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配冥婚
第二天,我把硃砂燈籠等全都弄好之後,便帶著楊林一起,前往死者的家裡。
昨天那個女人給我的地址,是在離鎮上不遠的村子,劉家村。農村的地形,一般沒有特別準確的地理定位。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也好找,到村子里一問,誰家在辦喪事,就知道是在哪個位置了。
我帶著楊林,十來分鐘的時間,就到達了劉家村。這村子在鎮子的西邊,與高速公路相鄰,但是村子里的路仍是土路,房子也是農村典型的瓦房。
農村的一點很大的好處,就是樹多。如果你去了農村,看到遠方有一大片的楊樹林,那附近就肯定會有村莊。
如今剛入春,樹上的新芽也剛剛開始生長,整個劉家村顯得比較安靜祥和。我們找了一會兒,就找到了客戶的家裡。
這家人住在村子的最裡面,家裡是三間大瓦房,門口拉了一個院子。現在院子上搭上了棚子,待客用的桌椅也都已經擺放妥當。
我和楊林把三輪車停在了院子外面,院子里出來了幾個村民。其中一對夫妻面色如土,看樣子他們就是死者的父母了。
寒暄了一會兒,他們將我倆迎進了屋裡。在說話間,我得知,這家人男人叫劉永春,女的叫秀梅。死去的那個小孩叫劉向榮,才剛上初二。堂屋的正中央,一口紅漆漆的棺材停在那裡,棺材蓋子沒有蓋完全,這是為了讓親屬們再看最後一眼。
關於劉向榮的死因,我今天才從劉永春的嘴裡聽到了完整的版本。
據劉永春說,劉向榮這個孩子,在學校一向成績優異,知道家裡窮,心裡就一直想著能考上大學,來改變家裡的情況。所以在學校里,劉向榮除了學習,基本上不做別的事情,這也就造就了劉向榮沉默寡言的性格。
事情的導火索,據學校老師說,是因為有幾個學生讓劉向榮幫忙代寫作業,劉向榮拒絕了。那幾個學生覺得很沒面子,當時就把劉向榮給打了一頓。在之後的這段時間裡,那幾個學生就變著法的找劉向榮的麻煩。泥人還有三分脾氣,更別說一個正處在青春萌動期的小男孩了。
之後的有一次,那幾個學生欺負劉向榮的時候,劉向榮反抗了。自小就干農活鍛鍊出來的身子,劉向榮這次倒是沒有吃什麼虧。
然而,這次的反抗更是惹怒了那幾個學生。他們最後的這一次毆打,也就是將劉向榮致死的這一次毆打,紛紛拿起了桌子腿,鋼管等暴力物品。活生生的把一個14歲的小男生,打死在了學校的操場上面。
當時的劉向榮已經奄奄一息,那幾個學生不僅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更是對劉向榮做出了更加侮辱性的動作。他們紛紛在劉向榮的頭上撒尿。最終還是學校保安趕到,才一鬨而散。當時的劉向榮,就已經咽氣了。
劉永春說完事情的經過,就哭得說不出話了。劉母秀梅更是坐在一旁哭天喊地,祈求他的兒子能夠再次活過來。
我雖說見多了生死,但喪子之痛顯然不是我所能理解的。感受著這種氛圍,我也不禁有些動容。而楊林更是已經氣得渾身發抖,怒火衝天了。
楊林道:「那這件事情過後,那幾個殺人兇手在哪呢?」
劉永春道:「保安上報學校之後,學校就報了警,那幾個學生也都被派出所帶走了。但是派出所查了一夜,那幾個小孩都在14周歲一下,只有一個算是15歲的。所以除了那個15歲的孩子,其他幾個都讓他們的父母給領回了家。」
「學校也沒有給他們開除或者什麼處分嗎?」我不解的問道,留這種學生在學校,實在是一大隱患。
劉永春無奈的搖搖頭說:「沒有開除,只是全部記了個大過,通報批評了。聽說打人的一個小孩,他爸爸是鎮上開超市的,給校長和老師都賠禮道歉,又請客吃飯之類的。咱們這窮的叮噹響的,沒法跟人家弄。當官的認識有錢的,有錢的認識當官的。誰扯咱這個平民老百姓?」
我深深的點頭,猶記起我們被拘留時候。並不是說整個社會都是這個樣子了,但在一些基層的地方,山高皇帝遠,那就是有錢的和有權的說的算。
楊林憤怒的一拳打在桌子上,道:「什麼狗屁學校!出人命的事情,殺人的竟然都沒有被開除?這校長真不是個東西!」
劉永春嘆息一聲,道:「事情都已經這個地步了,我們上訴也沒錢,打官司人家也說了,不滿14歲不負刑事責任。我現在想的,就是讓我兒子安安穩穩的走。這輩子他爹沒出息,讓他受盡苦難,下輩子一定要找個好人家!」
我點點頭,說:「您節哀。具體的下葬時間定了嗎?我們這個紙紮也已經都弄好了,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們也就先回去了。」
劉永春道:「還沒呢。我和他娘給他尋思了一門親事。女方家裡還不知道有沒有動土。」
「親事?」我楞了一下,道:「你是說,給他弄了一個冥婚?」
這時候,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劉母說話了。她帶著哭腔道:「兒子活著的時候,都是個苦命的娃兒。現在走了,我就想著,給他弄個冥婚,讓在他下面也好有個伴,不孤單。」
我看了一眼楊林,他也是眉頭緊皺。楊林開口道:「你們給他們辦冥婚,知道具體的習俗嗎?」
劉母搖搖頭,說:「我們找了個老先生,女方家也是他幫我們算好,找到的。」
我心裡泛起了疑惑。這十里八鄉也就這麼大,怎麼有那麼多老先生?我剛要開口詢問,兜里的電話就突兀的響了起來。
我一看,原來是山羊鬍子打來的。我接通電話,山羊鬍子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山羊鬍子道:「小六子啊,是不是在劉永春家呢?要是在那,就快點給我倒杯水等著,我一會兒就到了。」
我不可思議的說道:「你怎麼知道我這在兒?我去,你不會就是劉永春找的那個幫他兒子配冥婚的老先生吧?」
「bingo,答對了!我馬上就到,你快點的吧。」山羊鬍子說完,就掛了電話。
楊林扭頭看著我,一臉無語的表情,說道:「山羊鬍子?怎麼走到哪都能碰到他?」
我點頭,說:「山羊鬍子讓你去給他倒杯水,說他等下就過來了。你要是不倒,他來了就用他的獨家道術讓你欲.仙欲死。」
「尼瑪,有這麼坑爹的嗎?」楊林扔下一句話,起身就去找水杯去了。
我也出了門,等著山羊鬍子。過了一會兒,一陣嗩吶聲傳來,我就知道,他們要來了。
果不其然,一個拖拉機車隊慢慢像這邊駛來。我看到了山羊鬍子,坐在拖拉機後面的車斗里,車鬥上還有一個紅漆的棺材。後面的拖拉機上,是一群戲班子,正在賣力的吹著嗩吶等樂器。再後面的拖拉機上,是一車的紙紮,我粗略看了下,跟我扎的紙紮差不多。但是多了一些類似新房裡用的東西,像什麼紅紙盆,梳妝架什麼的。
車隊快走到門口,緩緩降了速度。山羊鬍子站在車斗里吼了一聲:「新娘子到家了!」然後點燃一掛鞭炮扔出去。
之後,山羊鬍子下了車,跟我點頭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招呼在門口已經等著的幾個壯漢,把棺材從車上抬了下來。
山羊鬍子率先走進院內,又吼了一句:「新娘子進門了!」接著擺手招呼壯漢,把棺材停在了劉向榮的棺材旁。
山羊鬍子用一個白紙紮成的花帶,就像古代成親用的紅花帶一樣,把它系在了兩個棺材的中間。之後,山羊鬍子在堂屋的門口燒了一把紙錢,又在兩個棺材上一邊貼上了一個符紙。這才拍拍手,坐在了院子里的一個桌子上。
劉永春和妻子趕緊倒來熱茶,端到了山羊鬍子的旁邊。山羊鬍子告訴他們,不用擔心太多,明天一出殯就沒事兒了,讓他們先去各忙各的。
劉家夫婦走了后,山羊鬍子笑吟吟的看著我,指了指身旁的凳子,說:「來,過來坐。」
我坐在山羊鬍子的旁邊,很自然的端起茶杯,說道:「閻老,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啊?」
山羊鬍子看著我,說道:「小六子,過年的時候都不知道去給我這個老頭子拜個年的?要是今兒不碰到我,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聯繫我了?」
「沒有沒有。」我連忙擺手道:「從過年到現在,我實在是忙糊塗了,您老別見怪啊!」
山羊鬍子冷哼一聲,道:「你有什麼忙的?過年到現在也不就這一單生意?這一單生意也是我這個老頭子給你介紹的。你這小子,嘴裡怎麼就沒有一句實話!」
我尷尬的笑笑,沒說話。要說躲著山羊鬍子,也不至於。只是在我收到爺爺的來信,告訴我不要輕舉妄動之後,我有點害怕跟山羊鬍子見面。
我怕他問起我五弊三缺的事情,而我現在也不想研究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