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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拉幫套

  第75章 拉幫套


  我終於理智起來。


  如果說西區沒人,我信,如果說周Sir兩口子不是人,那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我們一起進入404的這些人都見過他們兩口子,而且是光天化日,還在他家吃了飯,還在他家睡了覺,他們怎麼可能不存在?

  我只是被老薑這個梗給嚇著了——兩個守墓人給自己的屍體守墓。


  我對他說:「你跟他們兩口子打過交道嗎?」


  老薑說:「我長年累月在西區等人,多寂寞啊,我跟他們是鄰居,當然要交往了。那兩口子人挺好的,總照顧我。」


  我又有點糊塗了,如果他們不是活人,怎麼照顧老薑?


  我必須得走了,我說:「嗯,我走了。」然後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實在等不來……就回老家去吧,廊坊現在發展得挺好的。」


  老薑沒有接話,我走出很遠之後,聽見背後的濃霧中傳來了他的聲音:「你留心一點,晌午12點你保准看不見他們。」


  追著我嚇是吧?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濃霧似乎凝固了,一直不肯散去,我聽到西區的大喇叭響起來,正是那條通緝我們的廣播。


  我一路摸索著,終於走進了西區,隱約能看到房屋,卻不見一個人,真的有一股墓地的肅殺之氣。我正在辨別著周Sir家在哪兒,濃霧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影,直覺告訴我那是個女的。


  我又生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李紅?

  這個人迅速不見了,我都沒聽見腳步聲。


  我繞過葵花桿夾成的小園子,來到了周Sir家門口。我很不希望我是第一個趕到的,雖然老薑說的話不可信,但被他一渲染,我的心裡還是虛虛的。


  周Sir家的門上貼著兩個門神,那是神荼和鬱壘,都褪色了。裡面有人在說話,我聽到了四爺的聲音。


  我趕緊敲了敲門。


  有人走過來給我打開了門,正是周sir,他看到我之後什麼都沒說,而是警惕地探頭看了看,這才說:「趕緊進來。」


  其他人都到了,他們正坐在東屋的炕上說著話,我一下就放鬆了。幾部手機都在充電,把房間里所有的插座都佔用了。


  四爺說:「你腿腳有毛病?」


  我說:「半路遇到了一個人,聊了會兒。」


  四爺說:「誰啊?」


  我說:「西區的那個老薑。」


  說到這兒我看了一眼周Sir,他並不關注我們在談什麼:「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叫我媳婦給你們做飯。」說完就要往外走。


  我說:「你等一下。」


  他就停下了。


  我審視了他一會兒,突然說:「西區有人嗎?」


  他愣了愣:「你放心,沒人知道你們在這兒。」


  我說:「我問你,除了你和你老婆,西區還有別人嗎?」


  周Sir說:「有人啊。」


  我說:「你能給我叫來一個嗎?」


  周Sir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想找誰?」


  我說:「隨便,是個人就行。」


  四爺說:「小趙,你怎麼了?」


  我說:「你別管。」


  周Sir馬上對著西屋喊道:「媳婦,你把隔壁老李叫過來。」


  接著就聽見了大波浪的聲音:「幹啥啊?」


  周Sir說:「有點事兒。」


  大波浪說:「他不在。」


  周Sir看了看我,又說:「他幹啥去了?」


  大波浪說:「都去辦公大樓領衣服了。」


  我說:「都去了?」


  周Sir說:「都去了?」


  大波浪說:「都去了。」


  我說:「就是說,除了你們兩口子,其他人都不在?」


  周Sir說:「這些人幹活兒沒力氣,只要免費發東西,個個都跑在最前頭。」


  有這麼巧的事嗎?


  天色太昏暗了,棚頂的燈泡亮著,不超過50瓦。我看著眼前的周Sir,忽然有些恐懼。


  小差、四爺、Asa、小馬哥都察覺到情況有點不對,但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聽。


  我說:「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周Sir就像傳聲筒一樣朝著西屋問:「他們啥時候回來?」


  大波浪說:「那可說不準了,他們每次都去食堂蹭飯,說不定明天才能回來。」


  周Sir對我聳聳肩:「這些人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我突然換了個問題:「你和你老婆為什麼不要小孩兒?」


  周Sir有些不好意思,他朝西屋指了指,低聲說:「檢查過,你嫂子宮頸粘連。」


  我說:「是嗎?」


  周Sir馬上說:「我沒問題。後來一想不要就不要吧,咱也丁克一把。」 Asa說話了:「小趙,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能說嗎?我要說的是——周sir,你和你老婆是不是都被燒死了?


  我沒理Asa,接著對周Sir說:「西區這些人為什麼不搬走?」


  周Sir說:「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嗎?」


  我沒有接話,繼續說:「你們兩口子跟老薑的關係怎麼樣?」


  周Sir說:「唉,他媳婦不是在『919事故』中死了嗎,他受了刺激,腦子就不好使了,挺可憐的,每年過年我們都請他來我家吃餃子。」


  我終於問出了那個關鍵問題:「你家西屋老少間里到底藏著什麼東西?」


  周Sir眨巴了兩下眼睛,流露出了無賴的眼神,冷冷地說:「我可以不說嗎?」


  我說:「不可以。」


  然後,我轉頭看了看小馬哥,開始請求後援。沒想到小馬哥說:「你咋管那麼寬呢?周Sir,你把他攆出去。」


  周Sir說:「算了,我也不瞞你們了,那裡面有人。」


  我馬上繃緊了神經:「誰?」


  周Sir說:「我媳婦他老爺們。」


  我蒙了,轉頭看了看那幾位,他們也瞪大了眼睛。周Sir說老少間里藏著大波浪的老公!


  我大腦里馬上閃過了一系列的猜測——他和大波浪是情人關係,他們兩個人合夥把大波浪的老公囚禁在老少間里了,這裡天高皇帝遠,兩個人就這麼明目張胆地過上日子了……


  小馬哥已經從炕上跳下來,驚訝地說:「大哥,你玩的有點大啊!」


  周Sir說:「你們知道『拉幫套』嗎?」


  我蒙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


  「拉幫套」是東北農村早年間的一種風俗——家裡男人得了重病,生活無法自理,更不能養家糊口,於是經夫妻雙方協商同意,招個年輕的壯男人一起生活,就像一輛馬車走不動了,再牽來一匹馬幫忙拉套,晚上三個人睡在一鋪炕上,形成一妻二夫的格局……


  沒想到我竟然404真的碰到了這種事!

  周Sir接著說:「他癱了,常年躺在炕上起不來,吃飯喝水都要有人伺候。你們來了之後,我怕你們笑話,就讓大波浪把老少間的門鎖上了。我帶你們去看看。」


  我說:「不用了。」


  Asa卻走了過來:「不,要去看看。」


  周Sir看了看他,馬上解釋說:「我們從來沒有虐待過他,真的。」


  Asa說:「看看就知道了。」


  四爺很八卦地跳下炕來:「去看看去看看!」


  我們跟隨周Sir來到西屋,大波浪正在看電視,我看了下左上角的台標,奇形怪狀的,竟然不認識。播的應該是個武俠劇,有個男的正挾著個女的在天上飛,整個畫面又是磨皮又是柔光又是濾鏡,整的跟假人似的,作為從業者我真的有點臉紅。


  周Sir說:「媳婦,我帶他們見見他。」


  大波浪一下有些緊張,她把電視關了,站了起來。


  周Sir說:「鑰匙。」


  大波浪這才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遞給了周Sir,周Sir把門打開,那股香灰和中藥混合的味道一下就變得嗆鼻子了。


  老少間的光線很暗,我勉強看清有鋪小炕,炕上躺著一個中年男子,被子蓋到了脖子下,只露出腦袋來,他的頭髮和鬍子理得很乾凈,只是臉色白得嚇人。我還注意到,他的枕頭是個長方體,深色的,說不清是黑色還是深藍色還是藏青色,總之很大,很高。枕頭邊上堆著很多藥瓶,還有個玻璃杯子,裡面是空的,不過杯子很乾凈。炕邊有個桌子,上面供奉著一尊花花綠綠的神像,身體像水瓶那麼大,還有個香爐,裡面插著幾根殘香,香爐旁邊放著一隻很小的收音機。


  這個人看到進來人了,把腦袋轉了轉,朝向了我們。


  Asa先說話了:「你好。」


  病人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拘謹地說了聲:「嗯……」


  Asa說:「我們是來串門的。」


  病人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說了聲:「嗯。」然後就看周Sir。


  周Sir大聲說:「他們來看看你!」


  病人說:「嗯,嗯哪。」


  Asa站在了炕前,問:「你怎麼樣?」


  病人「齁嘍」了一聲:「我挺好的。」


  Asa說:「你需要什麼幫助嗎?可以跟我們說。」


  病人艱難地搖搖頭:「都挺好的。」


  大波浪走進來,有些不耐煩地說:「老聶,你說話你大點聲兒,別跟蚊子似的。」


  我用餘光注意到,周Sir瞪了她一眼。


  那個老聶趕緊說:「我挺好的,謝謝領導關心……」


  說完還是看周Sir。


  我覺得他不好,他說「挺好的」,「都挺好的」,「我挺好的」,越是這麼說越可疑。


  首先,他被鎖在了老少間,說明他在這個家庭中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就像我們來了客人,把一堆臟衣服胡亂塞進衣櫃里。而且,他肯定被命令不許說話,不然我們不可能始終沒發現他的存在,他要上廁所怎麼辦?

  其次,他叫我們領導,說明他沒見過404的領導,就是說沒人來看望過他,他的一切都被周Sir和大波浪捏在手中。周Sir跟他甚至是一種特殊的情敵關係,不可能對他有多好,只能指望大波浪念及舊情來保護他了,但是,就算當著我們的面,大波浪對他的態度都這麼粗暴,我們離開之後就更不好說了。


  Asa突然湊近老聶說:「需要我們報警嗎?」


  這句話如同一枚炸彈,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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