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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 母(捌)

  是夜,祁山甫坐在自家的院子裏麵,仰頭看著天空,今天近十五,不是就吹過來帶著冷意的風,他縮了縮身子,仰頭看著天空那一輪月亮,黑亮的眸子裏看不清是什麽情緒。


  “其實我知道的,你知道都在對不對?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對著麵前的空氣說道。


  一陣蕭索的風吹過來,院子裏的楊樹窸窸窣窣地掉了一地的葉子,有一片飄到了他身後的位置,在空中停了一瞬,才再次悠悠然地落到了地上。


  嬴季坐在牆頭貼著房子的位置,躲在一個樹的後麵,還泛著熱燙感覺的肩頭倚在冰涼的牆壁上,雙腿放在牆頭上,丹紅色的長裙順著牆壁滑落下來,像是紅色墨水的瀑布被人從中間截斷了一樣,在風裏悠悠蕩蕩。


  她歪頭看著那個明明還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像一個看透世事的老人一樣坐在椅子上的男生,聽到他的話,微微坐直了身體,她並不覺得隻憑著祁山甫能夠發現自己,他應該在給別人說話。


  “我知道的……祁山甫輕輕笑了笑,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卻沒再繼續動作,慢慢倚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嬴季皺了皺眉,也重新放鬆了身子,目光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身影,有些擔憂,按照正常身體,在這樣的溫度待久了,會感冒的吧?


  祁山甫很清楚,自己從來就是不招人待見的,用最民間的一個詞來說,就叫做“掃把星,就隻會給人帶來災禍的掃把星。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感情,友情,親情,同學之情,他都沒有。


  夢裏,祁山甫看著推攘了自己一把的那個小朋友,在下一瞬間往後退的時候摔倒了地上,再站起來的時候,臉上布滿了一道一道的抓痕,劃爛了眼睛,臉蛋,滲著血的傷痕和孩子淒厲的叫聲,控訴著他過分的行為。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隻有六歲,才剛剛到了成年人腰間的小身子被班級裏所謂抱打不平的“俠客瞬間按到了地上,蜷著身子捂著頭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淚水混著鼻涕流下來,哭著說道:“不是我,我沒有動他……


  “就是你……


  他沒聽到那群人具體在說什麽,隻是幾句話的時間,身上的疼痛感就全部消失,他看著全部倒到了地上的那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同學,眼中盡是驚恐。


  在那個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頭被人揉了一把,到那時回過頭的時候,走過來的是氣勢洶洶的老師。


  他拖著自己的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時候,周圍是圍著他指指點點的同學,明明是同一個年齡,同一個村莊,他卻覺得自己與他們有著一個巨大的鴻溝,比如,他們是正常的孩子,而自己不是。


  他胳膊用力將自己的書包砸到了門上,然後一個人蜷著身子坐在樹下,眼淚再也忍不住地肆意橫流,但是沒有人給他擦。


  整個院子都冷清得很,東堂屋內時不時地就會傳出來一種奇異的香味,但是他卻能夠聞到在那種像是香灰又像是過了保質期的劣質香水味後麵,有一股淺淡但讓人身體發寒的臭味。


  他很清楚,從幾天前開始,他就永遠是一個人了,沒有父親,也沒有了母親。


  叔叔說是媽媽害死了爸爸,所以不能埋進祖墳,姨媽說過兩天就會將他母親的身體帶走。


  他睜大了眼睛不解地問道:“帶去哪裏?

  姨媽撇了撇嘴,才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去很遠的地方,你要很聽話,才能夠見得到她……


  隻是後來他偷聽到了大人們的聊天,他們說“我們王家才不收那種不檢點的女人,還是隨便找個地方火化了算了……


  事實上裏麵一大部分的詞匯,都是他到後來才明白的。


  人的認知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縱然再多不明白的事情,等到字認識的差不多了,總能夠找到答案的,隻是有些事情,還不如不知道的好一些。


  祁山甫的雙腿猛的抖了一下,然後睜開了眼睛,月亮依舊是不規則的大圓餅,給人一種薄涼的感覺。


  他扶著椅子坐了起來,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怎麽回想起來那麽久遠的事情,抬眼的時候,正見到一塊磚頭從門外被扔了進來,砸到了石灰板的地麵上,發出來哐啷的聲音。


  他愣了愣,突然扯了扯唇角,果然,下一瞬門外傳來了一下中年男人憤怒的罵罵咧咧:“破掃把星,現在還有臉呆在這,要不是你,我兒子能受傷……


  聽到似乎有離開的腳步聲,他低下來的眉眼突然抬了起來,有些急切地說道:“不要!

  嬴季挑了挑眉,隻見著原本滾落到石灰板上的磚頭塊在砸到了地上,滾了兩圈來到了祁山甫的身邊,浪起來淺淺地灰塵,在月光下飄搖。


  後者慢慢彎腰,撿起來那個磚頭塊,輕聲說道:“我就知道你又要這樣做……


  嬴季有些沒有聽清,索性從牆頭上輕輕躍了下來,轉而依靠在了樹上,側耳聽著從那邊傳來的聲音。


  祁山甫低著頭,看不出來什麽情緒,隻是聲音悶悶地繼續說道:“一開始我怎麽都不願意承認,我以為,那些都是巧合,就算怎麽看都是與我有關的不正常,我也依然覺得那是一種巧合,畢竟,沒有人會跟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魂靈的不是嗎?

  “可是事情越來越嚴重,從一開始的小打小鬧,到後來甚至威脅到了別人生命,你隻知道他們對我不好,可是這個世界從來的都對有你跟在身邊我不好,你難道還能夠毀掉所有人嗎?

  祁山甫坐到椅子上,將手上的磚塊放回到了地上,伸手抱住了頭,來回揉了揉,似乎在整理著語言,又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你從來不知道,從來不知道我多麽的不想讓你出現,你的每一次出手,都將‘怪物’‘掃把星’‘瘋子’這種標簽更深一步地深深地砸進了我的骨頭裏。


  嬴季一直低著頭,聽到這句話,才伸頭向外看去,卻見一個影影綽綽地紅色身影,將雙手放到了祁山甫的脖頸之上,似乎下一瞬,就能夠捏斷這個男生的脖子。


  她的目光冷了冷,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手腕微抖,一張黃符燃燒起來,向著那個影子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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