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考哪所大學
馮小滿考完試出來以後,終於同意接受記者們的採訪。她就站在學校門口的梧桐樹底的陰涼下,慢慢回答大家的問題。
有人問她有沒有關注這一屆的亞錦賽。她笑了,無奈道:「我剛參加完高考啊。」
眾人不死心,一直追問她:「那你覺得這一次的亞錦賽,究竟誰能拿到冠軍呢?」
馮小滿搖搖頭:「這種事情不好講,比賽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我當然希望我們中國人奪冠。可是很多事情,都不好講。畢竟,我們在進步的時候,其他隊伍也在進步,而比賽本身就講究一個臨場發揮的情況。我只能說,我祝福我昔日的隊友們,能夠在賽場上發揮出最好的水平,不要辜負教練對她們的栽培和大家對她們的期待。」
有記者問馮小滿:「那你將來還會重返國家隊嗎?」
馮小滿非常認真地強調:「加入國家隊是要經過一個非常嚴謹的考察流程的。我當時是在全國比賽中獲了獎,然後被選拔進集訓隊,再經過考察以及各項測試跟考核,最後才確定的名單。國家隊是全國所有職業運動員都嚮往的地方,不是誰的一畝三分地。更加不可能說誰想去就去,這又不是誰家的私人俱樂部。」
記者不死心,繼續問下去:「也就是說你不想再回去了?」
馮小滿微微一笑:「我相信作為職業運動員而言,能夠成為國家隊的一員,代表國家隊出國參加比賽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不過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我本人已經退役了,而且我目前還處于禁賽期間。現在我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完成。」
那位記者似乎跟馮小滿杠上了一樣,非得從她口中掏出她拋下國家隊不管的話來。
馮小滿唇角出現了微笑的弧度,眼睛卻不動:「因為種種原因,孩子跟大人走散了。獨自生活的孩子為了生存下去有了自己的生活。難道這個孩子應該被不停地指責是他(她)拋棄了大人嗎?」
記者的反應非常尖銳:「你是說國家隊拋棄了你?」
馮小滿笑了,慢條斯理道:「剛好我才考完語文沒兩天,還記得語文基礎手冊上背誦的拋棄的解釋,扔掉不要、丟棄的意思。這是一個主觀行為,與分離走散並不是相同的意思。我已經退役有大半年的時間了。退役也是我自己的決定。上帝關上了一扇門,又打開了一扇窗。用中國的古詩來講就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沒有誰拋棄誰。
在拚命強調主觀感情的時候,我們應該先尊重客觀事實,客觀事實是我被禁賽兩年。我已經上訴了好幾次,但是我依然被禁賽兩年。我得說,別想當然。世界的模樣並不可能是誰想怎樣就怎樣的。」
有人輾轉著又含含糊糊地提到了裸照問題。
馮小滿的態度非常堅定:「事情進展到這地步了,所有的問題都交給警方去處理。作為受害人,我已經選擇了報案。既然如此,就意味著我相信警方會給我一個公道的。」
有記者問到了馮小滿準備考哪所大學。馮小滿言笑晏晏地表示:「嗯,我當然想考最好的大學啦。不過,所有的事情得等高考成績出來以後才能決定。現在,所有的想象都是幻想。我還是腳踏實地點比較好。」
記者不死心,追問道:「高考你會選擇港城的大學嗎?」
馮小滿笑了起來:「所有高考指南上的學校都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最終的選擇要看我高考究竟能考多少分了。」
她這種避重就輕的回答當然不能讓記者滿意。大家追著她,非得逼她給出一個態度來。
馮小滿就是笑而不語,只強調自己目前還是以工作為重:「其實我自己也非常擔心如何兼顧學業跟工作的問題。也許我會選擇休學一段時間。畢竟,現在是非常關鍵的時期,我希望事業上能有所突破。」
她笑了笑,謝謝記者朋友們的關心,在朋友們的簇擁下,慢慢往家走。
馮小滿隨手掏出手機來看了眼時間,瞥見自己手腕上戴著的自己代言的品牌手錶時,她真想自戳雙目。看看看,分分鐘暴露了土包子女**絲的本質,她到現在還是習慣於用手機看時間。馮小滿默默地準備收回手機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是奧古斯汀的來電。
她有些奇怪,不明白奧古斯汀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段給她打電話。考慮時差問題,凌晨五點多鐘對於奧古斯汀來說,真是相當早了。她接了電話,問他什麼事情。
誰知道奧古斯汀無比幽怨地表示:「親愛的小滿,我就是想做第一個祝賀你通過了高考的人。」
馮小滿哭笑不得,她直接用英文回復了對方:「噢,那不可能是你的。我們收卷子的老師已經祝賀過我們了。那你的考試準備的怎麼樣呢?你應該多準備一下哲學作文。」
奧古斯汀非常沮喪:「噢,親愛的小滿,我們可以討論一些其他的話題,非常美好的話題。比如說……好吧,你打算上哪所大學之類的。」
馮小滿表示自己毫無興趣跟他討論這些,倒是奧古斯汀究竟想好了要申請哪幾所大學沒有。
她一直用簡單的法語夾雜著英語辭彙跟奧古斯汀進行交談。現在,既然她已經正兒八經地要好好經營自己的模特兒事業了,她就有意識地開始學習法語。雖然,熟練掌握英語已經足夠讓她在模特圈生存下去。不過,巴黎時裝周的影響力眾所周知,法國在時尚界的地位舉足輕重。她想跟更多更好的設計師合作,那麼熟練地掌握法語會為她提供很多幫助。
奧古斯汀非常高興,因為小滿練法語的話,哪裡有比他更合適的交談對象呢。於是他特別勤於跟馮小滿打電話,只要話題不涉及他想讓馮小滿當他女朋友的事,他們都能聊得很好。奧古斯汀問她高考感覺如何。馮小滿表示整體情況還好,不算特別難,雖然有些題目不會做,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在她預期的範圍內,沒有太慘的事情發生。
她給手機插上耳機,就這麼一路走一路接著電話。
童樂、石凱還有川川等人都護在她身邊,防止有什麼危險,順帶著幫忙隔離沒完沒了的記者們。他們到底想要幹嘛,尤其是那個問裸照的記者真是從頭髮絲裡頭都透露著猥瑣。石凱都能猜到他不會寫什麼好話的,馮小滿心情愉悅表情輕鬆,就是她沒把裸照當回事。要是作風嚴謹的姑娘,早就應該是去自殺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女的要是被人摸了碰了就該死。
石凱有一瞬間恨不得殺了這個記者。他現在明白人的戾氣從何而來了,從周圍那些窺探不懷好意的目光而生,恨不得一把火燒死他們這些畜生。
他護著馮小滿往前頭走,這個記者他記下了。他不會讓他好過的。石凱打定了主意,就有心思注意聽馮小滿講電話了。讓他悲傷的是,馮小滿說的還不是英語,嗯,裡面是夾雜著一些英語辭彙,但大部分應該都是法語吧。
石凱是多麼敏銳的人啊,他自然知道馮小滿跟那個法國小開傳緋聞的事情。當時媒體曝光他們一起共進燭光晚餐的時候,他惡狠狠地鄙視了一番奧古斯汀。呸!好白菜才不會被豬拱了呢。小滿絕對不會看上這麼個花里胡哨的小白臉。
不過,現在看小滿跟人家有說有笑的樣子,少年的心中就五味雜陳了。他酸溜溜地想,馮小滿該不會真跟那小子談戀愛了吧?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尤其是在她遭到這麼嚴重打擊的情況下。即使大家都知道她是受害人又怎麼樣呢?石凱還記得他媽說的一句話,哪個有頭有臉的人家會娶一個渾身都被人看光了的兒媳婦。
當時他氣得要死,跟他媽大吵了一架,馮小滿怎麼了?該被唾棄的難道不是那些畜牲嗎?為什麼要說馮小滿的不是。
石凱冷笑著表示:「不用你們擔心,那些張口閉口嫌棄馮小滿的人,馮小滿才不可能看上呢。他們再投胎十輩子,都沒機會娶到馮小滿這樣好的姑娘。不過就他們的齷齪勁兒,這輩子投胎當人都是糊弄了閻王老爺,他們本來是應該進畜生道的!」
他媽有點兒著急了,怕自己兒子一根筋。她現在開始後悔,不該讓這小子申請去紐約讀大學的。她早就應該警惕起來,這小子為什麼非得申請紐約的大學呀?美國大學那麼多,有大學的地方也那麼多。虧她當初跟他爸還被這小子給忽悠成功了,居然真以為他是什麼想跟童樂在同一座城市讀書,彼此間還有個照應。
後來石凱被他媽吵煩了,乾脆承認:「是,我是看上馮小滿了,怎麼啦?我還告白了,結果人家看不上你兒子。」
「你以為我是多少人搶的寶貝呢!」他自嘲道,「跟人家馮小滿取得成就比起來,我連螻蟻都不是。她不看不起我,還把我當朋友就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了,哪裡還輪得到我看不起她。別以為咱家有多了不起,人家才不稀罕呢。人家要財有財要貌有貌,才華橫溢,多少人哭著喊著追求呢。」
石凱他媽被氣的不輕,後來還是他爸出來打圓場,好歹把這件事情給糊弄了過去。現在,聽著馮小滿跟那個法國小子有說有笑的。石凱心裡頭就跟打翻了調料鋪子,各種不是滋味。也許對她而言,反而是外國人更加友善吧。追著她罵,張口閉口讓她去死的,都是她的同胞。
童樂用英語插了句嘴:「哎喲,馮小滿,你牛啊,法語也說的這麼溜了。」
馮小滿掛了電話,笑嘻嘻地用英語回答:「那是,要麼怎麼說我是天才呢。」
她將手機又塞回包裡頭,別小看她背著的書包,那也是國際大牌下的產品,馮小滿給他家代言了一季廣告。她的經紀人先生已經算好了,她的吃穿用住,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要待價而沽,拿下各種代言。
石凱嘀咕了一句:「這小子可真夠能說的。」一路上就沒見他歇下來。
馮小滿哈哈大笑,繼續用英語交談:「是的,他天賦卓絕,最擅長說話。」她要是不態度強硬地掛電話的話,奧古斯汀能跟她滔滔不絕地聊上好幾個小時。最神奇的是,他永遠都能找出話題來聊,然後這些話題最終都會集中馮小滿是多麼的美麗迷人上頭去。每次馮小滿都囧囧有神地要求他別念詩了,好好說話。
一直追著馮小滿到家門口的記者非常有職業敏銳性地提問:「剛才你是跟誰打電話呀?」
馮小滿撒謊不打草稿:「哦,跟我的經紀人啊,因為他們需要跟我確定時間,以免耽誤了下面的工作。我在努力工作,我從未瞎胡鬧。」
她微微一笑,朝記者們揮揮手,然後自己上樓去了。
有記者不死心,繼續追問她:「你為什麼住在這裡?你難道已經將省政府獎勵給你的房子退回去了嗎?」
馮小滿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是那套全運會之後,南省給所有金牌得主獎勵的房子。她笑了:「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將房子退回去。我住在這邊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裡距離高中近,方便我參加高考啊。」
先前那個追問馮小滿裸照的男記者又開始不懷好意道:「這套房子的房主是你嗎?」
馮小滿搖搖頭:「不,是我媽媽。我非常驕傲的是,我的媽媽通過自己的努力買了房子。以前有人嘲笑我們孤兒寡母不去跪著求人施捨的話,就只配住在地下室儲藏室裡頭。我媽媽用自己的努力證明了,再艱難的環境也能開出最美麗的花。生活總是會越來越好的。」
她在家門口前停下了步伐:「哦,非常不好意思的是我真的餓了,我得吃午飯了。大家也趕緊回去吃午飯吧。我能說想說的,我已經全部說了。我的生活極其簡單,我的想法也一眼看到底,我的身上真的沒有什麼新聞可以讓大家挖掘了。」
說著她擺擺手,直接進屋去了,謝絕了記者們的追訪。
午飯桌上,馮小滿拿出了氣吞河山的架勢,就著青椒炒茄子跟西紅柿雞蛋湯,吃掉了整整一碗米飯。嚇得馮美麗原本給女兒剝蝦尾的,都不敢再給她塞蝦肉了,生怕她肚子撐的不舒服。
馮小滿吃飽喝足,心滿意足地大手一揮,宣布她困了,她要睡覺去。
陳硯青悲憤了,因為高考選科不同,她下午還有最後一門政治要考。真是恨死了提前解放的馮小滿,這死丫頭居然還調侃她讓她少吃點兒,免得在考場上血液全跑去消化食物了,腦子就不夠使了。
馮小滿被陳硯青威脅著要跟她不共戴天,嘻嘻哈哈地跑去卧室裡頭睡覺。馮美麗跟進去,幫她蓋好毯子,又調好空調的溫度,這才滿是不放心地出門來。
童樂哈哈大笑:「馮姨,就馮小滿那樣兒,在外面都待了多久了,你還怕她不會照顧自己嗎?」
馮美麗嘆了口氣,搖搖頭,犯愁道:「這丫頭還真是不會照顧自己。」以前她在國家隊的時候都是龐清、丁凝她們給幫忙照應著。她看女兒拍紀錄片時,衣服找不到了,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給龐清。後者還真知道她衣服落哪兒了。
石凱笑了:「小滿是藝術家,藝術家總是不拘小節的。」
藝術家馮小滿同學果然相當不拘小節,睡得四仰八叉,她正要滿心歡喜地會周公的時候,手機居然又響了。
起床氣不小的馮小滿徹底不高興了,擾人清夢者,斬立決!他看也不看,直接對著電話語氣不悅:「奧古斯汀,我說過了,不要再吵我。」
這一句她說的是法語,孟超只聽到了奧古斯汀的名字。他略有些尷尬地開了口:「小滿,我是孟超。」
馮小滿一點兒也沒有對他另眼相待的意:「你們幹嘛呢?一個一個打電話的。」
孟超結結巴巴道:「那個,我就是想祝賀你,考試結束了,可以放鬆了。」
馮小滿了一個呵欠接著一個呵欠,在床上打了個滾,抱住了她的抱枕,喃喃道:「嗯,試考完了,媽呀,總算考完了。再考下去我要考糊了。」
孟超放低了聲音:「那考得怎麼樣啊?」
馮小滿「嗯」了一聲:「大概還行吧,我也不知道,等到參考答案出來以後我再對答案吧,現在沒精力,太困了。哎,你怎麼這時候給我打電話呀?怎麼還不睡覺啊?你別學他們當夜貓子啊,對身體不好的。」
孟超被她一串連環炮一樣,更加緊張了:「那個,我就是想問問你,我馬上就睡覺了。」
他是踩著十二點半才打電話的。因為他估摸著小滿從考場裡頭出來以後,要先吃個飯收拾一下。他不想耽誤小滿吃飯的時間。他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怎麼忘了小滿考了這幾天試,肯定累壞了,吃完了肯定得好好休息呀。
孟超連忙道:「你快睡吧,快點休息。」
馮小滿打了個呵欠又催促了一句孟超:「你也早點兒休息吧,不然早晨怎麼起來練球。」
孟超連連點頭應下,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他想起當年中考結束了,她也是回家倒頭就睡。那個時候,他給她打著扇子,希望能夠成為夏日裡的一縷清風,能夠給她帶去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清涼。
然而,三年過去了。她始終在驕陽下疾行。他那點兒清風不足以讓她心曠神怡。
他能做的,實在太少了。
安德烈從派對上回來時,發現籃球館裡頭的燈亮著。嘿,是哪個臭小子又在胡搞了嗎?作為隊里年資最長的隊員,安德烈自覺應該讓臭小子知道點兒規矩。他走進去以後,才發現這混小子是孟超,他正在籃球筐前練習投籃。
因為小滿曾經對他說過:「你投籃吧,我喜歡看你投籃。」
安德烈走過去,喊住自己的朋友:「嘿,孟,你在發什麼瘋,現在是凌晨一點鐘。噢,你打算將早訓改成夜訓了嗎?噢,孟,哪個小妞甩了你嗎?你為什麼要掉眼淚。」
孟超胡亂抹了一把臉:「不,那是汗水。」
安德烈哥倆好的搭上了他的肩膀,仗著身為中鋒的身體優勢,強行將他拽到了邊上:「嘿,哥兒們,這你可別想糊弄我。我看過無數小妞掉眼淚,我分得清楚眼淚跟汗水的區別。」
孟超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舉手求和:「噢,我不是說你是小妞。上帝啊,小妞長成你這樣,世界該多無趣啊。來,哥兒們,跟我說說吧。」
可惜熱心的安德烈同學遭到了冷遇,他的哥兒們沒有跟他傾述的意思。他只反覆嘟囔著一句話:「她一定很疼很疼。」
孟超記得當年馮小滿被毆打送到醫院的時候,她面如死灰時說的那句話,她已經死了,那個會相信人的周小曼已經死了。
為什麼她都已經改名叫馮小滿了,她都已經準備埋葬一切了,那些魔鬼還是不放過她?
「她在笑,她說已經沒事了。可我知道,她很疼,很痛苦。」孟超喃喃自語道,「我想替她疼,替她哭,這樣,她是不是就能不那麼疼,不那麼想哭了。」
安德烈跳起來:「嘿,哥兒們,你這樣想是沒用的。你應該將讓她疼的人統統打趴下,讓他們都下地獄去,這樣才對。」
孟超悲哀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我最恨的就是我無能為力。」
安德烈聳聳肩,唉聲嘆氣起來:「是的,沒錯,堂吉訶德是打不敗風車的。噢,沒有人能夠打敗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