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六大修仙派的人最終都悻悻而歸,縱使憤懣不已,但也不敢得罪重閣和衡衍這座靠山。現在魔教如此猖獗,“姬一雲”拿著血魂珠攪得九州動蕩不安。他們其他五派又各懷鬼胎,極其不團結,再加上沒有神器庇護,更不是魔教的對手。


  重閣門是正派之首,當年後凡死後,重閣門也元氣大傷,從此其他五派便對其沒有了尊崇之意。可是現在眼看著正魔之戰一觸即發,他們卻沒了往日的氣焰,一個個的都想著如何保全自己。


  “他們那些老家夥一個個都是陽奉陰違,表麵上說我們是正派之首,可誰不清楚他們的鬼心思呢?無非又是想和從前一樣,把我們推到風間浪口之上,他們自己在背後坐享名聲。現在六大神器也在我們手上了,這可由不得他們作何打算!”


  羅雲寒著臉,寡淡的眉目間生出幾分怒火,語氣裏也有些浮躁。


  “小雲,你修仙這麽多年,心境居然如此不平,現在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嗎?我們身為正派之首,就有應當負擔的責任,對抗魔教,維護正道,而不是去分辨孰是孰非!”


  看著羅雲眉間隱隱浮現的戾氣,南天不免擔憂,於是出口警示。他轉身看向遠處的衡衍,思慮片刻,向前走去。


  感應到南天的靠近,衡衍轉身麵對,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話。


  “小衍,想必你也清楚現在的局勢了,你也應該說說你的打算了。現在姬一雲還隻是在修真界攪弄風雲,倘若去了凡塵之中,怕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衡衍打斷道:“隻是現在還有一些疑慮。”


  “疑慮?何來疑慮?”


  衡衍搖了搖頭,語氣縹緲。“很多事不能隻看表麵,我雖然觸及了實質,但是很多事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想了。”


  “那你看到的實質是什麽?”


  衡衍的眼睛裏有一些疑惑,但是漆黑的瞳仁卻沒有絲毫猶豫和遲疑,他輕聲說道:“不管他到底是誰,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南天疑惑道。


  衡衍沒有回答南天的疑問,而是說道:“時間已經到了,我們必須也要有所作為了,不能讓事態繼續發展下去。你們可以開始行動了,至於神器……”


  說道這裏,衡衍不由頓了頓,垂下眼簾,神色越發的模糊起來,讓人覺得無比的遙遠。他輕輕說道:“至於神器,必要的時候,我不會留手。”


  南天默然,衡衍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他也知道無需再多問。衡衍肯定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而這件事也絕非他們想的那麽簡單。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小雲,我們回去吧。”


  “可是……”羅雲還是無法放心。


  “他有自己的定奪,我們還是回去吧。”


  羅雲撇了一眼衡衍,發現他神色淡淡,恍然與世隔絕,孤冷高遠。於是她不再堅持,語氣幽幽的說道:“那我們便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吧,萬不可再像以前那般,拚上了性命。”


  本以為衡衍會如同以前那般,不給予理會,又或者皺眉說他不是後凡,沒有從前。但意外的是衡衍竟輕輕點頭,看著南天和羅雲兩人。


  “我會注意的,你們二人也要保全自己,重閣門還需要你們。這九州恐怕要亂了,我們都要做好準備了。”


  衡衍的語氣第一次沉重下來,他的眼裏不再匯聚這濃濃的霧氣,而是散發著猶如古老星辰般的光,明亮卻又溫厚。


  聞言,南天與羅雲二人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刹那間氣氛變得沉重和肅穆起來。“是!”


  絕命山。


  丟下烏零露匆匆趕回絕命山的海棠此時正目瞪口呆,她不禁罵道:“他娘的!人呢?”


  這時候的絕命山空空一片,連一個看護的人員都沒有。看上去十分的荒涼,但更奇怪的是,絕命山上不僅沒有生物,就連平常的生活跡象也都盡數消失,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這更像是海棠的記憶出了錯誤。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海棠本來還在糾結到底是遵守與衡衍的約定,還是遵守姬寒尋的命令,把烏零露殺了之後帶回去。可是就在半途卻又收到了姬寒尋的求救信號,她就不得不暫時將烏零露寄放在一個奇怪的女人哪裏,匆匆趕回絕命山。


  在姬寒尋給她的信息裏說道姬寒尋已經奄奄一息,讓她快速趕回絕命山。海棠那時被嚇的不輕,現在回來卻是這副景象,她沒有感受到姬寒尋的氣息,把絕命山上上下下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姬寒尋的身影。


  就在她快要崩潰咆哮的時候,一道弱弱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不用找了,我在這兒。”


  海棠猛的轉過身,還沒來得及擦拭眼眶裏的淚水,卻愣住了,因為這個人雖然和姬寒尋長得一模一樣,但根本就不是姬寒尋。


  “老大!”


  姬一雲臉色近乎透明,白的嚇人,眼睛卻是通紅的。呼吸極淺,他有氣無力的撐在牆上,“天玄你拿到了?”


  “老大,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被姬寒尋那家夥封印了嗎?”海棠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提起姬寒尋,姬一雲變了臉色,也失去了耐心。走上前去,狹長的眼透著寒光。“把天玄給我,其他的不要管!”


  “老大,你這是怎麽了?”


  姬一雲的樣子實在是太不對勁,那樣子就像一頭掙脫牢籠的惡魔,但是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海棠不知道的是,姬寒尋早已經在數天前就帶著魔教所有人馬趕往了重閣門,為了得到忘憂草,即使付出一切代價,也在所不惜。而他為了保護姬一雲,就掩人耳目,讓絕命山徹底變成了一座荒山,所以海棠回來才會看到那一副景象。


  可姬寒尋還是太小看他的哥哥了,在姬寒尋帶著魔教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時,姬一雲就已經快要衝破封印了,但一切都晚了。


  在這期間,姬一雲有一種預感,所有都會結束的預感。他擔心烏零露的安慰和天玄的去路,所以模仿姬寒尋給海棠下達了返回的命令。


  “你現在隻需要把天玄交出來就好,其他的不需要管那麽多。”


  話剛剛落下,姬一雲突然吐出一口鮮血,脖間青筋突現,單手撐在地上,那樣子看著很是痛苦。


  “老大,我……”海棠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半天才會說道:“可是……可是我並沒有拿到天玄呀!”


  “什麽?”姬一雲猛的抬起頭,嘴角殘留的血漬像是開在地獄的花,妖異邪魅。他怔了怔,沉默了許久,最終輕歎口氣,喃喃道:“這樣嗎。”


  他徹底放鬆下來,頭靠在牆上,閉著眼,胸口上下起伏的弧度漸漸變小。嘴角一絲苦笑慢慢展開,右手抬起覆蓋在臉上,像是在無聲的哭泣。他真的是有些累了,突然很想睡了,突然有些想念那個頑皮的小妖精了。可是好像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好像一切都已經晚了,他終究還是要失去一切了嗎?

  “你……怎麽了,老大?”海棠從來都沒有見過姬一雲這幅樣子,哪怕是在和後凡的那場大戰中,他也是最狂妄最從容的,就算是麵臨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是笑著的。“老大,你的傷要緊嗎?”


  姬一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突然抬起頭,問道:“你害怕死亡嗎?”


  “什麽?”海棠有些沒反應過來。


  姬一雲沒有等待海棠的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我很害怕死,真的很害怕,可是從什麽時候起開始害怕的我已經忘了。第一次死的時候,我隻是不甘,隻是想打敗那個人。所以我拚了命的留在了這個世界上,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活下去,我那時分明隻是為了爭得一口氣而已。但是慢慢的,一切都變了。”


  海棠有些無法理解,“是什麽變了呢?”


  姬一雲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對海棠說道:“我們走吧。”


  “去哪兒?”


  姬一雲沉默片刻,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收回了眼神裏的那一點柔軟的光,突然勾起嘴角,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在那一刻,他又變回了曾經的姬一雲,放蕩不羈,不可一世。“自然是去現在最熱鬧的地方,姬寒尋那小屁孩,膽子還真是變大了,連我也敢封印。”


  海棠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每當姬一雲做出這幅表情的時候,她就知道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就算是姬一雲現在是這幅樣子,她也對此堅信不疑。


  “不過……”姬一雲頓了頓,眼神仿佛穿越了虛空,“他現在恐怕不好受,那家夥可不會手軟。隻不過這一切不是他該承受的,希望不會太晚。”


  “老大……”海棠愕然。


  姬一雲突然轉過頭,看向海棠,眼神不禁溫柔下來。他輕聲問道:“她……還好嗎?”


  “什麽?”海棠不知所雲的回答道。


  “烏零露,她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有沒有闖禍?”姬一雲接連問了幾個問題,似乎急切的想要知道關於烏零露的一切。


  姬一雲垂下眼簾,輕聲說道:“算了,我們走吧。”


  姬一雲想過最壞的結局,他猜自己可能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他沒有猜到自己會如此的不甘和不舍。


  原本隻是為了報仇,隻是為了遊戲人生,但現在一切都由不得他了。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愛上一個石頭,可偏偏這又是他曾千方百計想要置於死地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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