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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5)

  「事情多且麻煩,時間不夠用。」他不是愛談私事的人,這一刻,卻想要和她說,希望她能夠了解。


  紀念的心一點點軟下來,她不太會關心人,靜了片刻,才問:「那身體好嗎?」


  「很好。」


  時間這麼珍貴,打一通越洋電話給她,說了這麼久,竟都是這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從前從未有過的,可此刻,竟也覺得樂在其中。


  他嘴角微微揚起,神情溫柔。


  電話里出現短暫的沉默,紀念想起了他臨走前自己的一番告白,心情緊張又忐忑,心跳漸漸加快,她想問,可清醒時的她,卻又沒有勇氣。


  「我、你。」


  「念念。」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紀念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嚨了,臉頰滾燙,她低聲道:「你先說。」


  Able能想象她此時有多羞怯,心莫名地顫了顫,語氣也不由更軟更柔:「念念,你才十七歲,還是個小孩子。」


  這算拒絕嗎?

  紀念的鼻尖一酸,差點落下眼淚,她逼回淚意,有些賭氣地開口:「我是十七歲,不是七歲。」


  Able聞言笑起來。


  「是,十七歲的小姑娘。」


  紀念聽見電話里傳來敲門聲,然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輕聲與對方說了幾句話。然後才再次開口:「念念,我現在有事,有時間我再打給你。」


  「好。」


  入冬后,這裡的天氣很不好,經常下雨,濕冷濕冷的,紀念開始不太出門了,常常盤踞在客廳壁爐前的大沙發上。看書,做功課,發獃,都在那兒,有時困了,就直接躺下睡覺。


  Able是十二月底回來的。


  紀念向來怕冷,早早地就穿了厚衣服,遠遠看著,像個小熊,Able站在院子外的不遠處,笑得很溫柔。


  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他,心「怦怦怦」地跳起來,又驚又喜,愣了幾秒,立即快步朝他走去。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答:「不到三小時。」


  「那怎麼不敲門?」紀念有些心疼。


  他笑笑沒說話,兩人靜靜看了彼此幾分鐘,空氣里像有什麼膠著,甜而不膩。


  「走,我送你上學。」他說。


  紀念看著他,情不自禁揚起嘴角,這一刻,她想起了鄧麗君的一首歌——《甜蜜蜜》。


  她覺得,不管他們最後的結局怎麼樣,喜歡上這個人,這本身就是一件溫暖美好的事。她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Able在時的樣子。


  因為要照顧她上學的時間,Able把兩人見面的時間,改成了清晨和晚上。


  Able每天接送她上學、放學,兩人像散步似的,一路慢慢走,兩個人之間越來越默契,即便沉默時氣氛也仍然和諧,沒有一點尷尬。


  學校里的女孩子都羨慕她有一個這樣體貼英俊的男友,紀念笑笑不解釋,私心裡她希望他是男朋友,可他是嗎?

  他說她還小,那是不是意味著等到長大就可以了?

  2009年,1月1日,舉國歡慶新年,這一年,她十七歲,是她和Able認識的第二年。


  Able和她都不是愛熱鬧的人,元旦那天,他們並沒有去倫敦,而是留在了劍橋,同行的還有沈靜微,他們三人一起在餐廳吃飯,吃完飯,又一起去看煙火表演。


  沈靜微穿著紅色大衣與Able並肩而立,她的笑容在火光的照耀下一點也不比天空中盛開的煙火遜色。


  郎才女貌,一對璧人,紀念看著他們,有點兒想哭。


  後半夜,街上仍然有人,大家成群結隊,歡聲笑語,有喝多了的青年在高聲唱歌,他們在路上遇見許多人,每一個人都十分熱情地對他們說:「Happy new year!」


  他們也回:「Happy new year!」


  沈靜微與Able先送她回去,站在院子外,他們和她告別,看著她進院子再轉身離開。


  紀念回過頭,看著他們的背影,愣怔幾秒,脫口喊出:「Able。」


  他們停下,一起回頭看著她。


  紀念的心狂跳不止,像是要蹦出喉嚨。


  她想起了林喜兒的話,萬一他和別人在一起,看你怎麼辦?不能想,一想就覺得難過得要死,她心裡瞬間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氣,她默默對自己說:「紀念,加油!」


  她打定主意后,轉身走到他身邊,仰頭看著他,拳頭緊緊握在一起:「Able,你能留下嗎?我有話和你說。」


  「好。」他幾乎沒有遲疑。


  一旁的沈靜微臉色複雜,但她還是笑著對Able說:「那我在前面等你。」


  紀念咬著唇,一臉為難的樣子。


  Able看了她一眼,轉頭對沈靜微溫和道:「沒關係,你先回去休息吧,晚安。」


  沈靜微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在原地靜靜地看了他片刻,然後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Able隨她一起進了屋,他能看得出紀念整個人都在綳著,她緊張到了極點。


  「你喜歡沈靜微嗎?」她問他。


  他們還站在玄關處,她甚至都不等他坐下,她怕她如果再不開口,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會很快就消失。


  Able愣了愣,然後搖頭。


  「那我呢?」她又問。


  她一雙手在身下握成拳,牙齒咬著嘴唇,一雙眼瞪得圓圓的,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你喜歡我嗎?」她又問一遍,聲音發顫。


  Able心緒翻湧,他看著她,呼吸一窒,異樣而令人激蕩的情愫從心底里湧上來,堵在他的胸口,像是要溢出來了似的。


  沒等他說話,她又再次開口:「Able,你要想清楚再回答我。像我這樣的膽小鬼,也許……這樣的話,一輩子只敢說一次,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然後,誠實地和我說。」


  「紀念,我喜歡你。」他看著她,目光十分溫柔。


  紀念,我喜歡你。


  紀念,我喜歡你。


  她腦海里、耳里、心裡,都回蕩著這句話,她獃獃地看著他,然後,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嗎?我說的喜歡,不是老師對學生的喜歡,也不是哥哥妹妹那樣的喜歡,而是……是……」


  紀念羞極了,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一張臉火烤著一樣,又紅又燙。


  Able看著她,心裡柔情四溢,他含笑看她,輕聲地、堅定地對她說:「我喜歡你,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她一直懸著的心這才落回原處,太過緊張后的突然放鬆,讓她有一種失重后的眩暈感。


  她忍不住笑了,眼眶紅紅的。Able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像誰打破了一瓶酒,濃烈的酒精在空氣里揮發,酒不醉人人自醉。


  「砰」一聲響。


  他們的心都不自覺地顫了顫,緊接著,整個房間都被照亮,他們一起看向外面,不知是誰又放了煙火,天空中,一片絢爛。


  紀念,我喜歡你。她坐在沙發上,又想起這句話,情不自禁地笑起來,Able看她一眼:「笑什麼?」


  「沒什麼。」她紅著臉搖頭。


  他想起那晚他們從倫敦回來時的場景,當時也是這樣的對話,於是,他也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


  「因為你在笑啊。」


  Able想,他就是在那晚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在看見她的笑容之後,那時他就想,如果他能讓她一直這樣笑下去多好。這樣一想,他的整顆心都柔軟起來,莫名而強烈的情愫從心底湧上來,令他蠢蠢欲動,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麼。只是,他現在還不能夠和她在一起。


  「為什麼?」紀念疑惑地看著他,然後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你有女朋友嗎?」


  「不是。」Able看著她,認真地回答。


  紀念抿著唇看他,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紀念,你今年十七歲,從法律上來說,還未成年。」他頓了頓,接著緩緩說,「所以,你還不能夠為自己負責。」


  「不明白。」紀念想了半天,還是不懂。


  Able笑了笑:「等你到了十八歲,如果那時你依然喜歡我,依然確定自己的心意,我會向你告白。」


  「為什麼?」


  Able靜靜地看著她,眼眸烏黑純凈,他很認真地對她說:「念念,我必須在你成年後,可以為自己言行負責時再和你在一起,否則,我就是個一個不道德的人。」


  好好的告白和戀愛,到他這兒了,卻成為這樣嚴肅的一件事。


  可是,紀念卻感動不已,比起太多不負責任的,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說花言巧語騙女孩子的男生,Able的舉動,更令人覺得安心踏實。


  她對他,充滿信任以及崇拜。


  從她十七歲到二十一歲這四年,是她這小半生中過的最幸福快樂的四年。


  當她十八歲生日,他當面告白,她答應做他女朋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做好了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的準備,她也一直這樣篤定他的心意。


  大概好的愛情就是這樣,在你身邊,我就從不懷疑未來,人生一片明朗。


  冬日,他坐在沙發上擁著她,給她念詩:「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這樣愁苦的詩,經他清冷的聲音一念,令人格外難受,她蹙眉,不滿地嚷嚷:「哎呀,不應景不應景,換一個。」


  他笑了笑,低頭看她一眼,接著再念:「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紀念靠在他懷裡笑,神情幸福滿足。


  晚飯後,他們下棋,連輸三把者就要給對方唱歌。紀念天生五音不全,唱歌全然不在調上,每次只要她輸到第三把,就會想方設法地耍賴,不是對著棋盤打噴嚏,把棋盤上的子兒打亂,就是打哈欠,再不然,故意碰倒水杯。


  Able寵溺地看著她,伸手去捏她的鼻子,笑著喊她:「小無賴。」


  有時,她也會唱歌,因為她每次唱歌,Able就會笑得很開心,她喜歡看他笑,所以寧願自己囧一點。


  愛人的笑,敵得過黃金萬兩,何況區區一首歌。


  下雨的夜晚,他們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如果她睡著了,他就會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卧室,然後,親吻她的額頭,對她說晚安。


  夏日的清晨,她會起得很早,獨自跑去湖邊,錄一段風聲、鳥叫聲,然後再對著空氣念一段,晚上睡覺前放給他聽。


  紀念最不講理的時候,就是在生病時,那時,她會使性子,會無理取鬧,會生悶氣,可他從不對她發火,他始終耐心地陪著她,給她唱英文歌,給她讀故事,慢慢地安撫她。在他出現前,從沒有一個人會用這樣溫柔的方式對待她,他給了她此生從未得到過的最好的愛與溫柔。


  初春,他們驅車去幾十公裡外的生態園看桃花,每一棵桃樹長得都不是很高,但枝丫上都開滿了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樣的美景,語言不足形容萬分之一。


  午後,他們坐在桃樹下曬太陽,紀念靠在Able的肩上,望著這滿園盛開的桃花,心裡無限滿足與寧靜。


  古人說,只羨鴛鴦不羨仙,她此刻,終於能夠理解了。


  這樣的生活,她一生都不會厭倦。


  「我外公與外婆一輩子恩愛,外婆喜歡桃花,外公就為她在院子里種了一顆桃樹。每年外婆過生日,外公就推掉所有事,陪外婆在桃樹下喝幾杯去年釀的桃花酒。他從未與外婆吵過架,有時氣極了,也只會說『你這人,簡直越活越不講理』,外婆索性就不講理起來,外公無奈地看著外婆,外婆綳不住,自己先笑起來。」談起往事,Able的語氣里藏著無限懷念。


  曾經,外婆對他說:「孫兒啊,你以後一定要找一個你很愛很愛的姑娘,這一生再沒有比能和自己愛的人一起生活更幸福的事了。」


  他每次都鏗鏘有力地回答外婆:「好。」


  「以後我陪著你,我們一定會像你外公外婆一樣幸福。」紀念抱著他的腰,仰頭看他。


  Able笑了笑,然後伸手揉了揉紀念的腦袋。


  他笑容里有淡淡的悵然,當時紀念以為,他的悵然只是來自於對逝去親人的懷念,並無其他,為了不讓他傷心,她總是很少問。她常常對他說起自己的家庭和童年,她說自己父母小時候常常吵架,說她如何與母親作對。


  「他們吵架時就像仇人,大聲地罵著對方,他們說是為了我才繼續在一起生活,我覺得自己成了他們的負累,我覺得他們虛偽,嘴上說是為了我,可卻都沒有真正關心過我。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可他們卻一直在騙我。」紀念低著頭,緩緩地說。


  曾有一度,她認為自己要孤獨一生了。她的父母是個壞榜樣,看著他們,她覺得害怕,她不懂為什麼曾經相愛的人到後來會變得像仇人,彼此都恨不得拿一把刀插進對方的胸口。


  因為他們,她對這個世界充滿懷疑。


  現在,她心裡雖然還是很難過,但願意嘗試著說出來了,把這樣不足為外人道的委屈,說給另一個人聽,不是希望得到理解,只是單純地想要告訴他自己曾經的生活。


  Able抱著她,吻了吻她的額頭,他並沒有說什麼,可她卻有一種被理解的感覺。


  遇見一個可以令她放心說出過往傷痛的人,並得到理解,何其有幸。那一刻,紀念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過往的一切痛苦,似乎都可以釋懷並原諒了。


  有一次,他們去倫敦接林喜兒,因為飛機晚點,他們就先去找餐廳吃飯。路上,他們遇見一個流浪漢,流浪漢穿得很邋遢,身上散發著異味,他伸手找路過的人討要錢和食物,然而卻總被呵斥。


  紀念看見了這一幕,她飛快地跑去一旁的星巴克,買來麵包和熱咖啡,然後親手交到他手裡。


  現在,她內心充滿豐盛的愛與幸福,所以,她願意把這樣的愛分一點給其他人。


  Able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注視著她,神情溫柔。


  兩年前,她還是一個孤僻、不合群,試圖與這世界隔絕,對所有人、事都冷眼旁觀的小姑娘;而今,她已走出來,並願意深入其中,去做萬千大眾中的一個雖小卻能給人帶來溫暖的角色。


  他為他的小姑娘感到驕傲。


  她把食物送給流浪漢之後,跑到他身邊很靦腆地對他笑了笑,在一起兩年了,她還是時常面露羞澀。


  他牽起她的手,低聲說著什麼,夜色中,他的側臉看起來英俊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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