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墳塋相見
她就那樣衝出女樞宮,宮中侍衛原就是源閥子弟,即便沒有任何命令,也有數人護她出宮。
睿帝得知消息,是在乾坤殿中與南相及眾臣商議政務之時,女華宮的侍女滿手是血地跑進乾坤殿中,霍然伏跪在地,“請皇上為我家娘娘做主,韓貴妃娘娘與我家娘娘打了起來,活生生將我家娘娘腹中的孩子給打下來了!”
不隻睿帝與南相震驚,就連南顯揚也吃驚不已,他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這個女人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會利用自己的孩子麽,原來是藏了這麽一招,真夠絕的。
睿帝震驚之餘有些不信她的阿薑會做出這種是,“韓貴妃不是在禁足嗎?怎麽會又與南妃起衝突?”
“是……是我家娘娘一早說要給韓貴妃娘娘送些禮物去,這才在貴妃娘娘的女樞宮起了衝突。”
南妃懷妊,南相原本盼望著南煙能夠生下皇子,將來也有繼承大贏江山之望,此番突生變故,南相一時失望憤懣不已,卻不能明麵上要求皇帝懲治罪魁禍首。
“皇上,老臣可否隨皇上去看一眼臣那苦命的女兒?”
他是南妃之父,睿帝看著他也是十分歉疚,偕同南家父子同往女樞宮,親眼目睹南妃一身是血躺在正殿就近的軟榻上昏睡著,榻邊銅盆內的血汙中夾雜著一個已經成形的男胎,是太醫剛剛設法從母體排出的。
南相霎時老淚縱橫,與南顯揚一同跪地乞請,“皇上,南妃娘娘先是遭人裝鬼驚嚇,今日又被折磨至此,臣請皇上嚴懲凶手,換南氏一個公道啊!”
南妃腹中孩兒雖是意外得之,可睿帝早前已經默許了這孩子的存在,還有些期盼生出個小公主,此刻親眼見到銅盆中的死嬰,有著自己血脈的孩子竟被自己最愛的女人殺害,何其殘忍,睿帝垂眸,對韓雲薑之心幾乎涼透。
“愛卿放心,朕會給你,給南妃一個交待。貴妃呢?發生這樣的事,貴妃在何處!”
殿中女華宮侍女紛紛指證,“貴妃娘娘將我們娘娘打暈後就倉皇逃出去了,說是要去找……奴婢不敢說……”
睿帝一聲怒斥,“她要找什麽!還不快說,朕恕你無罪!”
“奴婢聽貴妃娘娘說,好像是要去找她的夫君,宣武侯爺的墳塋……”
李衍一聽,在心中積澱了許久的怒意霎時湧入四肢百骸,捏地指節作響,額角青筋顫動,她入宮這麽久了,對他這個皇帝果然一直是虛與委蛇,心裏一直記掛著別的男人還不夠,今日還堂而皇之地去找那個已死之人的墳塋,令他身為天子,顏麵掃地。
南顯揚偷偷打量了他的神色,“皇上,妃嬪私逃出宮乃是大罪,不如由臣出宮將韓貴妃帶回來……”
他還未言盡,睿帝就將其打斷,“此事無需愛卿代勞!朕親自去!”
日夜兼程,一路一刻不敢鬆懈防備,少商一行終於抵達京都近郊,未免有如上次襲擊的刺客一般有人在城內設伏,衛風帶了數人先行入京回源閥打點接應人馬,少商與薄櫻則藏身於一處毫不起眼的郊野草廬之中。
越近京都,薄櫻越能覺察到少商的變化,不知是否因為即將見到妻兒的緣故,他很緊張,也越來越矛盾。草廬雖隱於林中,卻離上山的一條小路極近,周遭的野草忽而逆風抖擻,薄櫻與少商都是習武之人,下意識握緊了手中兵器,覺察到有人將至。
不過片刻功夫,即有數人策馬飛奔而過,那隊人策馬的速度雖然極快,可少商依然看出為首那一騎上,身著素色宮裝的女子,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溶月。
他望著她絕塵而去的身影出了出神,踏出草廬幾步,又像想到什麽似的停下了步子。薄櫻看出他的心思,並未點破,隻是持劍緊隨而出,“姑爺,那隊人行色匆匆,必然是有要事,不如我們跟去看看!”
“嗯。”
兩人未上小路,隱蔽於林中行走,找到馬隊的行蹤後,蟄伏在一處山石後,少商隱在黑紗鬥笠下的一雙眼睛始終看向溶月的方向,看著她下馬,看著她一步步走近他身旁不遠處一座肮髒不堪的墳塋。
近看自己的妻子,她梳著貴妃高髻,素色妃袍,精致的妝容卻難以掩飾臉上的淚痕。她跌坐在破敗的墳塋麵前,細細撫摸那些破碎的石塊,將一塊稍稍完整,鐫刻有完整字體的石塊抱在懷中,痛苦失聲。
“少商,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這裏,讓那些暴民來驚擾你,讓你受了這樣的羞辱,都是我不好……”
原來這裏就是他的墳塋,聽她叫著自己的名字,少商一顆心都要碎了,幾次想要站出去見她,告訴她,他回來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一張遭到毀容,尚未複原的臉,就忍痛壓製住自己這半年來的思念。月兒,你一定要撐住,再堅持一些時日,再等我一些時日就好。
跟隨而來的源閥舊人扶起雲薑,“夫人,這裏雖損毀嚴重,但並非無法修複,此地不宜久留,夫人既見到了少主,不如先回宮去應對南妃之事,這裏由我們負責清掃,找工匠修補就是。”
“不,我一定要將這裏打掃幹淨,好久不曾見了,少商也一定想和我好好說說話的。”
“可是夫人,若是此事被睿帝知道……恐怕對夫人和小少爺不利啊。”
“他已經將我們一家逼迫到這個地步,我還有什麽好怕的,就讓我多陪陪少商吧,求你們了,就一會兒……不然我不知道,以後可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少商聞言,便知自己被陷害至如此境地後,李衍是如何對待自己妻兒的了。兩人之間不過咫尺距離,他可以看見她如紙片般憔悴的身影,卻無法與她相認,胸口一陣抽搐劇痛。薄櫻見他表情痛苦,就知他因此牽動了胸口傷處。
“姑爺,你的傷口還未完全愈合,還是先回去吧。”
與愛妻隻是匆匆一麵,少商正在猶豫不舍之際,遠處塵土飛揚,與剛才的雲薑來時的輕騎不同,這次的馬蹄之聲鏗鏘有力,一聽就是訓練有素的禁衛軍才有的裝甲陣勢。
夕陽與飛沙之中,頃刻間,禁衛軍就在墳塋遠處列陣,將此山地重重封鎖住,一隊金甲精銳守衛著睿帝車駕長驅直入到墳塋前才停下。一身明黃朝服的李衍冷著臉由李進忠扶下馬車,身上早已沒了從前在少商麵前那種惺惺相惜的人情味。
縱然知道他來勢洶洶,雲薑也隻是抱著那墓碑碎石,不願看他一眼。
李衍看著雲薑這副樣子,越發來氣,伸手就擒過她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麵前,動作極為粗暴,來的路上,他為雲薑想了千萬種脫罪的理由,也許她是因為嫉妒自己寵幸南妃,與南妃有了孩子,她是因為嫉妒,才做出那麽喪心病狂的事,隻要她在自己麵前服軟,即便是殺害了自己的親生子,自己或許都可以網開一麵,不與她計較,甚至為了她,與整個南氏為敵。
可她在少商墳前,連看也不願看他一眼,抱著那堆臭石頭,無疑徹底激怒了他,踐踏了他身為一國之尊,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你看著朕!”
雲薑依舊倔強地別過頭,李衍一把捏住她的下顎,迫使她的臉對著自己,“看著朕!韓雲薑,朕早就警告過你,不要挑戰朕的底線!你在宮中做的那些事,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不與你計較,可你就那麽恨朕麽?竟活活弄死了朕與南妃的親生骨肉!”
雲薑死死抱著石塊,在自己夫君墳前,她覺得自己隻要跟李衍說一句話,都是對少商的褻瀆。
見她恍若未聞,仍舊抱著那堆破石頭,睿帝一怒之下揚手將石塊悉數打落在地。當雲薑蹲下身去撿那些石塊時,李衍從背後擒住她的衣領,拎著她拖到少商的墳包前重重按下。
“在這個死人麵前,你連話都不願意跟朕說上一句是嗎?那朕就在這裏,在他麵前,讓他看看,你現在到底是誰的女人!”
李衍蹲下身,迫使雲薑抬起下顎,在少商的墳包麵前,充滿侵略意味地強吻上雲薑的唇瓣,雲薑的雙手在他胸口頸間抓撓卻無濟於事,倉皇間抓起石塊重重砸向他的耳鬢。李衍耳部一陣嗡鳴,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嘴角帶笑地離開雲薑的唇瓣。
將她摟到自己懷中,在墳包前猖狂地笑著,“你看看,他已經死了,就算朕在這裏與你做出床第之事,他也不會從這座墳包裏跳出來的,他已經死了!”
雲薑咬牙低聲咒罵道,“你就是個畜生!”
李衍麵上的笑意更甚,拽著她的頭發頂在墳包上,“源少商,你看到了嗎?你視若瑰寶,從前在朕麵前炫耀的妻子,如今是朕的女人,朕的貴妃!這如花的容顏,嫋娜的身子,以後都隻會在朕的龍榻上承歡!你的兒子,將來會尊朕為父,來日載入史冊,你隻會是一個通敵叛國的亂臣賊子,而她,將是朕的皇妃,與你沒有半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