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於黑暗中
馬湘蘭私下與顧橫波和柳如是交代過了,十娘失憶對她來說是一種福氣,憑她的剛烈性子,若是回憶起了李甲拋棄她的事情,定然不會苟活,所以她們商量著,盡管可能會穿幫,但是能瞞一天是一天,就告訴師娘,她們其實是落難姐妹,受了唐歌恩惠照顧,眼下與他住在一起,她失足落水,也僅僅是個意外。
顧橫波她們仍然蒙在鼓裏,看著唐歌遲遲不肯蘇醒,急的花顏憔悴,芳心苦悶,卻無處排解,隻能耐心等待,日夜祈禱,卻無人知道,那老神醫的手段如何了得,不但封閉了唐歌全身的大穴,讓他身體進入了休眠狀態,更是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配製出來了抑製毒素的解藥,緩解唐歌的痛苦,這小子也是萬幸,昏迷的時候總比清醒的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煎熬要舒服多了。
江南四月,連綿陰雨如日如訴的下了整整三天了,這是少見的,而且今年的春雨,異常的寒冷,落在臉上,帶著幾分冰寒,少了江南往日的溫婉,細雨如絲一般,明明是那麽纏綿,可是多少人看著不停落下的雨絲,仿佛心跟著下落。
第八天,馬湘蘭來了,時隔幾日,她也顯得憔悴了,那一身從來不染纖毫塵埃的雪白衣裳,帶著幾分灰暗,雖然衣衫整齊,臉上也帶著幾分憔悴。
老神醫滿眼血絲的來了,第八天的下午,他整整熬了兩天兩夜的,終於根據唐歌血液中的毒素反應配製了解藥,他自信自己配製的解藥能夠完全解除唐歌身體積累的毒素。
第八天下午,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薛府的別院,馬湘蘭,公休寧,程謨,李元霸,李道宗,薛府上下,老神醫充滿血絲的眼中帶著幾分興奮,他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給唐歌服了解藥,除了薛家姐弟,顧橫波和柳如是,還有十娘,其他人都期盼唐歌能夠早點醒來,對老夫人和李元霸他們來說,唐歌不僅僅是一個必須要救活的生命那麽簡單,唐歌姓唐,在這個時空下,有個唐家,唐家的人都被稱之為瘋子,而更重要的他叫唐歌。而馬湘蘭和顧橫波她們這些女人,想要的不關乎唐歌姓什麽,她們想要的是唐歌健健康康的醒過來,像以前一樣給他們遮風擋雨,而馬湘蘭呢,她目光平靜,偶爾沒有人注意的時候,也會看著唐歌不知道想些什麽。
老夫人更是喜歡這個便宜乖孫,不但才華橫溢,而且有本事有擔當,頭腦靈活至極,她從未如此欣賞一個年少的才俊,要才華有才華,要心胸有心胸,要手段也有手段,而且見解獨到,頗有性格,這樣的人,一個足以匹敵千軍萬馬,老夫人喜歡這個聰明的傻小子,喜歡他為人處世的態度,喜歡他對女人的態度,老夫人在想,若是大唐多幾個這樣的人,何愁國家不興旺?老夫人要保住他,不因為他姓唐,不因為他是唐家的種,隻是因為這個人,這個乖孫,雖然他若是除了問題,很可能會讓唐紅娘做出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可是老夫人最掛心的,還是他的安危,他的未來!
老神醫雖然疲憊,眼中卻帶著興奮,他給唐歌服用了解藥,換了紗布,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公休寧他們除了佩服還是佩服,那敗血散會讓人傷口難以愈合,甚至無法愈合,而且會慢慢潰爛,但是已經八天了,唐歌雖然昏迷不醒,傷口不但沒有潰爛,反而在緩慢的愈合,那麽隻能說明老神醫用的藥,本身就是靈丹妙藥。
“若是沒有意外,最遲兩天,他一定會醒來!”
老神醫的話無疑讓眾人鬆了一口氣,顧橫波和柳如是她們幾個女人臉上露出了喜色,不過仍然緊皺著眉頭,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老神醫看了一眼笑道:“你們幾個女娃娃,這幾天也是累壞了,別跟自己身體過意不去,想必這小子醒了也不願見你們憔悴的樣子,好好休息一下吧,老夫雖然不敢誇口是鐵口直斷生死,但也有自信他活蹦亂跳的起來,這幾天也有些乏了,我也會去休息一番,最多兩天,保他安然無恙的醒來。”
顧橫波和柳如是感激的連連鞠躬,十娘對其他人都不太接近,別人說話的時候,她就不聲不響的陪在唐歌身邊,但是聽了老神醫的話之後也跟著激動的臉色通紅,馬湘蘭看著她們,心中隻是無奈,隻是臉上也跟著露出了笑容,他,他沒事了,就要醒了,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去。
“謝過老先生了,您也保證身體,這幾日,多虧了您。”
顧橫波和柳如是連連鞠躬道謝,老神醫樂嗬嗬的點了點頭:“懸壺濟世,本就是醫者之道,莫多言,我擇日再來,你們好生歇著,不用送了。”
老夫人再一次親自送走了老神醫,說了幾句客套話,這幾天,著實辛苦了他,其他人也都跟著操心,尤其是這位老先生,還有那幾個姑娘家,老夫人不禁心裏歎息,女人呐,一輩子逃不出一個情字,老夫人看著幾個姑娘一眼,再看看昏迷的唐歌,不禁苦笑,到了什麽時候,這樣的孩子,都有著數不清的桃花。
揚州的連綿陰雨,連續下了四天,黑暗之中,唐歌仿佛到了一個沒有天日的世界,陰冷潮濕,又仿佛有無數的毒蟲猛獸在啃噬他的身體,那種置身於劫火地獄的感覺,讓人無比的恐懼,地獄是沒有光的嗎,唐歌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把那些啃噬身體的毒蟲抓掉,可是他的身體卻不受控製,一動也不能動,他似乎總是能夠聽到有人在跟他說話,叫他的名字,但是他無法說話,不能出聲,在那種痛苦的煎熬中唐歌完全不能自主,無聲的忍受中,人都要麵臨著崩潰的邊緣,黑暗中又仿佛在煉獄的死海顛簸,整個人慢慢的變空,彌漫,喪失,最後似乎失去了所有,意識這種東西都已經無法把握,隻記得某種痛苦,或者自己依稀的存在感,還有無數破碎的記憶,像是碎片一樣,在顛簸的煉獄死海裏,一點點的流失,偶爾在某一處記憶的角落閃過,唐歌知道自己的存在,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消失……
然後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雙雙溫柔的手劃過他的身體,帶著炙熱的溫度,然後痛苦一點點的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的時間,他慢慢的聽到了聲音,十分熟悉的聲音,是顧橫波和柳如是的聲音,起初隻是模糊的聽到,然後慢慢的清晰,似乎還有十娘。
唐歌的意識也開始複蘇,又不知道過了多麽漫長的時間,他的六識都開始清晰起來,身體卻不能動,他能清楚的聽到顧橫波他們的聲音,感覺到了她們的手觸摸在身體上的觸感,可是他的身體沉重的如同灌了鉛一樣,頭更是疼得像是要裂開了一樣,時不時地陣痛,腦子裏麵如同火在燒,幾乎要炸裂一般,可人卻開始清晰的感覺到了一切,比起那黑暗之中隻有意識在顛簸更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