個嬤嬤將她押到太妃房裡,房門一關,就把她按到地上,裙子扯了、中褲也扒了,板子涼颼颼的落下來,恥辱比疼痛來得更烈。

  她覺得顏面掃地,當然要掙扎哭鬧,一貫疼她的庄太妃卻冷言冷語地說了一句:「再鬧就押去院子里打,把這滿院的宮女宦官都叫出來瞧著你。」

  她不敢再動,愕然抬頭,望向庄太妃。庄太妃並不看她,清清淡淡地又說道:「你如今真是本事大了,主意多得很,自己豁得出去,也不怕拉旁人給你陪葬。」

  南宮敏滯住,說不出一個字。

  庄太妃這是知道了。

  板子一下下落下來,她額上沁出汗珠,心裡雖怕卻不服,撕心裂肺地喊起來:「太妃!致哥哥與我的情分您是知道的啊!都是因為後宮那些女人……」

  掌刑的嬤嬤似乎不肯讓她爭辯,再落下來的板子頓時一重,讓她的話也一噎。

  但她咬一咬牙,還是繼續辯了下去:「是她們先容不下我!致哥哥待我好,她們便要我死!我憑什麼不能算計回去!我憑什麼就要孤苦伶仃地了卻殘生!」

  這些話,她從前也不是沒說過。在她剛被廢出宮的那些日子,心中憋著惱意,幾度卧在庄太妃懷裡哭著說這些。

  那時候庄太妃雖不贊同,卻也是肯哄著她的。只勸她想開些,說各樣的日子有各樣的過法。

  眼下,庄太妃卻漠然地站起身,提步往外走去:「押住她,打夠一百板子。若她再胡言亂語這些,明日這個時辰再押過來,另賞她一百下。」

  「太妃……太妃!」南宮敏驚然喊著,她意外於庄太妃會待她這樣心狠,但到底是不敢再多說什麼了,死死地閉住嘴,只想先將這刑捱過去。

  一百板子,不是宮中責罰宮人慣用的那種大杖,只是兩尺長的竹制戒尺。算來打得應是不慢,南宮敏卻覺得好像熬了幾輩子,最後是昏死過去的。

  這筆賬,她記下了,她早晚要同那些女人算得明明白白。她這些年受的一切委屈,她都要還給她們。 .

  伴著陣陣春風,又十數日如水流過。宮外的疫病越鬧越烈,連身份貴重的宗親都有幾位染疾,百姓更不知故去了多少。

  每個人身後都是一個家,這樣事情出在年關剛過的時候,顯得尤為凄涼。

  皇帝為此忙得一時顧不上後宮,南宮敏那邊便也沒有什麼新的動靜。嬪妃們百無聊賴,只好個個都做出賢惠的樣子,有的祝禱、有些捐錢,盼著疫病早些過去。

  顧清霜在她們各顯其能的時候也鋪開了筆墨,幾年來第一次真心實意地抄經祈禱了起來。她的父母也是因類似的天災亡故的。她拿抄經這事做了不少次的戲,眼下卻希望抄寫的經文真能換得佛祖幾分憐憫,讓百姓少受些苦。

  三月初,皇帝大婚,施氏入主中宮。

  因著民間的疫病,大婚的一應事宜都從簡而為。但在婚禮的翌日,嬪妃們依舊要按例到棲鳳宮去,向皇後行大禮。

  這日顧清霜起了個大早,仔仔細細地盥洗、梳妝。說來心裡還有些感慨,這麼多年來后位一直空著,如今忽然有了主,直讓人不太適應。

  眾人齊聚到棲鳳宮門口時,天還沒亮。過了約莫一刻,殿門大開,兩名年長的嬤嬤一併出來,躬身請眾妃進殿。

  皇后已端坐在主位上,眾人齊齊地叩拜,口道「皇後娘娘千歲」,待得問安聲停住,上頭一時無人應聲。顧清霜拿餘光一掃,見又有宮女上了前,先扶了榮妃和嵐妃起身。

  接著聞得皇后笑音:「兩位姐姐資歷最深,日後宮中萬事,還多勞兩位姐姐提點。」

  「娘娘客氣了。」二人一福,「臣妾知無不言。」

  而後和昭儀也被攙起,皇后的目光落在她面上:「都說皇長子懂事,本宮從前不曾見過她。日後,本宮便是他的嫡母了,昭儀日後若去太妃娘娘那裡看他,可叫上本宮同去。」

  和昭儀也恭謹地應了聲「諾」,轉而又有宮女行至顧清霜與婉修儀面前,二人搭著宮女的手立起身。皇后望著她們,緩緩言道:「柔淑容的三皇子本宮也要常見一見。婉修儀那邊……」她說著頓住聲,神情間多了些許局促,「一會兒本宮要去向太後娘娘問安,有勞修儀陪本宮去。若本宮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也勞煩修儀在太後娘娘面前幫本宮打個圓場。」

  二人自也都客客氣氣地應下,再聽下去,越聽越是心驚。

  皇后對每個人都可以說一兩句話,每句話里都透著對後宮的了如指掌。

  這不僅僅是關心,更是下馬威。

  顧清霜無聲地抬眸,打量這個才剛及笄不久的姑娘。她端坐在那兒,臉上、聲音雖都還尚存兩分稚氣,卻無半分怯懦。坦坦蕩蕩地與這滿屋年長於她的嬪妃們說著話,氣勢十足,好像已在這中宮之位上坐了數年。

  這位皇后,是有些本事的。

  顧清霜邊想邊低下眼帘,餘光卻好巧不巧地掃見榮妃的神情。

  她怔了怔,不動聲色地又睇了榮妃一眼。

  榮妃隻眼觀鼻、鼻觀心地立著,神色恭謹,乍看沒有任何情緒。但若細瞧,又似乎在隱忍很多東西。

  待皇后一一見過,眾人就都落了座。等她們坐定,有宦官進了殿來,在皇後身側低語了句什麼。

  皇后頷一頷首:「讓她進來吧。」

  於是殿門再度開啟,眾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無不一驚。

  正緩步入殿的,竟是南宮敏。她消瘦了一大圈,氣色也不好,行至殿中站定腳,目不轉睛地打量面前端坐的皇后。

  顧清霜玩味地品著她的情緒,隱約覺得她好似暗自咬了咬牙,才垂眸拜下去:「皇後娘娘萬安。」

  心平氣和的六個字,再心平氣和也掩不住心底的不甘。滿殿的人誰都知道她盼了這個后位多久,如今眼看著旁人坐上去,她還要過來見禮。

  皇后卻好似沒有察覺任何異樣,笑音和氣:「本宮早聽說過你的名字,所以才求了太后,今日一定要請你過來,見一見你的面。」

  眾人嬪妃皆呼吸微凝,一時都摸不清皇後到底什麼意思。

  又見皇后離了席,親自行上前,攙扶南宮敏起身:「本宮昨日與皇上提起,皇上也還是念著你的。你放心,本宮與皇上雖無青梅竹馬之情,自此卻也是夫妻一體。皇上既然喜歡,本宮便要為他安排妥當。這就……」

  她說著垂眸想想,轉而眼眸一亮,話中也突然多了幾分小女孩才有的簡單愉悅:「就封你做少使吧!日後你便能時時與皇上見面了。太後娘娘那邊,本宮去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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