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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瘋狂逃竄(3)

  初春的天氣,在北方尤其是沿海地區,還是很冷的。雖然化了雪,漫山遍野也有了星星點點的綠意,但若真暖和的穿單衣的時候,恐怕還得等到農曆三月中旬前後,不好的年景,割麥子穿棉襖的人也有。


  我因為心虛,在山谷裡邊走邊四處撒目,警惕著任何動靜。


  十幾里大山走出來,望望日頭已近中天,估摸著應該是上午十點多了吧。


  出了山口,視野豁然開朗,山外平原的田地里紅旗招展,男女老少地地里乾的熱火朝天。


  這是春耕季節,肯定是縣上又組織調集人馬搞大會戰。


  這種運動在這些年來多著呢,在全國任何地方都不稀奇。我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再去靈山衛公社,而是沿著山腳小道朝西南方向的黃山公社走去。


  黃山其實不大,一線嶺地而已,據說當年大刀會的頭領就是在那山嶺上被清軍抓住,押送到洋人那兒砍了頭的。


  接近晌午的時候,我到達了黃山公社駐地。


  這黃山公社不論在地理位置上還是經濟上,都比靈山衛公社差很大,駐地只有一條大街,街兩邊一排房子,通長不過百米就到頭了,兩邊的房子也是低矮破爛,唯有供銷社的那幾間外牆皮還抹了水泥,門楣上也用水泥做了個五星造型,並用紅漆刷了顏色,其他真沒可贊的。


  因為是春耕季節,附近村民都在地里忙呢,所以街上行人很少,偶爾有人走過,也是匆匆而逝。


  我邊走邊警惕地四下撒目著,來到供銷社門口,見沒人主意,閃身進了門。打算買幾斤鹽后,再去糧所把所有的錢買了糧食,然後直接返回。


  供銷社只有三間屋,貨架上擺著一些日常用品,櫃檯上摞著幾匹布,一個二十多歲的瘦弱的姑娘坐在櫃檯后抱著本書在讀。


  聽見動靜,抬頭望了我一眼,卻並沒吭聲。


  「同志,買五斤鹽。」我含混地說著,下意識地瞥了眼她左側身後的房門。


  但願這次可別再出岔子,老子那一次就記了祖宗了。


  還好,小姑娘並沒多嘴,起身走到鹽缸邊,拿起鐵簸萁抄了鹽,稱好,裝了袋,接過我遞上的三毛錢,又拍拍手坐回到了凳子上不理我了。


  我暗鬆了口氣,提溜著鹽袋出了門,瞄著街對過的糧店就徑直走了過去。


  這糧店可寒磣,門破的不像樣子,還用幾塊小木板補著,進屋只有兩間,迎面一座磅秤,牆邊跺著兩堆面袋,一堆是磨好的面,一堆是沒磨的,屋裡沒人,后屋門虛掩著。


  「同志,買點苞米面。」我沖裡面叫道。


  裡屋應了一聲,悉悉索索一陣,門咯吱開了,一個頭戴白帽子的小夥子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半低著頭,手裡還拿著一個破面袋子在用大針縫著。


  咦,這人咋這麼面熟呢?我腦子一閃,一個熟悉的音容猛然在我腦海里重疊了。


  「二杆子小趙!」


  我腦袋轟的一炸,在他剛抬起頭看向我的一剎那,我一個轉身,拔腿就抄出了門,低頭急急往南面走去。


  我娘啊,這不倒霉摧的嗎,咋,咋鬼使神差地又跟他碰上了?他咋又調到這個破地方來了呢。


  「你,站住,不是要買面嗎?咋不買了,站住!」小趙從屋裡追出來,緊喊道。


  顯然,他似乎也認出了我,只是不敢百分百確定,要不他不會用這種口氣喊我的。


  我哪敢回應?低著頭急急往前奔,那個二杆子見我不應,疑心更重了,喊著:「同志,你住下,你買啥面?咋不買了,住下……」


  後面就響起了咕咚、咕咚的腳步聲。這是追來了呀。


  我昏了,拔腿就沒命地往前竄去,他一看更急了,遂大喊:「抓壞蛋了,抓壞蛋啦……」


  邊吆喝著邊緊追不捨。


  這一吆喝,猶如平地一聲驚雷,各個店鋪里的人紛紛探出頭來察看,連路人也都駐足疑惑地望向了這邊。


  「壞蛋,殺,殺人犯,抓,抓住他……」小趙大喊著。


  哄的一下,十幾個人從各個店鋪門口和街上,紛紛狂吼著赤手朝我衝來。


  完了,完了,陷入人民戰爭的枉洋大海里了。


  我昏了,不顧一切地撒丫子猛竄過一段街道,轉身衝進一條衚衕里,飛也似的猛躥不止。


  後面人聲鼎沸,喊殺聲如雷,咕咚、咕咚的腳步響成了一片,人越聚越多,好似千軍萬馬在攆一隻落荒的兔子,那氣勢,就是張飛再世,也不敢駐足橫馬立刀呀,何況我這個最大惡極的『殺人犯』呢。


  我驚恐萬分,兩腳生風,嗖嗖地跑出一條又一條衚衕,眼看著快到野外了,不料,斜刺里從一個門洞里竄出一個老頭,那老頭手舉著一根棍子,大吼著就向我迎面撲來。


  衚衕狹窄,我躲閃不及,一歪頭,只覺一道疾風掠過我的頭頂,「咔嚓」一棍就砸在了我的肩膀上,一陣劇痛瞬間傳遍全身,棍子斷裂,我也一個踉蹌差點撲在地上。


  老頭一棍沒把我打暈,遂又狂吼著張手撲來。


  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猛一閃身,順勢一腳踹了出去,正中起腹部,老頭慘叫著橫空飛了出去,咚地撞在了自家門口的牆垛上,又一頭扎在地上,連連翻滾。


  而這時,後面的人群也追上來了。


  只聽有人喊道:「快快,拿槍,誰家裡有槍,快拿出來打他……」


  「我家有,我家是半自動,還有手榴彈……」一個婦女叫道。


  「有有,民兵屋裡有機槍,還有小鋼炮……」一漢子嚷道。


  啥,啥?這特娘的還有活路嗎?今天若跑不掉,老子就被這些棒槌打成篩子了呀。


  全民皆兵,天羅地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盡平生所有氣力,沒命地狂奔了。


  什麼溝坎石堆,什麼荊棘灌木,統統不在話下,一掠而過,人若逼急了,那種潛在的求生本能,任何勢力都阻攔不住的。當然機槍、大炮除外。


  就這麼的,我在前面沒命地竄,一干老少婦孺在後面狂喊著追。出村爬坡穿樹林,漸漸地,我聽到後面喊聲遠了,遂稍一回頭,見後面遠處追趕的人馬也稀落起來。


  跑在前面的是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後面是一些婦女,再後面是一些老頭老太和小孩,更遠處,隱隱發現有人抱著棍子在狂奔,不,那不是棍子,而是半自動步槍呀。


  這若被一槍撂倒,明年的今天就是老子的祭日了啊。死了沒辦法,只是死後的屍體還要被人踏上一萬隻腳,唾沫星子也會把屍體泡爛的。


  好在,前面就是山腳,山上松林茂密,只要逃進大山裡,估計一時半會他們還不敢追進,但接下來的千軍萬馬大搜山,我就無路可逃了。


  能活一時算一時吧,反正不能眼睜睜地被他們抓住或打死。


  我呼哧著竄進了山腳密林,一氣奔到山頂,回頭望去,見山下人群越聚越多,但似乎還沒人直接追上,都在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應該是在商量圍山的策略吧,或者是在等著上面的幹部來具體指揮分工。


  藉此機會,我衝下一個山頭,朝著我們山洞的方向連滾帶爬地竄去。


  褲子破了,鞋子也磨穿了底,腳板也應該被扎進了荊棘,每一步貼地都鑽心的痛。


  這些都顧不得了,這點痛疼相對於我的性命來說,壓根就不是個事,只要能活著,只要能逃出重圍,哪怕在某個地方,某個耗子窟窿里死去,這輩子也算死的有尊嚴了。


  我在崇山峻岭,山崖密林里上竄下跳地狂奔了約一個多小時,在太陽偏西的時候,終於遠遠望見了我們所棲息的那處山洞的林子。


  我已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扶住一棵樹,大口喘了幾下,剛要繼續奔,不經意地往前面遠處山谷掃了眼,腦袋轟的一炸,一下子傻了。


  東邊山谷里,一隊舉著紅旗的小學生正沿著山谷蜿蜒而來,距我們所在的那個洞口最多還有三四里地。


  只學生還沒大有危險啊,關鍵是隊伍前後還有幾個穿著黃軍裝的大人,那應該是部隊教導員啥的在領著學生們野外拉練宿營吧,這是很平常的事。


  這特娘的咋辦?硬著頭皮過去?肯定會暴露,而一旦被他們發現,想跑都來不及了。


  咋辦?咋辦?我腦子疾速飛轉著,眼看那隊學生舉著紅旗,歌聲嘹亮地距離山洞口越來越近,我終於狠下了心,咬了咬牙,仰天長嘆一聲:別了,三山媳婦,別了,我的秀兒,如果以後還能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的,若今生不再……


  我鼻子一酸,悲泣一聲,轉身往東北方向竄去。


  待腿腳酸軟地爬上山頂,乜眼往山谷里望去,驚見那些學生已爬上了山坡,有的還到了洞口。這下,她倆一個都跑不了了。


  我瘋狂至極,悶吼著一拳砸在一棵樹榦上,咚的一聲巨響,碗口粗的大松樹猛地一晃,濺出一團皮屑,而我的手背也擦掉了一片皮肉,沒出血,但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和鮮肉……


  完了,一切都完了,是我害了三山媳婦,當初也不該把秀兒留在洞里,應該把她送回家呀,可現在後悔也晚了,只能看政府咋辦了。


  我喪心病狂地一氣竄下山,沿著山嶺小道悶頭直往東北方向跑去,我不知道到底該去哪兒,也不想應該去哪兒,就那麼一路跑呀,跑呀……穿過田間,涉過小河,翻過一道又一道山嶺,直到累的眼花頭暈,感覺天旋地轉,身子再沒半點氣力了,就一頭扎在一個好似有涵洞的地方,閉眼昏死過去……


  等我朦朦朧朧地醒來,睜眼一看,四周一片漆黑,這,應該是夜裡了吧?

  我在啥地方?我艱難地爬起來,眯眼極力回想著過程,漸漸把思緒聚攏,這才意識到,應該是出了膠南縣了。


  按跑了大半下午的路程來估量,起碼是進入膠州地界,或即墨縣地界?

  那我下一步應該往哪兒去呢?總的有個目標呀,要不跟個瞎子似的胡亂逃竄,肯定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人抓住。


  我坐在地上,皺著眉頭沉思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安全的目的地,渾身酸痛的要命,肚子也咕嚕嚕地直響。


  這時候,三山媳婦和秀兒早應該被那些人押到縣上審查去了吧。


  我苦笑了一聲,仰天嘆了口氣,不管它了,我不定也會在不久的將來某一天或某一個時候也會被捉拿歸案呢,目前要做的是先找點食物,填飽肚子,再找人打聽下這是什麼地方,然後再考慮逃跑方向。反正能躲一天算一天吧。


  我想到這兒,凝神打開夜眼,周邊景物漸漸清晰起來,發現這地方是一個山坳,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在土嶺的溝底里,因為我前面是一座石橋,連接著兩邊的土嶺,嶺上嶺下都是樹林,不過現在這季節,大多數樹木還沒發芽,只有星星點點的松樹是一片綠意。


  我艱難地爬起來,蹣跚著爬上了小橋,仰頭瞅了瞅北側的山嶺,踉踉蹌蹌地爬了上去。


  站在嶺頂,放眼向四周望去,西面,是連綿起伏的土嶺,土嶺盡頭黑黝黝地,應該是大山了吧,東面,目力所及之處,模模糊糊地一馬平川,南面,還是一道嶺接著一道嶺,沒有盡頭。


  北面,是一個很大很寬的三角形盆地,盆地西、北都是山嶺,唯有東面連著平原。


  而盆地里好像有個村子的輪廓。


  我心思一陣,不敢進村,還是沿著山嶺往西邊大山去吧。在山裡總比在平原上流竄保險。


  主意打定,我便沿著嶺脊,一路往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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