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武侯歸來
薄櫻每每為他上藥,都會忍不住眼圈通紅。源少商心中雖然痛苦萬分,卻總會問她些事情寬慰她,叫她不至於那麽傷心。
“阿櫻,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京都?你見過昭兒嗎,他長的像誰,是我……還是他的母親?”
“小少爺該有半歲了,長的……”看到源少商如今的樣子,薄櫻越發哽咽,她幾乎能猜到溶月見到少商死而複生,卻活的這樣痛苦時,既高興又心碎的模樣,薄櫻抹去眼角的淚,“我跟小姐離京的時候,小少爺才剛剛滿月,現在長什麽樣,姑爺自己回到京都看看就知道了。”
源少商眼中露出一絲落寞,他現在的這副醜樣子,一定會嚇著溶月和昭兒吧。
衛風下樓時,覺察到客棧大堂中似乎有人盯著他,他掃了眼四下,發現靠近大門處有兩大桌坐著清一色的青壯男子,這大熱天的,他們身上穿的雖是贏國服飾,腳上的鞋卻都是外邦人慣穿的靴子,其中幾人又眼神閃爍,不敢與他對視。
他與源閥的兄弟會合坐下後,著意叮囑了幾句,“兄弟們,這頓吃飽,門口不太平,今晚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護少主安全!”
果然,三更鼓響,二樓薄櫻與源少商所在的房間外就生出了響動,外頭的人往屋內扔了數枚迷煙彈,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十數名黑衣人分別湧入兩間客房,進門就舉刀往床榻上一陣亂砍,完事其中領頭的用朔方話下令燒毀客房。
一幫人還沒來得及扔火折子,就被源閥兄弟冷不丁拿刀頂住,那幫人此時才發覺,客房中的圓桌邊還坐著一個人,剛才因迷煙彈的關係,沒有看清。
衛風握著劍起身,敲了敲那為首黑衣人的腦袋,“你剛才烏七八糟的在說些什麽,你們是誰派來的,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吧,滅了口也不看看滅的對不對,萬一殺錯了呢?”
那黑衣人不做聲,衛風揚手就將他的胳膊按在圓桌上,長劍在他胳膊上來回比劃,“說!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有什麽目的!不說老子現在就卸了你們的胳膊!”
不多時,被按在桌上的人嘴角就溢出黑血,中毒身亡,與他同行的數人也都咬碎了藏在牙齒中的毒丸,立時斃命。
衛風將屍首扔到地上,衝出門與相鄰的薄櫻會合,隻見房內忽起大火,薄櫻匆忙逃出來,“死了四個,還有一個放火跑了,聽聲音是朔方人,既然已經被盯上,此地是留不得了,快去樓下接應姑爺,咱們快走!”
晚飯後衛風就與薄櫻說起了可疑之人的事,身邊的源閥兄弟雖然都是以一敵百的勇士,薄櫻卻仍舊不敢讓有傷在身的源少商冒險留在客房內,當下就悄悄將其送到了客棧後院的馬車內,以免生出什麽意料之外的情形,便於迅速脫險。
好端端的客棧被付之一炬,源少商在車內就知道果然有人夜襲,一行人連夜就離開,避開官道,繞小路回京。
一路上薄櫻都心緒不寧,晚上她明顯感覺到那幫黑衣人招招想要置她於死地,聽衛風所言,衝進她房間的刺客人數也比攻擊源少商的多,就好像這次的目標是她一樣,而且來的都是朔方人,以她對朔方的了解,來的不會是烈陽王的人,那麽到底是誰呢?
一直以來她隻與京都通過消息,朔方不可能知道,也沒有理由殺她,莫非此人是身在京都的朔方人?
“衛風,你離開京都的時候,有沒有朔方人去贏都?”
“哦,倒沒有人在贏都,不過贏朔不計劃和談麽,聽說會去個朔方使團,我離開了這麽久,現在應該早到京都了。”
自雲薑被禁足後,南顯揚就積極地暗中調查源閥安葬宣武侯之地,花費近十日終於找到,即刻就收買了不少亂民去墳塋前鬧事,致使少商之墓被弄的汙穢不堪。
消息很快就傳入宮中,負責守衛女樞宮的源閥兄弟聽聞此事,個個憤懣不已,又不敢貿然稟告雲薑,隻好與同為源閥舊人的阿酒傾吐此事。
阿酒聞知,心中更是猶如壓了一塊大石,她清楚地知道,若是告訴雲薑此事,雲薑必定會違抗宮禁,毫不猶豫地去到武侯墓前,事情會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不說,她卻覺得身為女婢,對不起主家。
可南宮煙急於對她發起反攻,剛從南顯揚處得知一切已經布置得當,就迫不及待帶人來到女樞宮想看看韓雲薑心急如焚,悲痛不已的樣子。
“貴妃姐姐這幾日還好麽,妹妹擔心姐姐聽到什麽消息,近日裏煩悶,特地給姐姐送了些應景的東西過來,來人啊,把本宮給貴妃娘娘的東西呈上來!”
雲薑位於上首不願多理會她,“哦?難為妹妹了,送的些什麽?”
南宮煙見韓雲薑神色如常,便知她宮中的這些侍女都未將武侯之事告知,忙命身邊的幾名侍女個個捧著竹籃進來,親自掀開竹籃上的紅綢,將香燭冥錢呈現在韓雲薑麵前。
雲薑一見這些立時變了臉色,起身步下台階,“南妃,你送這些不吉之物來本宮宮中是何意!你一個小小庶妃,竟敢渺視本宮,詛咒本宮!”
南妃掩袖嫵媚一笑,語帶委屈,“那件事……她們都沒有跟你說嗎?姐姐是不知道,還是當真涼薄心腸呢,姐姐雖已貴為皇妃,曾經卻也是源氏府邸中的人呢。”
“你什麽意思?源氏府邸出了什麽事!”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聽聞近來京都出了一樁百姓泄憤作亂的事,京都令一查,原來是一些因此次戰亂喪子喪夫的孤寡老人不知從哪裏得知了宣武侯的墓葬之地,昨天啊,拿著鋤頭鐵鍬去把武侯的墳塋給砸了,那墓碑敲的是一點不剩……”
雲薑聽到少商之墓被毀,突如其來一陣眩暈,幾乎令她癱倒在地,幸而阿酒在側將她穩穩扶住,雲薑看向阿酒為難歉疚的神色,便知她也是早知道此事的了。
“阿酒……”
未等雲薑有喘息之機,南宮煙繼續一字一句道,“哎呀這也就算了,聽說那些百姓恨極了,在武侯的墳塋上扔了不少醃臢之物,什麽臭雞蛋啊,餿水啊,總之現在那個地方,是連京都令的手下都不願走近了,實在是太過髒汙了。”
雲薑握著阿酒的手霎時收緊,喉頭一陣腥甜湧上,從嘴角溢出來,“他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從前少商帶領將士們殺敵,他們這十數年的安穩都是將士們拿性命換來的,少商不過被奸人陷害,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對待他!讓他身後都不得安寧!”
看著她這副樣子,南宮煙打心底裏高興,一不小心,竟笑出聲來,“姐姐切莫氣壞了身子啊,雖說宣武侯爺曾是姐姐的夫君,可姐姐現在可是皇上的女人,這副模樣要是叫皇上瞧見了,可怎麽好呢。”
她尖細的聲音聲聲入耳,聽的雲薑極不舒服,又想起豫王日前所說的,她就是陷害少商的罪魁禍首,雲薑再顧不得任何事,甩開阿酒的手就向南宮煙撲去,兩人一起摔在地上扭打起來。
南宮煙畢竟身子重不敵,雲薑騎在她身上,揪起她的衣領就是重重兩巴掌煽下,“你這個毒婦,謀害少商在先,那些暴民能找到少商的墓地,也必是你從中作梗的吧!好,既然你一定要這樣逼迫我,我就隨了你的心意,讓你也嚐嚐與至親陰陽相隔的滋味!”
南宮煙總以為在宮中,不論如何韓雲薑是不敢對她動粗的,誰知道今日失策了,她竟發了狂,她眼睜睜看著韓雲薑用膝蓋重重壓向她的小腹,小腹一陣劇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濃稠的血液從雙腿間流出,襦裙上漸漸殷紅一片。
隨她而來的女華宮侍女個個被嚇得不輕,忙衝出殿外傳太醫,阿酒將雲薑從南宮煙身上拉起來,“夫人,她如今已是皇妃,您眾目睽睽之下傷了她腹中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啊!”
看著漸漸滲到地麵的血跡,雲薑除了有些後悔牽累了那個無辜的生命,麵上沒有絲毫懼色,“既然已經做下了,不論有什麽樣的後果,都由我自己承受,要殺也好,要剮也罷,現在我都要去少商墳前看看,看看他們把他弄成什麽樣子了,我是少商的妻子,這個時候,我怎麽能不在他身邊呢。”
言罷雲薑就要衝出宮去,阿酒知道她這一去,就等同與睿帝撕破了臉皮,所帶來的必是難以挽回的後果,勉強拉住她,“夫人,南妃之事傳出,皇上若知道了,一定會即刻趕來,此時夫人你不在宮中,此事就再無轉圜餘地,隻能任她們攀咬了啊娘娘!”
雲薑甩開她的手,眼神決絕,“阿酒,我什麽都管不了了,我不能讓少商一個人在那裏承受那些人的淩辱,我一定要去!”
阿酒無法,隻能忍痛喊出事實,“夫人!姑爺已經死了!你就不能為了活著的人,好好活著嗎!”
雲薑忍了半晌的眼淚在這一刻落下,驀然回首,不知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阿酒,“不,他沒死,少商沒死,他一直活在我心裏,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