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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海棠花雨初见如梦

  镜前,一位妙龄女子正在理妆。她似乎都不忍与那镜中人对视——她太美了!世间似乎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她的美丽,因为那样的美来自天外,来自那无尘无染的天青之境。这女子正是那被称为“少主”的风流青年,她自幼随母亲——丹道派掌门生长在蜀中碧空山中,此山隽秀清灵,四季苍翠,她出生时,真阳子一鹤(道家老神仙,鹤山派掌门)飘然而来,见她眉宇间尽是绝尘之相,宛若仙界青莲,甚爱之,对丹道派掌门穆蓉若说:“近来我总是梦见青天中一池青莲花,摇曳生姿,知此异象出自丹道派门中,特来看视是何姻缘,果然应在此孩儿身上!此女有慧命,应葆之爱之,终可换骨脱胎,得天之真命也!但其凡身之姻缘遭际,乃历劫所致,凡人实无力回转!”说罢,赠与女孩乳名“青儿”,飘然而去。

  母亲为青儿取名“穆青淼”,在母亲和同门师长的爱护下长大,青儿一天天长成,灵慧异常,丽质天成,年方十六已得《玄丹金决》七七四十九句真要,外用功夫以丹道派独门“点水功”为长,“点水功”取蜻蜓点水之意,指“至柔至轻”若蜻蜓点水,实则力道变幻莫测,轻可斩柳絮,重可摧金石。前文所及“无骨柔掌”乃是其中一种功夫。及至弹断五把铁琴,又可“点水”行于水上,母亲始把她叫到跟前说:“青儿,你此时再在山中苦练,已不能有大的进益,《玄丹金决》要通极第八八六十四句不是身法,而是心法,你要到红尘中去历练,去经历人与事,潜行摄心,养息修真,方可大成!”

  说着,将一只莲杯交于青儿。青儿只是从小听说丹道派最高丹决被刻在了两件柴窑真器上,然而两件柴窑失散,丹道派历代所传只是此一只莲杯,也只丹决中的一字,长到十六岁,她竟从未见过这只传说中的莲杯。只见在母亲手中,那只莲杯宛若水中的一朵青莲,清影濯濯,又流光溢彩,那天青的釉质犹如脂玉,又如琉璃,其胎骨坚密如磬,暗刻于胎骨上的莲瓣雅静绝伦。果然,是天上人间第一美器!

  青儿接过莲杯,捧在掌上端详良久,又将其翻覆过来,底足上刻有一个篆字的“汝”字!字体古雅风流。青儿惊道:“就是这个字!”母亲微微点头:“老祖未及口传二字丹决而仙逝!我门六代相传,还无人能心悟这第二个字!”

  就这样,青儿继承了这只莲杯,将它贴身秘藏,受母亲之嘱除游历增长见识外,务要在这多事之秋找回失散的那另一件柴窑——一只莲瓣杯盏!

  此时,镜前的青儿从怀中取出那只莲杯,它被置于一个金丝软甲的套袋中,这种金丝软甲由极细的金丝重重织就,虽利刃钢枪而不能破,本是西域皇家护身之用,而这只软甲套袋是为这只莲杯量身定制的。青儿轻抚杯身,又将杯足上的一个“汝”字翻覆摸索,她似乎沉入了幽思。

  总兵府。韩箫难得回到府中休假,来到母亲处请安。这个风流倜傥的青年很招女孩子们喜欢。他只要在府中一出现,府里的丫鬟们便止不住地偷眼看他,此时,他的到来,真真惹乱了一树春睡中的海棠。

  一个攀在高凳上采摘海棠花供佛的丫鬟因为着急偷看韩箫,居然失足掉了下来,韩萧眼见丫鬟摔落,正要上前相救,一个正持着鸡毛掸帚前去扫尘的下等丫鬟路过,听得背后有人从高处落下,竟不用回身,只用掸帚反手轻轻一挡,从半空劈身落下的丫鬟居然服服帖帖顺正了身体,足尖着地,化险为夷。这一瞬间,周围人并未看得分明,跌足落下者也并未回过神来,只有身后的韩箫清清楚楚看在眼中——这个下等丫鬟竟然身怀绝技!她莞尔转过半边脸,面颊和肩颈的轮廓是如此优美,摇落的海棠一阵花雨,韩箫竟看痴了……

  到了母亲处,寒暄叙些家话。一个丫鬟前来上茶,女孩身上的一股异香吸引了韩箫,待他看向她时,几乎一惊——虽然方才那个救人的女子,韩箫只看到一个背侧影,但此时他几乎可以确认,刚才那个女孩正是眼前这位:只见她垂着眼帘,但双眸中流转的眼波从浓密的睫毛下隐约可见,她美如子玉的额头显出一种不可言妙的天真浪漫,一抹丹唇不点而红……韩箫长到这么大,从未被一个女子如此吸引,他接过的杯子竟失手掉落,正在杯子就要落地的刹那,女孩竟在贴地高的距离将杯子稳稳端住,手背离地面只有一发——这当然只有习武的韩箫看在眼中,他急忙捧起女孩手中的杯子,无意中握住了女孩的手……女孩一阵惊觉,抬起眼睛,瞬间与韩箫的目光相遇——韩箫如坠梦中——这双眼睛似曾相识……过去?前世?未来?离乱纷纷的交错时光中?

  “青儿!”瞬间四目相视的凝固被母亲的一声呵斥打断,“是谁让你端茶的!你负责的打水扫尘呀!”

  青儿嗫嚅道:“秋月姐姐忙着把新开的海棠拿去佛前供奉,就叫我过来端茶!”

  “快下去!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擅自进厅堂!”

  青儿连忙退下。

  韩箫虽见母亲不悦,还是忍不住问:“新来的丫鬟?”

  母亲道:“正清观的道长推荐来的,说是自小没了双亲,收养在观中,见她无深修的资质,就请我收留在府中做些杂事,等到了婚嫁年龄打发出去。我问多大了,只说自小失孤,不记得了,我看她年龄也不小了,过一阵子,就配个小子打发出去吧!也算道长托付一场,我也要尽到人事。”

  韩箫莫名着急:“我倒看她年龄尚小,多呆在母亲身边好生调教,才是她的造化!”

  见他反应奇怪,母亲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些鸡毛蒜皮?”

  韩箫支吾道:“母亲不是说尽到人事么?这女孩身世可怜,若婚姻再不幸,这世上不是再无可依之人?不如多留她一阵子,待看清她的禀赋心性,再找个合适她的,不是更好?母亲心慈如菩萨,母亲的尽人事可就是菩萨行,圆满才好啊!”

  母亲转嗔为乐:“就你猴皮嘴尖的!”

  夜中,韩箫正独坐灯前读书,白天与女孩相遇的一幕幕却萦绕不去,他明知这个女孩武功非凡,并非像是一个随便荐来的丫鬟,总兵府乃机要密地,本应当尽快革除这个可疑的女子,但,她竟像一个谜一样吸引着韩箫,他本能地觉得,她不会是一个危险人物,相反,当他想起她此时就在邻院的某个房间里,和他同处在一个空间中,他忽而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韩箫正自发痴,忽然,灯影陡然动了一下,一道黑影似乎掠过墙头,韩箫立即拔剑腾上屋顶,只见黑影在屋脊上行走如飞,似乎是从府中内院而出,他紧跟其后,但黑衣人已察觉了他的跟踪,没入黑暗中,竟然不见了踪影。守卫森严的总兵府一片沉寂,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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