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殺豬（一）

  每年陽曆12月25日的聖誕節。

  是基督教徒紀念耶穌誕生的日子，是個好日，也是火雞受難日。

  每年陰曆4月初8佛誕節也是一個好日子。

  是佛祖釋迦摩尼的誕生日，也是三牲祭品的受難日。

  不管是中國的節日還是外國的節日。

  都是大多數家養牲口和禽類的挨刀日。

  節日由原來的祭奠日演化為饕鬄日，古今中外看來都差不多。

  冬至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七八年的聖誕節。

  李之重一家早早地起床了，兩個灶火同時點燃，加滿水。

  約好的叔伯二哥李拴住也來了。

  李拴住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屠家，專司宰殺大牲口。

  敢殺生也和他上過戰場有關。

  曾經在傅長官手下當過重機槍手。

  參加過抗日戰役，據說以三紅下的戰場。

  槍管打紅是子彈打得太多了。

  眼睛打紅，據他說是見血就紅。

  渾身打紅全是助手的血，換了好幾個，單單他沒事。

  二哥也是一個胡人，率性胡作非為的人。

  一年三伏午時，一旋風從身邊經過。

  村民認為旋風是鬼魂遊盪，眾人皆避。

  獨他摘下帽子扣住了旋風，終以大病半年證明世上有鬼。

  二哥也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常語出驚人。

  形容雨大說「桶粗的雨」，想想比瓢潑更有氣勢。

  李之重家的豬一大早就大聲的哼哼著。

  不是因為知道今天要挨刀，而是從昨晚就沒有餵過。

  這和前幾天賣的那頭待遇正好相反。

  賣的那頭走前狠狠地吃了一頓糧食大餐，又被灌了一肚子水。

  趕到供銷社后直接上秤，可以加大分量多賣些錢。

  這些小把戲供銷社不是不懂，那是分人對豬。

  李德財去了豬可以直接上秤。

  臉面不夠的先把豬關在一個臨時圈裡，兩個小時是最少的。

  甚至有一上午的，等屙尿的差不多才會上秤。

  李拉住、李德財和李拴住父子四人把豬按住捆好。

  檐台前面支一條長凳，一塊兒厚厚的U形鐵皮做成的褪豬案搭在檐台和長凳上。

  北高南低，四人把豬抬到褪豬案上，漏出頭沖南向。

  馬玉仁把準備好的大盔放在豬頭下面，準備接血。

  盔里放了一點兒鹽，加一點兒溫水攪開。

  擔心放不下，又備了一個臉盆放在旁邊。

  豬意識到不妙，用力的嗚嗚著，那是因為嘴也綁著，防咬減噪。

  李拴住口叼尖刀，左手和胳膊環住豬頸部。

  右手在豬的頜下輕輕地撓了幾下。

  剛才還嘶聲力竭的豬忽然放鬆了下來。

  就在這時，李拴住右手拿下嘴裡的尖刀，一刀捅在剛才他撓的部位。

  使勁往裡探了探擰了兩下，割斷喉管和大動脈。

  雪順著刀柄忽的一下噴了出來。

  李拴住又調整了一下豬頭位置，讓血儘可能流到下面的大盔里。

  血水泛起許多泡沫。

  隨著血水不斷的流出，豬還在發著凄厲的叫聲，只是越來越弱了。

  馬玉仁看見血流的差不多了，將近多半大盔。

  迅速端回家放在地上，然後用一雙筷子不停的在盔子里划拉，慢慢攪勻。

  偶爾抽搐的豬終於不動了。

  幾個人解了捆豬的繩子。

  李拴住把煙頭扔在地上，朝手心啐一口，搓一搓。

  抓了豬的一條後腿，橫割一道口子。

  用一根梃棍，就是一根長約三十厘米，前尖后粗實心鐵棍。

  從那道口子探進去，在豬的周身皮下四處探幾下，便將梃棍丟一旁。

  然後把準備好的蘆管插入，然後用力的吹起來。

  吹進的氣明顯的順著捅過的地方鼓脹起來。

  李拴住吹幾口便有些氣喘，臉也憋得通紅。

  這時，李來勇拿一截木棒，在豬的周身捶打。

  父子倆配合默契，一個吹一個打，吹進的氣便朝豬的全身串動。

  豬慢慢變得圓潤起來，趴在褪豬案上，憨態可掬。

  李德財在放接血盔子的位置又放了一個大鐵盆。

  隨後從家拎一桶開水出來，舀水澆在豬身上。

  周圍升起一片淡淡的白霧。

  李德財一邊澆，一邊試著薅豬毛，漸漸地發現有些地方的豬毛有些鬆動。

  李來勇手拿浮石（火山石，堅硬帶大量孔洞）上手了。

  用浮石在豬身上用力蹭來蹭去，豬毛被一片一片的刮下來，露出粉白的肉皮。

  李來勇颳了一會兒，李拉住接手了。

  露出的肉皮的面積逐漸的擴大。

  半個身子的豬毛都刮凈了，便將豬翻了身。

  接著繼續用熱水澆，繼續刮，豬毛終於刮凈了。

  李德財也把大鐵盆端在一邊，把裡面的豬毛仔細撈出，放在一個爛篇篇上。

  干豬毛一斤要賣到五毛錢，也是目前國內出口商品之一。

  李拴住用殺豬刀在豬身上再走一遍，將那些餘下的茸毛也都刮凈了。

  卸了頭蹄，開了膛，豬下水放在剛才那個大鐵盆里。

  豬的腔子里還有些殘血，都盛到血盆里。

  又用一把薄薄的劈斧，將那豬劈成了兩半，豬算是殺倒了。

  按照李拴住的專業眼光評價，當年豬養成這樣相當不錯了。

  二指厚的膘（皮下脂肪），下肉能到一百三左右。

  「二拴，過來，給你個好東西。」李拴住手拿一個粉色沒吹開氣球狀的肉瘤，笑眯眯的喚著。

  李之重一看，是個豬尿泡。

  這可是這個年代孩子們不可多得的玩具。

  李小拴聽見有好東西也跑了過來。

  「尿泡，給我，給我。」黑小子急切的喊道。

  要在以前，李二拴肯定不會讓的，現在就是覺得有意思。

  尿泡現在還不能吹。

  先得放在沙土堆上用腳踩住，用力的揉搓。

  直至柔韌筋道的尿泡軟乎了下來，面積看起來也大了不少。

  然後插入蘆管兒，請大人們吹起來。

  大的可以有十來斤西瓜那麼大，呈水滴狀。

  只要是沒碰到尖利物品，可以當皮球玩好幾天。

  不一會兒，李小拴和李小鳳一路歡笑出門，那是和小夥伴炫耀新玩具去了。

  李拉住和李拴住媳婦也過來幫忙了。

  清洗腸肚是個臟苦活兒。

  大冷天團弄冰涼黏糊糊臭烘烘的一堆東西，著實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想到中午可以大快朵頤，也就值了。

  馬玉仁正在鍋邊緊血，剛才端回來的血已經凝固。

  馬玉仁用刀在大盔里輕輕劃成八九塊，小心撈出，放入開水鍋里。

  幾分鐘后血塊兒變色變硬后撈出，放在一塊兒篇篇上晾著。

  這時的血半熟狀態，還不能直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