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聖意難測
“原來是這樣。”燕百清給妹妹上好傷藥，起身道，“本來還想趁早趕路，沒想到遇到這麽個畜牲，真是晦氣。”
燕征綾稍微活動活動肩膀，覺得不像剛才這麽疼了，起身道：“這藥倒是靈得很，多謝了。”
“俺家世代獵戶，所以隨身帶著這些外傷藥，無論蛇蟲鼠蟻還是猛虎野狼，但凡破了口子隻要一抹便好。”獵戶久居山中，很少見這樣好看的女子，加上年輕，話時都不敢抬頭看著燕征綾。
“大蟲爪上有毒，如果不及時敷上藥，等傷口發起來，可是能要人命的。”獵戶走到虎屍旁邊，對著老虎腹部踢了一腳道，“你們也是走運，這大蟲瘦成這樣，大概也是好幾逮不到行人吃不飽飯，沒什麽力氣。”
另一個年長些的獵戶站起來道，“山外早在一月前就掛好了布告，你們倒是真敢過來。”
“跑馬急了些，不曾看見。”燕百清打著哈哈道，“起來，兄弟幾個可否指個方向教我們出去？”
“你還要繼續走？”年長的獵戶咋舌道：“這逐虎澗南北長、東西短，要是從這裏去梁州走得路程少些，卻也要過十幾裏的林子、兩條河溝。入冬以後，林子裏還有不少大蟲等著撲人，到時碰上個吃得半飽的，隻怕你們三個都不知死在哪裏哩，豈不可惜生的一副好容貌？”
“就是，看你們三個應該是從清陽那邊過來的，郡縣裏的人都膽，一聽有大蟲嚇得腿都發軟。偏偏你們三個不惜命，還想硬闖逐虎澗？”
“不是俺招攬生意，你們不如先到俺們村裏去住上幾。過幾日郡縣那邊來官兵打虎，你們跟著官兵過去，不比白白送死好得多？”
罷，幾個獵戶拽著虎屍的毛皮，一路拖往外麵去了。
“十幾裏路，若靠腳力的話怕是要走到明日才能出林子了。”燕百清擔心地看著妹妹，“征綾，你這傷怎麽樣？”
“我沒什麽事。”燕征綾搖搖頭，“楊進士著急返鄉，權且撐上一無妨。更何況已經敷了藥，這傷口想必也不會作怪。”
“不可。”從剛才開始楊叡卿就皺著眉頭思索，這時終於開口道：“尊兄妹願意相送，楊某不勝感激。但前路凶險，燕姑娘又為救楊某負傷，倘若再遇大蟲，隻怕我等三人都將死於非命，不如——”
“楊進士，燕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果你擔心妹傷勢的話，便叫她自己去村子裏住幾日也無妨。”燕百清道，“妹有武藝在身，即使受了傷，沒有十幾人也近不得她的身。”
“但——”
“我沒事。”燕征綾笑道，“楊進士，你要是嫌我拖累的話就直。如果不嫌我拖累，那就早些趕路吧。猛虎多在黃昏出沒，我們隻須不發出聲響，偷偷過去就不會有事。”
“燕姑娘，我不是怕你拖累，實在是……”
“楊進士，你我意氣相投，自然不需多禮。至於妹的傷，她自己都發話了，你也不需多什麽。”燕百清笑道，“如果實在過意不去，那就等你這個狀元做官以後，想辦法讓我們上陣殺敵便好。”
“這……”楊叡卿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拗不過這對兄妹，隻得長歎一聲，對二人拱手道：“尊兄妹如此恩德，楊某必不敢忘。”
“好，那我就等著楊進士回報的那一。”
燕百清抱拳回禮過後，三人去四周尋回受驚逃開的馬匹，牽著往西趕路，一路上晝行夜寢，謹慎心地避開猛虎出沒的時間，慢慢往梁州趕去。
叡卿本是圖快才騎馬走旱路，卻沒想到逐虎澗成了一道攔路的關卡，反而不及走水路，逆江流而上來得快些，縱使心急如焚，也隻得一日日捱過去。
自從楊叡卿走後，清陽郡已是亂作一團。
一方麵，張嬤嬤按照季月心叮囑的計策一一執行，與季瀟湘大鬧一番，被逐出了清陽郡。不出季月心所料，心高氣傲的季瀟湘沒想到一個被逐出王府的侍女竟會如此囂張，因為此事有些肚悶，一連幾日不出驛館，加上清陽郡百姓將流言傳得沸沸揚揚，趙啟不得不將計劃拖延些時日。
另一方麵，楊叡卿闖門而去。通判韓光越想越氣，還有些害怕將來皇上追究自己失職的責任，於是偷偷修書一封送往楚京城，意欲借及時告發楊叡卿闖門的功勞遮掩自己無能之過。
韓光自以為行事隱秘，既沒得罪趙啟這個親王，又能護住自己的官職，正在家裏得意時，卻沒料到自己正好撞到了趙晉的忌諱之處。
“混賬！”趙晉將韓光的‘密信’扯得粉碎丟到地上，拍著麵前棋盤怒道：“朕豈不知道他要闖門而去？這個韓光太不長眼，竟將此事上書京城，這叫朕怎麽處理？”
太子太保司馬元將趙晉的舉動看在眼裏，自然對他的用意心知肚明：趙晉少年英主、聰明絕頂，怎麽可能不知道如何對付一個地方官員？陛下隻是想借個饒嘴把方案出口罷了。
如此行事，將來一旦出了過錯，自然就會讓出這個方案的人頂缸，而不是皇帝本人了。
司馬元有些鬱悶地想，這個韓光早不送信晚不送信，偏偏在自己和陛下對弈消遣的時候送來這封信，害得自己不得不背上這個擔子。
伴君如伴虎。既然能爬到這個位子，司馬元也早有替皇上背黑鍋的崇高覺悟了。
“陛下息怒。韓光生性愚昧狹隘，又是利己人，既然上書給陛下，用意無非是保住自己的官職而已，不需理他。”司馬元拱手道，“臣以為，陛下隻需下一道旨意，借孝道赦楊叡卿闖門之罪便可。”
趙晉點點頭，“那要是韓光害怕朕追究他的過失，再三上書辯解呢？”
司馬元在心裏歎了口氣，道：“那麽，陛下隻需壓下他的書信，暗中吩咐荊州牧梁遺給韓光找些事做便可。梁遺頗有進取之意，得陛下聖意，必當拚死盡忠。”
“有道理。”趙晉裝模作樣地點點頭，“那就照你的辦吧。還有，朕聽清陽郡主趙語雁最近似乎出了清陽郡，這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