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六十五章:鍾聲細響
他的細劍與其他大多數人的並不一樣,雖細,但卻極其的堅韌,絲毫不見柔軟姿態,細劍的身體本是雪白,但當他出手之後卻在刹時變得通透,青翠如嫩竹,筆直、堅硬,挾帶著他一往無前的鋒利逼向李利來。
“河神!”
“不可!”
步爭高與群山的吼聲前後出現,步爭高向河神的必經之路飛撲而去,想要以身體擋下河神,河神一聲不吭,倒是手中借天劍發出巨大一聲劍鳴,如黃河怒湧,天神吟頌!
在今天之前,步爭高從未見過河神,但是他絕對不敢懷疑河神的實力,自南詔劍神離世之後,河神作為江湖後起之秀,在南方的威風一時無兩,一度被南方江湖好漢公認為第二劍神,但是他自己好像從未在意過這件事,也不知道他是看不上這稱號還是覺得江湖人將他小瞧。
“來了!”
步爭高心頭大動,絲毫不敢放以輕心。
隻見青芒一點,在他眼中疾速放大,劍身至,步爭高揮手作半圓,口中大喝一聲,竟然以掌去接河神的劍!
“西陽步爭高,討教了!”
砰
青色的劍身出現層層斷裂的痕跡,步爭高神色陡然驚喜,一旁不遠處的公皙檠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
小黑的話還未說完,隻聽步爭高的身體劈裏啪啦如暴栗,他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摔倒在地,小黑向他望去倒吸了一口冷氣。
鮮血包裹著他的整個手臂,小黑見著層層的白色物質由他手臂上那些蜿蜒曲折的裂痕裏頭往外吐,源源不斷的,步爭高的臉色也愈加蒼白。
“清心……”
步爭高一臉苦澀,卻又好似帶著一絲滿足的神色。
“我本以為劍神老前輩之後的江湖裏再也不會有人配使劍了……”
“一式清心,二式寡欲,群山兄!”
步爭高突然朝群山大吼,群山死死盯著那把劍,劍身上的裂縫在逐漸增多,隨著劍尖離群山越來越近,劍身上的裂縫也越來越多,直到臨近他的跟前,劍身上早已再尋不著一絲青色,劍成了黑劍,一把黑黝黝的劍。
群山安靜地站立著,雙手合作掌,隻聞空中隱有雷聲,他閉上眼睛。
噝噝
群山周圍有雷影,他隻是站著不動,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黑劍到了他眼前,群山睜眼,轟!酒館內所有酒壺砰然炸碎,有河流聲嘩然。
公皙檠不由自主的將耳朵捂住,那水聲讓他的心思變得煩躁,讓他覺得不安,他瞧了一眼小黑,隻見小黑用手死死扣著臉,他被駭了一跳!
“寡欲又如何!”
群山突兀暴起,一聲大喝掄起拳頭朝黑劍後的河神砸去,河神不為所動,依舊朝著李利來而去,等到群山近了他身前,他身前突然現出七把飛劍,公皙檠雙目瞪圓,這一幕何其的相似!?
飛劍筆直的朝著群山而去,群山雙手展動之間,酒館內的物品被接二連三攝取,一個個向河神砸去。
“河神如何使劍神的把式!”
群山聲音裏仿佛含著一股特殊的魔力,那些飛向河神的東西都化作了人像,一把把由劍組成的人,它們怪叫著,衝向河神,河神終於頓足,正視了一眼群山。
“半步真氣,但是卻比一般修出真氣的人還要好上幾分。”
此話像是誇讚,可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笑意,相反,他帶著疑惑地瞧向李利來,似乎在問:“就這?”
李利來伸出的手還在半空,由此可見,雖然三人交手已過幾回合,但時間卻才隻過去很短很短的幾瞬間而已,圍繞在河神周遭的那些飛劍忽然抱團,將河神裹挾在其間。
群山至跟前,圓球忽然收斂,由其間冒出一道身影,河神的影子快如閃電,公皙檠隻覺得眼前一亮,他再看時,河神已經到了李利來跟前,他手手指正點在女仆的額頭上,公皙檠有些錯鄂,那女仆顯然是在河神擊向李利來的一瞬間衝上前擋在極利來麵前的,可她的速度如何那樣的快,公皙檠思索了一下,小黑與她比起來,不知誰更會更勝一籌?
轟!
那些化作人像的怪物毫無預警的破碎,化作了滿屋了劍光,可是劍光往下落的時候又作了雨,不知這是因誰的原因。
河神鬆開手指,李利來扶住了女仆。
“你已經死了。”
河神對李利來如是說到,李利來不答,和藹地而又固執地將手中圓球遞向河神。
“年輕人,不如將這東西交給老衲如何?”
如此天人交戰,客棧裏頭早已變得一片狼籍,可由外頭看卻還是完好無損的樣子,公皙檠心本看到門口人影的時候還覺得這是哪個倒黴蛋闖了進來,但是他又想到,自己之前都差點被群山趕出這裏,其他人又怎能再進得來?等到他看清由門邊走進來那人的樣貌時,更是肯定了這一點。
雖然來人他並不認識,但是光聽他此話的口氣便知,他並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更何況,更令公皙檠覺得他是個高手的是他的樣子,光頭,單衣,最主要的還是他的年紀,他看上去同李利來差不多大,有可能還要再年長上一些。
“這又是哪個老江湖出來了……”
公皙檠心歎,居然索性坐了下來,但是他卻忘記了,自己身後哪裏還有什麽凳子?
隻聽哎呦一聲,公皙檠的聲音打破了幾人之間的沉默,來人哼了一聲,道:“李掌櫃,這東西可否給我?”
李利來頭也未回,仿佛對來人的聲音很是熟悉,他說道:“東西我已經送於河神了,如何能再贈予陳大師。”
屋子裏的氣氛又變得凝重起來,步爭高半坐起身,看著來人,若是他近日不那麽忙著思論與找人的事的話,想來一定能認出這老光頭正是前些日子到西陽廬的老和尚,陳光潛。
.
西陽廬山前有一座大鍾,除去重大日子外平日裏是從來不鳴的。
遠遠的,可見著一個小黑點兒朝這邊疾速逼近,隨著黑點兒越來越近,黑點兒的樣子也被人見得越來越清。
“快點快點……”
蔚曉西跑得焦急,衣服上滿是泥土與碎葉。
“怎麽會有兩個太陽!”
她一邊念一邊抬頭去瞧頭頂上的天,她的腳步放緩了,天空好像又恢複了正常,白色的雲朵,還有帶著熒黃的躲在雲朵身後的太陽,身前有影子倒映在她飛快奔跑身體之上,她縱身躍起,落在那大鍾亭子頂上。
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此刻冷靜下來之後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之前會那樣衝動的往這邊跑來,要知道,在廬中對於禮數的要求是極其嚴曆的,廬中老師能容忍她好賭的脾氣,但這正如禁酒一般,本來就是在大多數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如果她事出無因的將這大鍾敲響的話……
她停下了,風被送往她的臉頰,她呼吸著,平複著。
雲朵遮蓋著暖陽,好像有些冷了。
她由亭子頂上跳下了下來,慢慢地朝亭子外走去。
.
“所以嘛,老衲一開始就說了,叫這位年輕人讓給我嘛。”
老和尚走近李利來,一點兒也不生分,扯過他身邊最後剩下的一把破椅子坐了下來。
李利來瞧向河神,河神將珠子握在手裏。
“你不去搶麽?”
李利來咳嗽了幾聲後站了起身,將女仆安置在自己的凳子上,朝群山走去。
陳光潛露出古怪的笑意,說道:“我不去搶,自然有人會替我去搶。”
李利來回頭瞥了一眼公皙檠,河神頓了一下,忽然也看向公皙檠,上下打量著。
“你太弱了。”
河神沒來由地講出這樣一句話,公皙檠摸不著頭腦,啊然一聲,悻悻地笑道:
“是是是,大哥說得是極,小弟我這修為在在坐幾位麵前可真是上不得台麵,不會搶,不會搶的。”
公皙檠一邊向河神說著,一邊卻又感到幾分不自然,他側頭,隻見老和尚陳光潛直直的盯著他的臉,公皙檠心頭苦悶極了,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智力算得上一個好字,但是現在他發現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聰明人,隻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最普通,最尋常,以至於一切都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一直如此也就罷了,偏偏還教他挨個遇到了。
千不該,萬不該啊,公皙檠,你就萬萬不該出山莊!
他在心頭長歎一聲,認命似的問道:“這位老大師,可否告訴小子為什麽我會為你做事?”
陳光潛拖著聲音嗯了一聲,道:“小子你這話不對,你不是為我,你所為的,另有其人。”
公皙檠靜默不語,老和尚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河神,最後指向自己。
“你可知道他是誰,你可知道我是誰?”
老和尚發問,公皙檠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快得讓一旁的小黑聽了個一幹二淨。
他指著河神,說道:
“他是秦天和的弟子。”
他又指著自己,緩緩道:
“我是尚同的師兄。”
咚!咚,咚。
由遠處傳出鍾聲,悠悠晃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