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大天輪經》:藏密最高法典(5)
第274章 《大天輪經》:藏密最高法典(5)
黎定明看了看,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從小就很吸引蝴蝶,以前每次出去野遊,都有一群蝴蝶跟在身邊。我女兒也一樣,那些小朋友都戲稱她為蝴蝶公主呢。這次出來,我答應給她帶一隻從未見過的最漂亮的蝴蝶回去。」
在黎定明與唐敏說話時,亞拉法師和塔西法師有意無意地瞟了他一眼,「契約者!」兩位法師心中同時閃過這樣的念頭。
在平台歇息片刻,岳陽等人氣喘吁吁地趕了回來。看過他們的視頻資料,卓木強巴將這一信息反饋給方新教授,教授道:「昨天晚上我連夜諮詢了一些專家,他們給出的解釋是,如果在山峰之間的某一湖泊與地下河的通道突然打通,根據湖泊的大小和水容量可以引起一些地下河道的暴漲,但這種情況應該只是偶爾發生,不可能夜夜發生。如果說岳陽放置的監測儀記錄的近半個月水量持續夜間充沛,那我們只能另找原因了。不弄清這個問題,就貿然進入地下河的話,危險還是很大的。」
卓木強巴道:「我明白,今天晚上,我會觀察,但是無論如何,明天一早,我們都要出發。」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了,你們千萬要小心。」
抵達平台時,已是傍晚,按照計劃,大家將在平台上休息一夜,等養足了精神,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卓木強巴也好順便觀察一下這個地段雅江深夜的漲水之謎。隊員們架起營帳,岳陽和巴桑帶著三名新隊員打到了野味,凱旋而歸,平台上支起了木架,烤肉開始飄香。
涼風習習,繁星滿天,星光下那匹銀練像是綴滿了寶石,閃閃發亮;大江奔涌,好似萬鼓齊響,萬雷齊發。這的確是一個宿營的好地方。大家圍著篝火席地而坐,手撕烤肉,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不時有歡聲笑語飄蕩在山谷中。孟浩然又忍不住詩興大發:「人間天上,彩雲故鄉,把酒臨風,蕩氣迴腸,日薄西山,我將用我的眼,將這人間奇景刻入……刻入胸膛。何時曾……何時曾……曾經此般癲狂!九天的銀龍在我腳下流淌,空谷的涼風伴我歌唱。啊!我要舞蹈,我已瘋狂。來吧朋友,跳起歡快的鍋莊,讓我們盡情揮灑歡暢。啊!人間的天堂,神奇的地方!啊!……」趙莊生將一團肉塞進他的嘴裡,硬生生將孟浩然沒「啊」出來的內容憋了回去,道:「別在那裡『啊』了,影響我吃飯的心情。」眾人好一陣笑。
卓木強巴聽張立說了幾個笑話,悄悄起身,來到平台邊緣,在這裡,巴桑已被瀑布濺起的水霧染濕了半身。「強巴少爺。」巴桑盯著眼前的飛瀑,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他站立的位置已是斷崖邊緣,腳下稍微一滑便會跌入百丈深淵,那湍急的江水足以將他沖得無影無蹤,但巴桑雙手插在褲袋裡,紋絲不動,彷彿已在斷崖邊生根。
「嗯。」卓木強巴走上前,與巴桑比肩而立,甚至站得比巴桑更要靠前,一半的鞋底已經踏空,同樣安如磐石。他微微抬頭,目光掠過了瀑布,視線一直延伸向遙遠卻閃亮的星星。「你還是不喜歡和這麼多人一起么?你瞧,大家都挺高興的。」
巴桑冷笑道:「哼,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卓木強巴吐出心中的濁氣,拍拍巴桑的肩膀道:「明天是死是活,那是明天要考慮的事情,至少現在他們是快樂的。或許,這裡面就有你一直試圖去尋找的幸福吧,你為什麼不試著去體驗一下呢?」
巴桑昂起頭,但見天空中一輪皎月卻有幾分灰暗,幾顆星星稀稀拉拉地在遠離月亮的地方若隱若現。他含糊自語道:「月暗星稀,不是好兆頭啊。」
卓木強巴將巴桑帶回圍坐篝火的圈子。這一夜,大家盡情地唱歌跳舞,巴桑也有好幾次,露出了不再冷漠的笑容。
深夜,所有人都睡去以後,卓木強巴依然在平台邊緣守候著,岳陽也在,他們在等待平台下的江水上漲。晚風漸急,深夜多了幾分涼意。岳陽攏了攏衣領,說:「強巴少爺,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帶著大家去划船呢,我觀察到有變化就拍下來,明天早上你一樣可以看到。」
卓木強巴道:「不用,還是親自看一看的好,拍攝時只能拍到一個畫面,或許有什麼地方被忽略了也說不定。再說,這個問題不弄明白,明天又怎麼敢帶著那麼多新隊員下水,我哪裡睡得著啊。」
岳陽點頭道:「也是……」
過了片刻,卓木強巴問道:「岳陽,你這不是執行任務了,就這樣出來,你家裡人不擔心嗎?」
岳陽笑道:「他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上頭哥哥姐姐多,我是從小就在外面野慣了的。小時候讀書又不努力,好打架,經常離家出走,絕對屬於給家人蒙羞的那一類型。我想,讓我去部隊服役,恐怕也是家人拿我沒辦法了。」
卓木強巴看了看岳陽,笑道:「還真看不出來。」
岳陽故作嚴肅,道:「是嗎?」想了想又望著星空悵然道,「其實張立才不應該出來,他父親很早就過世了,是他媽媽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又是獨子,不過……」他搖頭道,「勸他是勸不回去的,他很堅決。」
卓木強巴心中一動。一直以來,他都不刻意去打聽這些人的家庭背景,甚至還有一些迴避,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潛意識裡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來解釋。但他也知道,不全是這樣。
就在此時,一陣奇異的聲響驚動了二人,那聲音像是直接從對面的大山絕壁中發出來的,悶雷涌動,巨獸低鳴,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卓木強巴當機立斷道:「探照燈,打下面。」
在強烈的燈光下,兩人愕然發現,平台下的整條雅魯藏布江如同沸騰起來,在不斷翻湧的浪花下,更是湧現出無數氣泡,只是轟鳴的水聲完全掩蓋了氣泡破裂聲,如果不是刻意守候,根本發現不了這一奇異的現象。岳陽道:「強巴少爺,看!標記!」在探照燈的照射下,岳陽白天在對面崖壁塗紅的標記,正被江水一點點吞噬掉,然而在地獄之門的上游部位,那些標記卻安然如故,越往下,水漲得越高。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十來分鐘,接著水位保持一定的平衡,隨後又開始慢慢下降。卓木強巴不禁駭然道:「這樣看來,地下河的水不是慢慢漲起來的,而是瞬間漲滿,這……這究竟是什麼現象?」岳陽同樣不解地搖著頭。
忽然間,兩人不約而同地沉寂下來。卓木強巴不動聲色地向岳陽打著手勢:「有人跟蹤,只有一人,暫不驚動大家,你往東走,我從西邊抄過去。」 兩人默契地轉身,好像是各自回各自的營帳,但只是借營帳掩住身形,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下一刻,卓木強巴已出現在平台邊緣的一棵樹旁,岳陽在他視線所及的另一處隱蔽得很好。
來人顯然沒有什麼跟蹤經驗,腳步慌張,聲響很大,卓木強巴突然現身,一個翻腕擒拿就控制住了來人,同時低聲喝問:「什麼人?」
來人驚恐而弱小,被卓木強巴一嚇,反而說不出話來了,也沒敢驚呼,只聽見他哆嗦著倒吸氣的聲音。卓木強巴也感到,他拿住的手手骨纖細,不像是男子的手臂,在微弱光芒下,他看到了一雙透著驚恐卻明亮的大眼睛。「嘎嘎!」卓木強巴鬆開了手,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嘎嘎也從恐懼中恢復過來,漸漸辨認出卓木強巴的外形,也聽出了聲音,小心叫道:「聖……聖使大人!」
岳陽也趕了過來,一見到嘎嘎也是大吃一驚:「嘎嘎!」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卓木強巴一面詢問,一面將嘎嘎帶至火堆旁,只見小姑娘衣衫凌亂,灰頭土臉,手背、面頰有好幾處擦傷,不禁問道,「怎麼弄成這樣?」
嘎嘎未語先哭,道:「總算找到你們了,聖使大人。這個……」說著,雙手從懷裡,摸出了卓木強巴代多吉交給嘎嘎的天珠,摩挲了許久,終於遞了出來,道:「這是多吉留下的,請聖使大人帶著它去香巴拉吧。多吉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跟著聖使大人去尋找心中的聖地啊——」
小姑娘的手顫巍巍地捧著那枚天珠,這或許就是多吉唯一留下的眼見物,是把它留在身邊,還是讓聖使大人帶去香巴拉,顯然小姑娘在內心掙扎了許久。
「就為了這個,你竟然翻山越嶺找到這裡來……」卓木強巴不免有些責備。
「嗯!」沒想到嘎嘎目光堅定地注視著他。顯然對她來說,這是一件無比重大的事情。
卓木強巴道:「天色這麼晚了,你一個小姑娘在深山裡,就不怕被野獸捉去吃了嗎?你哥哥知不知道?你……你真是太任性了。」
岳陽拿了些食物來,詢問道:「吃東西沒有,餓了吧?」嘎嘎道了聲謝,拿過食物和水就吃,小姑娘顯然是餓得很了。
嘎嘎道:「聖使大人走了之後,張大哥又帶了許多器材來,我知道,聖使大人一定會再來的。這次,是真的要出發了,我怕趕不及,這幾天都在找你們……」
嘎嘎邊吃邊說,原來,自從打定主意,要讓聖使大人帶著多吉的天珠前往香巴拉之後,她就一直在尋找地獄之門。但那時張立他們已經走了,雖然地獄之門是工布村守護的聖地,卻不是人人都知道在哪裡的。嘎嘎自知哥哥是不會告訴自己地獄之門入口的。她想,既然聖使大人對三年前那位哥哥如此著緊,那麼地獄之門顯然就在離她發現那位哥哥不遠的地方,所以她一直在那附近尋找、等待,今天在山的另一頭看到了火光,嘎嘎就趕了過來。
聽完嘎嘎的述說,看著這個一身塵土的小姑娘,卓木強巴和岳陽對望了一眼,沒有說話。這時再送她回去太危險了,嘎嘎說不用,白天她自己能找到回村的路。卓木強巴讓嘎嘎和呂競男同住一個營帳,安頓好小姑娘,他和岳陽也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卓木強巴問嘎嘎是否需要他們送她回去,這位倔強而堅韌的小姑娘婉言謝絕了。她要一直守護到聖使大人離開,親眼看見聖使大人進入地獄之門。
卓木強巴再一次與導師通話,兩人一直在探討著那些還未解開的謎團,似乎誰也沒有提起離別,教授更多的是叮囑和關切,終於,卓木強巴說道:「導師,我要掛斷了,大家都等著我呢。」
方新教授最後說道:「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記住!家人,是代表著沒有人會被放棄,沒有人會被忘記!」
卓木強巴同聲道:「家人,就代表著,沒有人會被放棄,沒有人會被忘記。」合上手機,卓木強巴一拉拉鏈,連體潛水服穿套在身,順著繩索攀爬下去,岳陽和胡楊隊長最後負責處理痕迹。
卓木強巴漂浮在水面上,仰望藍天白雲。片刻之後,相伴的就只有漫長的黑暗了,他暗暗想著。此時岸邊突然響起嘎嘎清脆嘹亮的歌聲,聲音悠長動聽,壓過了瀑布的巨響,清晰地傳到每一位隊員的耳中。並未學習過古藏語的褚嚴不禁問道:「唱的是什麼,好像很悲傷的樣子?」
卓木強巴淡淡答道:「是一首送別的歌。」說完,深吸一口氣,身體向下一沉,耳邊除了依稀的水聲,什麼都聽不見了。平台上突然間便成了幽寂空谷,唯有繚繞的歌聲在久久地回蕩:「冥河之上,亡魂聲響,彼岸花開,此岸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