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

  夏英明打了輛車走了，剩下顧運和那年輕的司機在現場處理事故。

  年輕司機剛下車那會，也是昂首挺胸虎步凜凜，到底是堂堂夏行長的司機，又是一米八幾大漢，自有傲骨在身。

  不過自打看到那輛京A打頭88尾號的賓利，以及顧運在車裡跟夏行長「相談甚歡」之後，他對顧運態度就有了180度的漂移大轉彎，不光說話時面帶笑容，直挺挺的腰板似乎也能彎了，想必是那身傲骨已經粉碎性骨折了。

  顧運看一眼就知道，這又是個一開始想干翻這個世界，然而最終被這個世界幹得服服帖帖的小傢伙。

  對此顧運表示欣賞，能屈能伸才是真爺們，見誰干誰的那是泰迪，年輕人還是要好自為之。

  「兄弟，你看這事故……」年輕司機微笑著遞過來一根煙，問顧運，「要不然算我全責吧？」

  車子是銀行的，也有保險，年輕司機認為這個人情白做不白做，畢竟跟眼前這個小開搞好關係，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話倒是合顧運心意，畢竟這麼一來就能省很多事。

  但他仍舊想都沒想地說道，「這怕是不行。兄弟，凡事都講個『信』字，剛才我說了是我的責任，那就是我的責任，言而無信那還叫個人么？」

  一番話自是說的大義凜然、擲地有聲，大黃聽到怕是都要信了。

  當然，顧老狗是不會平白無故地傳播正能量的，主要原因還是沖著夏行長這隻大羊去的。

  這場事故明顯是自己的責任，要是真讓對方擔了全責，那便是貪小利，傳到夏行長耳朵里，自己怕是要被他看扁了。

  沒有人會和一個自己瞧不上的人合作，而顧運恰恰希望未來能和夏行長合作。

  對於顧運來說，夏行長這隻大羊的羊毛是一定要薅的，但肯定不能像薅高中生一樣粗放地、隨意地薅。

  要薅夏行長這樣的羊毛，最好的方式就是薅得他心甘情願。

  至於憑著掌握了夏英明的一些受賄證據，就認為可以肆意擺布他的幼稚想法，顧老狗自然是不會有的。

  別忘了夏英明是個聰明人，一旦他覺得顧運是個無底洞，就一定會開始止損，而以他掌握的資源，止損的方式可以不設底線。

  道理很淺顯，別人辛苦經營了幾十年才得來的完美生活，你想一朝把他收了去，他不找你玩命找誰？

  所以這跟騙王浩午飯、趙誠封口費什麼的，完全是兩個技術領域。

  這是高端局。

  這個局怎麼做顧運還沒想好，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這個局想做起來，首先要讓夏英明覺得自己值得信賴。

  而信賴，恰恰是從這一點一滴的小事開始的。

  夏英明能坐到眼下這個位子，而且薅了商行至少幾個億的羊毛還穩如泰山，說明他也是內行人，自是更不能馬虎了。

  年輕司機一聽顧運這麼說，對他的敬意不禁又多了幾分。

  瞧瞧人這氣度！

  於是笑呵呵地說道，「那行，我就不跟你爭了。對了，我林遠方，不知道您貴姓？」

  顧運笑著伸出手，對他說道，「我姓顧，叫顧運。」

  林遠方忙受寵若驚地伸出手來，跟顧運重重地一握，然後說道，「顧哥好。」

  顧運也不管自己年紀明顯比對方小，對方叫自己「哥」是不是合適，便直接默認了。

  有些架子該有還是要有的，要不然一句「叫我小顧就好了」，瞬間就能讓林遠方懷疑自己討好了半天的「人物」特么可能是同行——也是給老闆開車的。

  那就肯定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但隨即，顧運又一臉謙遜地說道，「遠方兄客氣了。」

  他自然要對林遠方客氣些，畢竟林遠方是夏行長的身邊人。

  為了薅夏行長這個大羊毛，方方面面的，他顧老狗從現在起就開始安排起來了。

  「你等會，我現在給司機打電話，讓他一會來處理這個事情。」顧運對林遠方說道。

  林遠方當即點了點頭，「嗨，這麼點小事，讓顧哥麻煩了。」

  顧運走到一邊，跟林遠方保持了些距離，然後就給「司機」打電話。

  「司機」當然是程雪晴了。

  程雪晴剛從位於自家別墅地下室的健身房上來，坐電梯到了二樓卧室，正準備洗個澡，就聽到手機響了。

  看到是顧運的電話，她就毫不猶豫地接了，心想怕不是關於招商會的事情。

  卻不想，電話一接通，顧運就她，「程總，現在有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程雪晴不禁秀眉一皺，有些不明所以。

  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你先說壞消息吧。」

  顧運站在馬路牙子上，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一臉輕鬆地說道，「壞消息是，你的車子出了事故，后尾燈基本報廢了，而且是我主責。」

  程雪晴一聽，當時就愣住了。

  大清早的就聽到這種消息，程雪晴感覺自己的血壓在直線上升，心頭猶如在滴血。

  她之所以對這輛車這麼有感情，是因為它是三年前父親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而就在自己生日第二天，父親就蒙冤入獄，至今都沒出來。

  所以在她眼裡，這早已不只是一輛車那麼簡單了。

  平常便是有個小小的划痕她都會心疼，可顧運這混蛋……竟然直接把車撞了！

  而且尾燈都報廢了，那豈不是要大修？

  程雪晴越想越氣得牙痒痒。

  當初要不是看在有求於這混蛋，加上這混蛋跟個無賴似的非要借，不借就賴在那不走……自己說什麼也不會借給他！

  卻不想忍痛才借他一天，車子就慘遭毒手了。

  這要是再開下去，等還回來時怕不是就剩下四個輪子了？

  「你……」這一刻程雪晴很想罵人，但是自小形成的修養讓她收起了剩下的幾個字，轉而冷冷地嘆了聲，「呵！」

  「別急，我還有個好消息。」顧運又立即說道。

  程雪晴頓了頓，終是問道，「什麼好消息？」

  顧運微笑道，「好消息么是人沒事。」

  程雪晴有點想摔電話了。

  這算哪門子好消息啊？

  為什麼自己感覺還有點遺憾呢？

  這人怎麼這麼無賴啊？

  對，他就是個無賴啊，沒皮沒臉的無賴！

  顧運大概也能猜到程雪晴現在是什麼表情，不過卻是毫無心理負擔，畢竟從根本上說，他撞車也是為了給程雪晴辦事，總不至於還得自己貼錢修車吧？

  大清早跑這麼遠，不跟她收加班費就不錯了。

  「好了，現在你趕緊安排司機過來出險吧，不用擔心我，我確實沒事。」顧運說完，就笑呵呵地掛了電話。

  程雪晴聽著電話里的忙音，頭疼地拍了拍額頭。

  這無賴，最好真的有300張秘方，要不然自己真的沒法保證會對他做什麼。

  ……

  顧運掛了電話，一臉輕鬆地告訴林遠方回頭會有司機來處理，便和他道別了。

  打了輛車回到家，正是9點出頭。

  顧建新已經收拾好了衣服，準備坐11點半的火車回去，王秀琴給他買了一大包東西，有枸杞、參茶，也有一些本地產的小點心，說是讓他路上吃。

  顧建新也沒推辭，全部照單全收，然後說道，「對了，蘇曉媽，我給你也帶了東西，放在客廳沙發上了。」

  王秀琴笑著打趣道，「是啥呀？你放那幹啥，送我禮物就當面送呀，我也好想想收不收。」

  顧建新的眼裡竟然閃過一絲扭捏的眼神，不過很快就被他的一本正經掩飾過去了。

  「也沒啥，回去看就知道了。」

  說完又轉頭，看著蘇曉道，「小小，你要不然等過兩天，跟顧運一起去甬城玩玩啊？咱們老家空氣可比你們這好多了，這青山綠水的，你們城裡人未必享受的到。」

  蘇曉立即點了點頭，饒有興緻地說道，「好呀，叔叔這麼一說我都很想去呢！顧運倒是跟我提過他老家有山有水，山上到處是野果，河裡可以摸蝦，可從來沒說帶我去呢！」

  說完有意無意地看了顧運一眼。

  顧運只好訕訕一笑，「這不還沒來得及說么。你要是想去，自然是隆重歡迎了，村裡的腰鼓隊一年就營業那麼幾次，你去了可以讓他們出村十里相迎，也盤活下咱們村的GDP。」

  看到顧運調侃自己，蘇曉就很想去捏下顧運的胳膊，不過畢竟自己老媽和顧建新在，也只好作罷。

  卻仍是嗔道，「就你能說，回頭要是去了沒看到腰鼓隊，你給我等著。」

  卻聽顧建新認真道，「不急，這事兒……叔可以幫你張羅。」

  「叔，我跟顧運開玩笑呢！」蘇曉越來越覺得顧建新有趣，因為他總是一副深沉的樣子，但偶爾會出來一個冷幽默。

  可她不知道，腰鼓隊營業，要不就是過年，要不就是誰家結婚，顧建新可能真不是幽默，他只是覺得總歸是要給蘇曉敲一次的……

  這時，王秀琴有些「不滿」地說道，「不對啊，你們都去了，那我不成孤家寡人了？不成，都不許去！」

  「蘇曉媽，你….……也一起去，就當旅遊嘛。」顧建新很識時務地補了一句。

  「這還差不多。」王秀琴又笑道，「還以為你這老頭不歡迎我呢。」

  王秀琴便是這般開朗的人，引得顧建新板著的老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

  「那是不能的，不能的。」顧建新認真的。

  王秀琴去了，沒準也得敲個腰鼓。

  顧運、蘇曉、王秀琴三人自是把顧建新送到了火車站，直到看著他進了閘三人才回去。

  回來的路上，蘇曉忽然想起車子的事，問顧運，「你那輛豪車呢？」

  「還回去了啊，一大早程大雷就來取了。我早跟你說了，他肯定會迫不及待地想把車開回去。」顧運說道。

  首尾呼應，非常完美。

  ……

  回到家，蘇曉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客廳，想看看顧建新到底送了王秀琴什麼。

  本來就要去蘇家吃飯，顧運也就跟了進去，說真的他也好奇顧建新會給王秀琴送什麼。

  蘇曉先於王秀琴一步，搶到了顧建新留在沙發上的禮物——那是一個粉色長方形盒子，看上去十分精美。

  「我看看，顧叔叔到底送了個什麼禮物給你。」蘇曉沖王秀琴一笑，然後打開了盒子。

  隨後就微微一愣。

  本以為裡頭應該是個首飾什麼的，沒想到竟然是一張銀行卡！

  送銀行卡是什麼鬼？

  蘇曉有些發懵地拿起卡看了看，然後就發現盒子里好像還有一封信。

  展開信紙，蘇曉就很不識趣地讀了出來。

  「秀琴，見字如晤。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踏上了回去的列車。看著倒退的風景，我想我一定會想起這些天和你相處的點點滴滴……」

  讀到這裡，她就讀不下去了。

  媽呀，這……這也太……

  蘇曉的小臉立時紅撲撲的，王秀琴一看不對，連忙把信搶了去，卻也是老臉微紅，輕輕地打了下蘇曉的手臂，說道，「瞎說什麼，不是那麼回事！」

  氣氛一時間有點尬。

  顧運假裝什麼都沒聽到，手插著口袋默默地退了出來。

  話說，工資卡、寫信、綿綿小情話，顧建新這活兒做得也是夠細的。

  還帶著古典的韻味？

  只是這遣詞造句怎麼看怎麼熟悉，哪部電視劇里抄來的吧？

  顧運在心裡調侃了下老顧，不過隨即又是笑了笑。

  看樣子，這次他是認真的了。

  屋子裡的王秀琴，一陣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收到了自己屋子，然後就關上門，表示午飯不做了，以懲罰蘇曉不尊重她的隱私。

  惹得蘇曉在外頭跟王秀琴好一頓道歉，拚命解釋她也不知道信里是這個內容，要不然肯定不讀了。

  卻是一邊解釋一邊又忍不住捂嘴偷笑。

  而王秀琴在屋裡，展開那封信細細看完之後，眼眶微微泛紅起來。

  老顧把工資卡給她了。

  老顧還說等倆孩子都畢業了，就來找她。

  這臭老頭子，平常悶聲不響的，看不出來寫個信還……還挺有文採的！

  ……

  周六，高考完的第三天。

  一大早，顧運就去了朱沙角古鎮。

  今天程雪晴會召開全體高層會議，顧運得給她去助助陣，把那些不聽話的管理層清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