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詐狗出擊(1)
為了進城尋黃富貴一家復仇,也為了我們自身的安全。三麻子又花一塊大洋,從假證販子那兒做了兩張良民證。
不過這次他不叫「馬天宇」了,我也不叫「馬猴子」了。
而是又換了姓氏,他叫「馮克四」,我叫「馮小六」。
這名字看似普通,但卻隱含殺機。馮——逢也,克——剋星也,四--死!
意思就是說,跟黃福貴相逢,必殺死他。
我的名字呢,馮小六,六六大順的意思。
碰到黃福貴,殺死他,又溜之大吉。
麻子,你為了報仇,真是費盡心思了。
名字改了,良民證上的照片也跟我們以前的大不一樣。
三麻子蓄起的鬍子有三寸多長,而且還有少半是白的,這跟他以前的模樣是大變,即使熟人見了,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我呢,經過這幾個月的千里跋涉,也從一個比較稚嫩的小鮮肉變成了硬漢子,因為比以前瘦了許多,臉頰也有了稜角。跟在德縣那時的照片有了很大差距。
經過幾天的戰前準備,我和三麻子一前一後潛入了濟南城。
我是扛著扁擔徒步通過城門的,三麻子則是坐著驢車。
進入城裡后,我倆在一個叫趵突泉公園的地方匯合,然後又坐麵包車來到了經一路附近,先找了個旅館住下。
這地方不但距偽市政府近,而且也比較繁華,三教九流的人也多。
三麻子在這種環境里是如魚得水,沒幾天,就探聽到了黃富貴一家的下落,也摸清了他家族的底細。
據多人的綜合消息,黃富貴從重慶回到濟南后,經過他女婿陳冠希的引薦,他擔任了濟南市政府參議,他兒子黃金彪則成了濟南警備區副司令。
因怕被當地反日人士暗殺,他們一家都住進了警備區大院里。
這大院,戒備森嚴,崗哨林立,黃富貴出行也都很謹慎警惕,且有全副武裝的警察車接車送。
黃金彪更牛,身為省城警備區的二把手,那排場,跟現在的市長、縣長差不多。前呼后應,牛逼閃閃,外人想靠近他,門都沒有。
不過,他的女婿,濟南府工商會會長陳冠希的戒備相比要弱一些,出頭露面的機會也多了多。
另外,我們又得知,黃金彪的倆雙胞胎兒子都被他安插進了皇協軍里,大兒子,二十六歲的黃長文在濰縣縣城擔任皇協軍團長。
同樣年齡的二兒子黃長武被派到德縣任皇協軍副團長。
看來,這一家子是鐵了心要跟著日本人混了。
經過仔細分析研究斟酌,三麻子決定先從黃的女婿陳冠希那兒下手。然後揮師濰縣,再殺往德縣,把黃富貴的外圍子孫幹掉。
再然後……
三麻子說出了他的定點清除計劃,我聽的一愣一愣的,後背也一陣陣發涼。
這可能嗎,黃福貴的三個兒子雖然已經除掉了倆,但那是在什麼環境和時間段呀,不說是僥倖,但也有很多偶然和巧合在裡面,而接下來的殺人名單里,除了那個陳冠希,其他人連接近他們的機會都沒有,更甭說殺死他們了。
但我看著三麻子那咬牙切齒的樣子,也不敢反駁他。
這傢伙,這輩子就為黃福貴一家活著了。
不過,我心裡也有些喜悅,若真能殺了陳冠希,我們逃到濰縣和德縣,那也是尋找失散的零花和探聽「大花瓶」龍種的一次絕佳機會。
第一個暗殺目標確定,可問題又來了,我們都不認識陳冠希呀,咋辦?
當然,這個難不倒三麻子,名字有了,職務對上號,還愁找不到他?
第二天,三麻子帶我又去了茶樓,經過跟人『閑聊』,得知當天晚上,濟南工商界在當時泉城最有名的大飯店「大富豪酒店」有一個募捐宴會,門票、包括宴席費用,每人五十塊大洋。這個數,一般人是出不起的。
而這個消息,令我和三麻子激動萬分,因為我們估計,做為會長的陳冠希肯定會參加,到時先認個臉熟,下手的時候就不會搞錯。
從茶樓回來后,三麻子又帶我去了成衣店,花了十塊大洋重新把我倆包裝了一番。
他的行頭是大背頭,長鬍子,乳白色綢布大褂加黑布鞋,外加鑲銀的文明棍一根。一看就是個德高望重的紳士。
我呢,一身淺灰色西服,暗紅色領帶白襯衣,三接頭皮鞋,頭髮也被髮油塗抹的黝黑髮亮。
爺倆這身裝扮,在那個年代絕對稱得上是「富豪級」的爺了。
另外,三麻子還再三叮囑我,若有人問起我們是做啥的,就說做黃金生意,在附近的縣城有多家店鋪,並準備在這兒開幾家分店。
我謹記在心。
最後,三麻子又特意給了我三十塊大洋,說這是零花錢,小費,別到時候別被人看出外表光鮮,實則吊毛沒有。
下午我們在旅館里忐忑激動地等到傍晚,三麻子從兜里掏出懷錶看了看,道:「六點一刻了,郭子,走,吃飯去!」
兩人便出了門,乘坐兩輛黃包車,沿街向「大富豪酒店」奔去。
這大富豪酒店距我們所下榻的旅館只隔著兩條街,不一會兒,車子就到了酒店門前。
這酒店是四層樓,大門口還擺著幾籃子鮮花,一樓頂楣上拉著一條大紅幅,可能是特意給今晚的宴會造聲勢吧。
酒店門前人不太多,出出進進的多是些穿著紅色制服的青年或警服的人。
也就是說,宴會還早著呢。
這時候若進去,他們會盤查的很嚴。
所以,下了車,三麻子便持著文明棍,帶著我進了對過的一家茶樓,上了二樓靠街的房間。
要了一壺茶和兩小碟點心,慢慢呷著,等待夜幕的降臨。
茶樓夥計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瘦男子,這種人在這種地方混,是非常會察言觀色的。
夥計見我們穿戴不俗,便殷勤有加,問要不要唱小曲的?
這個時候,我們哪有心思聽那些,三麻子擺手道:「不要,等會去對過吃酒去。」
夥計一聽,臉上露出仰慕之色,點頭道:「好好,你們一進門,小的就看出不是一般人物,嘿嘿,老爺,少爺,那您先慢慢品著,我下去了。」
夥計剛轉身要走,被三麻子叫住,隨手扔給了他一塊光洋。
夥計一下子懵了,我娘,這,這小費也太牛逼了吧。
就在夥計激動地臉皮直抖,嘴咧的像要哭似的時候,三麻子淡淡地道:「我們從郊縣初來乍到,想在城裡開幾家金飾分店,你對這地兒熟悉,有好地角,打聽著給我們透個信,放心,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夥計一聽,自是滿口應承,說放心,保證尋個好地角,讓您老滿意。並自報姓名:張有富。
又問到時怎麼聯繫?三麻子說還早呢,等我們回去忙完了些事項,會來找他的。
張有富千恩萬謝地下去了。
我奇怪地看著三麻子,低聲問道:「三爺,你……」
「放長線!」三麻子撇了下嘴,「現在用不著他,到時不定就用上了,這種人對咱有用的。」
我稀里糊塗地點了下頭,也就不再問,但心裡琢磨著,這應該又是一個詐屍鬼。
晚上七點半左右,天色黑嚴,街上的路燈亮了起來,酒店門前的車輛和各色人等也多了起來。
三麻子便帶著我,在夥計張有富點頭哈腰的恭送下,出了茶樓,持著文明棍,向街對過的大酒店走去。
隨著人流,我們進了酒店大門,門右側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是一個贈門票的木箱子。三個穿紅制服的服務員和一個大個子警察立在後面。
說是贈,其實就是賣。
三麻子從兜里拿出一張銀票給了他們,一服務員檢驗后,遞給了我們兩張大紅請柬。
像我們這種不出名的『商界』小人物,舉辦方是不會事先贈門票送請柬的,要想進去看個熱鬧,攀結大人物,混個臉熟,就得過了花錢買票這一關。
我們拿著兩張請柬,走到酒店裡門,給了站在門口兩邊迎接的服務員,這才正式進入了宴會大廳。
其時,大廳里喧鬧異常,十幾張桌子佔了空間的一大半。正面是一個會台,檯子上也擺了兩桌。服務員正忙著上菜。
那應該是本城大亨們的雅座吧。
我和三麻子穿過人群,來到大廳最後一排的中間位置的桌子旁,見有一對穿著體面的老男靚女已坐在了那兒,這應該是不入流的土豪帶著相好的來開眼界吧。
我們彼此點了下頭,也坐下。並不答話,而是轉頭看向會台,裝著看商賈富豪們的穿梭聯絡,實則在緊張地觀察著酒店大門陸續到來的各色人物。
因為,我們不認識那個陳冠希,所以就不敢馬虎,這也是來這兒的唯一目的。
過了一會,桌子上的菜肴和酒水上滿了。
我剛抄起筷子要大塊朵頤,忽聽人群里一聲,忙又轉頭朝門口望去,見整個大廳里的人都從桌子旁站了起來。
我和三麻子也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眼光盯向了門口。
隨著幾個紅制服的引領,一個身高瘦削,非常有風度的中年男子被人簇擁著走了進來。
那男子有三十六七歲,油光黑亮的大背頭,一副金絲眼鏡,一身白色西服。
他左胳膊挽著一位燙著捲髮,身穿淺藍色旗袍的女人,微笑著,頻頻抬手跟眾人打著招呼,上了會台。
這就是傳說中的陳冠希?那,那個女人會不會是……
就在這時,我們一個桌的那老頭低聲對女伴介紹道:「來了,穿白西裝戴眼鏡的那個就是陳會長,我們見過面,那個女的就是他太太,叫黃小青,她娘家人很厲害的……」
老頭得意地說著,那靚女眼裡也露出了羨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