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怒火

  麵對寧公公極為不善的眼神,管家就覺得好像有一條蛇冰冷盯住了自己,頓時驚得冷汗涔涔,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四仰八叉。


  城主她這是要、要整個肖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的命嗎!

  寧公公銳利的眼神掃了周圍一眼,當即冷哼一聲:“隻管去告訴你家尚書大人,一天內沒有把折子寫好,他這個戶部尚書也不用當了。”


  說完,寧公公也不打算親自去見肖元銘這位尚書大人,領著人招搖過市的來,又大搖大擺的離開。


  戶部尚書?是與不是,要過了今天才知道。


  他家城主有這麽好糊弄嗎!


  簡直不自量力!


  管家兩眼無神望著寧公公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肖府的大門前,才堪堪回過神來,低下頭看了看破壞嚴重的折子,耳邊仿佛回蕩起寧公公剛才所說的話。


  陡然間一個激靈,管家立即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也不看自己摔傷了沒有,慌慌張張朝著肖府後院的方向跑去,大聲嚷嚷:“不好了——老爺!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肖府後院小花園。


  肖元銘興頭正濃地逗弄著鸚鵡,手中拿著幾顆花生,不時往鸚鵡的尖嘴裏送去一顆。


  直到老遠就聽見管家大呼小叫的奔跑過來,肖元銘皺起眉頭,不滿地斥道:“我怎麽不好了?你一大清早胡亂嚷嚷什麽!老爺我好著呢!”


  說著,肖元銘又給自己的愛寵鸚鵡喂了一顆花生,轉向上氣不接下氣的管家,語氣有幾分不耐煩:“說吧,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也值得你慌張成這副樣子!”


  “老爺!寧公公剛才帶著人過來了!”管家說話都遏製不住的顫抖,一邊把退回來的折子拿到肖元銘麵前,一邊把寧公公說的話一字不差重複了一遍。


  “老爺,現在可怎麽辦啊!城主她她他……”管家麵如菜色,仍然膽顫心驚。


  聽完以後,肖元銘臉色鐵青,他拿起已經七零八落的折子,狠狠摔在地上,還抬腳使勁踩在上麵。


  “快去!備車!我要去一趟齊老將軍府上!城主她分明又是在胡鬧!什麽廢話什麽刻墓碑上!她就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大草包,吃喝玩樂就在行!”肖元銘整個人都炸了起來,音量陡然拔高!


  “哎喲喂!我的老爺啊,您說話小聲點,雖然這是在咱們肖府,但是還要小心隔牆有耳啊!”管家被肖元銘的勃然大怒嚇了一大跳。


  城主哪怕她再怎麽不好,也不是他們底下這些人能夠隨意妄議的!


  這麽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讓有心人傳到城主她耳朵裏,連想死個痛快都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聞言,肖元銘眼中閃過一絲懼色,隨後滿臉怒色,氣焰全無,聲音小了許多:“就算是前城主還在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寫奏請折子!我吃過的鹽,比城主她吃過的米還要多,城主她能懂什麽!你還不快去給我備車!”


  見到自家老爺正在氣頭上,本想勸說幾句的管家言而欲之,隻是囁嚅了幾下嘴皮子,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匆忙轉過身下去準備馬車。


  卻說淩霄。


  她正聚精會神聽辛子安陳述造紙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偶爾插上一兩句提議。


  每一句幾乎都在點子上,十分犀利。


  辛子安忍不住頻頻看向淩霄,發現她泰然自若,回答起來完全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困難。


  城主燒掉的那本書冊,上麵究竟寫了什麽,這麽詳細?


  還有……壓根就不勤奮好學的城主是熟讀那本書冊已經倒背如流的程度了?


  淩霄低下頭思索一下,張口便道:“我想這裏的問題應該是出在簾網翻轉以後,壓上木板的綁繩沒有絞緊,水分沒有壓幹,就算進行下一步烘焙,那樣造出來的宣紙就會不方便書寫。也很有可能是你烘焙的時候,在磚頭之間沒有留空隙散發水蒸……喂!我說這麽多,你都記下了?還是想到了什麽新問題?”


  淩霄不經意抬起頭,就看見辛子安神情有些呆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辛子安連忙回過神,卻很難壓下心中的震驚,短暫的一兩次接觸看來,他覺得城主不太像會是濫殺無辜的人。


  先前大發雷霆的原因,好像也是因為戶部尚書他自身辦事不力的問題。


  稍稍遲疑了一下,辛子安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道:“城主,您燒掉的那本書冊上麵……”記載會有這麽詳細?


  靠!敢情她說了半天,不相信她口述版本啊。


  “我說燒掉了就是燒掉了!再問那本書冊的事情,我連你也丟進火坑一起燒!”


  辛子安頓時閉嘴,再沒了下文。


  見狀,淩霄覺得這樣恐嚇屬下有些不厚道,“行了,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下次有事缺人手還找你。”


  聞言,辛子安當即站了起身,伸手撩起長袍雙膝跪下,麵露肅色,拱手:“微臣萬分感激城主的賞識,城主您盡管下令吩咐。”隻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


  淩霄:……


  她就說了一句客氣話,這麽認真做什麽!

  得!玩笑話她不能開,客氣話也不能說!

  可是這樣跟一條鹹魚有什麽區別!

  “起來吧,能把我吩咐的實事幹好就不錯了。千萬別跟那個戶部尚書肖什麽元銘學那一套,據說還是兩朝老臣,辦起事來還不如……”淩霄順口感慨了一句。


  然而,淩霄她的話還沒說完,守在外麵的寧公公就走了進來,麵色有些古怪。


  淩霄轉頭望向寧公公:“怎麽了?”


  寧公公未說先跪:“主子,齊老將軍求見。”


  齊老將軍?哪個齊老將軍。


  前幾天來和戶部尚書一起來找她的那個?

  當時不是說沒什麽要緊事,就先行回去,然後打算遞折子上來嗎。


  如果真有急事,怎麽那天沒個表態,擱現在又找上門了。


  那到底有沒有急事,又是什麽急事!


  淩霄先是一愣,有些疑惑的目光看著寧公公。


  “跟齊老將軍一起來的還有……戶部尚書肖元銘肖大人。”


  這話既出,在場的寧公公和辛子安不由自主低下頭,根本不敢看淩霄一眼。


  哪怕隻是偷偷瞧一眼。


  精致的茶盞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飛濺起的碎片落得哪裏都是。


  辛子安和寧公公二人不自覺躲縮了一下,沒有出聲,就連呼吸也是淺淺的。


  “讓那個齊老將軍進來,連同戶部尚書一起。”淩霄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仿佛剛才那隻茶盞是不小心摔下來的,跟她無關一樣。


  辛子安的視線落在淩霄砸落茶盞的地方,似乎隱隱有個凹下去的印記,本想替摯友齊森的父親,這位齊老將軍說幾句好話的念頭,頓時打消了不少。


  之前城主那一記折子無意砸中,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還是等城主消氣再說吧,這個時候開口,難保不是在火上澆油。


  而令辛子安最感到奇怪的是,齊老將軍並非是那種不分是非曲直的人啊。


  沒一會兒,寧公公便帶著兩個人走進來。


  兩人皆是穿了一身頗為隆重的官服。


  左邊的這一位看起來應該有五旬,雙鬢有些發白,但是體魄卻十分健碩,冠後插有花翎,整潔的石青色朝服,前後綴有補子,上麵繡著麒麟。


  乍一看,精神抖擻。


  而另一位則顯得瘦弱許多,大約四十來歲,長相更是平平無奇,大同小異的朝服,補子上麵繡著錦雞。


  朝服文禽武獸。


  淩霄隨意一眼就對上號了。


  老將軍齊征和戶部尚書肖元銘進來第一眼,就看見坐在淩霄下首的辛子安,二人眼中陡然閃過一絲詫異。


  這不是森兒平日裏大肆誇讚的摯友辛子安,他怎麽會在這裏?


  工部主事辛子安?這幾天沸沸揚揚的傳聞果然不假,看來這辛大人就是這城主的新寵,要不然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後者,肖元銘眼中掠過高人一等的鄙夷神態。


  恰巧,這個角度讓辛子安捕捉個正著。


  “主子,喝茶。”寧公公重新泡好茶回來,卻見到兩位大人還站著,整個書房彌漫一股低氣壓,茶水端給淩霄以後,寧公公就老實站到一邊角落裏,默不作聲。


  這個時候去觸城主的黴頭,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再說,惹怒主子的罪魁禍首就在這呢。


  這時,唯有辛子安硬著頭皮站起身,向著老將軍齊征和戶部尚書肖元銘說:“下官工部主事辛子安見過兩位大人。”


  辛子安這話一出,肖元銘眼裏的鄙夷更深了。


  現在是工部主事,過不了明天就升官了!

  說不準還是這位辛子安在城主麵前吹的耳邊風!

  硬是說他寫的折子廢話多,不重新寫的話,他這個戶部尚書就不用當了!


  這到底是給誰騰位置出來呢!


  還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這個辛子安長得明明很普通,沒想到這麽有手段!

  肖元銘心裏忿忿不平地想著。


  不過,辛子安的話倒提醒了兩人。


  老將軍齊征和戶部尚書肖元銘稍微一愣神之後,很快回過神來,當即叩拜:“微臣參見城主,城主千歲!”


  接著,就在低頭的一瞬間,兩人神色頓變。


  麵前的地板上有一堆茶杯渣滓,光滑的地板隱約凹下去那麽一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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