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黃河源頭
秋雲裳終究沒有尋找到其它代步工具,事實上就算找到了她也不會開,這一路來硬生生的就是以腳力橫跨了千里路程,人力有時窮,即使間或有過歇息,終究還是抵不過身心疲憊。
枯黃的臉龐上露出一道道汗漬將易容的物質浸落露出隱在下方潔白的皮膚,一身衣服多少有些破爛,卻越發顯得那蔓妙身材的致命吸引力。
秋雲裳緊皺著眉聞了聞身上散出來的味道,之前還有機會抽空洗個澡什麼的,自昨天早上開始就再沒那種機會了,幸虧她不是有潔僻的女人,不過她在意的並不是洗澡的問題,而是這味道對於習慣了追蹤的傢伙來說不啻於一個醒目的信號。
沒錯,數天來,她終於發現了自己身後遠處隱隱有一行人在跟著自己。其中一人的氣息正是數天前在揚州火車站附近晚上遇到的那名外國人。
短暫的交手中她已經察覺,那個外國人的手段相當詭異且危險,最關鍵的是,當時短暫交手中,她發現,那個男人似乎還隱藏著自己的實力。如果可以,她不是很想再和他交手。
算了,不管他們什麼目的,只要別影響到我,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壞了本姑娘的事,說不得就算用終墨之境也要把他們留下!
至於凌雲……
秋雲裳回頭往後方某個方向望去,貝齒輕咬。
從某個方面來說他比我要安全得多,至少他身上干係著中科院里某些大人物的命。等我事情辦妥了就想辦法把他一起帶走吧。
時已秋中,西北地區冷得早,在南方沿海穿著短袖尚可,來到此處就不行了。七八攝氏度,帶著刺骨寒意。高原特有的荒涼撲面而來,乾苔蘚與略為枯黃的草皮在灰黃的土地上往前方蔓延,一座座彷彿得了癩痢頭的山包東倒西歪,一條清澈的小河沿著山包間蜿蜒向東。夕陽在河面上反射出一片蒙蒙黃光,不論是誰,只要初見此河,絕對不會認出它奔騰數千里之後的模樣。
這就是黃河源頭,準確的說是初始的黃河。
秋雲裳微皺著眉看著河裡飄浮著的一具屍體打消了取水的想法。
對於屍體的來路她倒沒有什麼好奇的,自幼博覽群書,更得益於自家爺爺與何向西,對於青藏之地風俗多少有些了解。
這是青藏地區五種葬法之一,水葬。
其它四種為火葬,天葬,土葬,棄野葬;火葬針對有名望的宗教人士行使的葬儀,一般人都是天葬,水葬與土葬在當地風俗中視為不祥,只有自殺,得病,槍斃等等不得善終的死人才會實行水葬與土葬。至於棄野葬,自改革開放之後已經很少了。
河裡飄浮的這具屍體顯然就是水葬者。
舔了舔有些乾枯的嘴唇,秋雲裳離開了河邊。
高原地區,想要隱匿形蹤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一望無垠,山包僅覆蓋著一層草本植物,連樹木都極為稀少。同樣的,追蹤車隊變得更加容易了,只要認準車胎痕迹,即使遠遠跟著也絕不會丟失目標,因為離開國道範圍,車輛鮮少,一般更多的是騎著馬的牧羊人。
秋雲裳掩在山包上,遙望著天邊一線黑點。
這趟旅程應該快到終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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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鄂陵湖延伸出來的水系――黃河源頭,往西北大約一百多里地。
一條寬約五十米的大河呈西東走向,起於阿拉克湖,東至冬給措那湖,綿延近百里的河道兩岸卻與高原地形有極大的不同。
洪水川,又名紅水川。
彷彿在高原上劈下了一道口子為這條河流創造出的道路一般,由於多年水流衝擊,河流兩岸彷彿半塊西瓜被湯勺掏去了瓜囊,深深凹了進去,上方水流侵蝕不到的地方反而凸出於河面上。
雲兮一行人站在河邊凝視著河對面。
「看見那個洞了沒?」
「……」
李立秋一言不發地看著河對面露出一半的岩洞,水流從洞邊嘩嘩流過,帶起一陣陣湍流,像這樣的岩洞,河對岸有很多,想來自己腳踩的位置下方也同樣是如此。
雲兮笑了笑道:「此地距離阿拉克湖約七十三里,以我們的腳程,加上你的遁術,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
李立秋鼻孔間噴出幾縷氣息,淡淡地道:「在源所的追擊下,這段路,太長了。」
雲兮笑道:「放心,既然這麼選肯定是有辦法的。」
說完,她轉身看向何向西與麗莎:「此地之後,我們就要分頭行事了,何老,你按原計劃跟著隊伍前進,可能會遇到一些小麻煩,當然,最好是別被那些小麻煩纏上,然後,當到達阿拉克湖時,應該就有轉機了,到時候,記得要把凌雲搶到。」
何向西聞言微微一愣,看著眼前這個眸子如一潭深水一般,連自己一把年紀都看不透的丫頭,沉默片刻,沉聲道:「雲兮丫頭,老頭子我過來最主要是為了救雲裳那丫頭的。」
雲兮淡淡一笑,似乎完全不意外於何向西的這個答案:「當然,您肯定會有機會的。」
麗莎突然插口進來:「然後呢?」
兩個聰明透頂的女人間的講話方式就與其它人截然不同了,這三個字讓何向西都有些迷茫。
什麼然後?
雲兮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麗莎,淡淡地道:「如果一切順利,凌雲就暫時交給你們了,我聽說凌雲他失憶了對吧?先帶他去Y國見那兩個老外吧,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需要做,當一切就緒的時候,我會來找你們的。」
說完這句話,她重新看向何向西:「何老,聽聞真儒一道有種獨門法門,可以通過一些特定的氣息做到類似於超級定位的這種功能,麻煩何老在這裡做個標識吧,免得事到臨頭慌亂之際,找不到方向。至於那個洞里應該怎麼走,我相信李騰龍會很清楚。」
說罷,雲兮也不再多說什麼,擺了擺手,意思是互相告別,轉身消失在遠方。
走得相當輕巧,一如天上順風疾卷的白雲一般,只留下其它三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何向西笑呵呵地看著李立秋:「看來,接下來我們要相處一段不短的時間了。」
李立秋對此不置於否,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轉身自顧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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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一聲輕微的響動在低沉轟鳴聲中絲毫不起眼。
冷雲飛關上腕錶光幕緩緩抬起頭,視線落在窗外。
一大片矗立的山脈從遠方綿延而來,車隊在一望無垠的高原上即使全速前進看起來仍舊如同蝸牛爬行。
望山跑死馬,不外如是。
冷雲飛視線仍在窗外,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布青山南麓……周隊長,通知你的人打起精神來。」
「打起精神?怎麼?還有人來搶這個災星?在這裡?不是自尋死路嗎?」周國雄愣了愣,說到底他早忘記兩天前這個玄武隊長說的話了。
「呵呵……自尋死路嗎……那倒不見得。」冷雲飛笑道:「任誰都想不到,在自家門前被打劫……源所雖然很強,但是太缺乏實際經驗了,若是由我選擇,絕不會走這條路線。」
「別說又是你的直覺吧?我想不出劫這個災星的理由,對方的目的不就是要將之送進源所嗎?或者乾脆就是個棄子!」周國雄眉頭皺成一團,終於依稀記得兩天前這個玄武隊長說過的話。
冷雲飛霍然轉過頭來,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淡淡冷意:「周隊長,身為第三世界中的一份子,即使你是軍人,也必須對那些超脫科學之外的東西抱有相當的敬意……包括直覺。」
頓了頓,冷雲飛伸指在腕錶上連連按動,口氣有些緩和:「你的直覺應該救過你,你不應該把它歸結於科學所解釋的所謂概率……這些才是人類被隱藏起來的真正財富。」
看著冷雲飛如此煞有介事,周國雄想了想還是吩咐前方開路的魏權與沈軍。
「那麼,冷隊長,或許應該和我解釋一下?」
冷雲飛笑了笑把光幕一亮,調了個方向顯示在三人面前,赫然便是整個阿拉克湖方圓五十里的地形地貌。
「直覺這種事你知道的,沒辦法解釋,相信它,它就有,不相信,它就沒有,我還是很相信它的。」
「或許可以這麼說,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兩列車隊跟著不少人。」
「這怎麼可能!除了兩天前那幾個蟊賊,根本沒有其它不明身份的人跟蹤。」
周國雄有些不喜地開口,他這麼說自然是有原因的。
「呵呵……我知道你說的是那三架紅外能量跟蹤機,然而,直到現在,除了兩天前那伙蟊賊之外就再沒發現其它……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或許源所的人也會感覺奇怪,但是他們卻不會往劫人這方面上去想,因為源所防備的重點是國與國之間的交鋒,一談到敵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其它各國間諜,這是長期潛移默化下的習慣,所以他們在排除了間諜跟蹤的可能之後,會忽視了民間第三世界的隱藏力量,這些力量因人而異,或許就有躲避能量掃描的辦法。」
周國雄沉默數秒,揚眉道:「那麼,對方來劫詛咒源算那門子道理?」
冷雲飛眯著眼笑道:「直覺,沒有道理……我記得剛才好像已經解釋過了。」
情不自禁地撫了撫嘴唇,周國雄有些無奈地道:「那麼好吧,就算是吧,那你覺得對方是正常人還是非正常人?」
「嗯?」冷雲飛有些疑惑地看向周國雄,後者無奈地聳聳肩道:「這裡臨近源所位置,甚至可以說一隻腳已經跨進了大門,一旦有所動靜,就要面對源所的雷霆一擊,這是自尋死路;其二,就算對方躲過了源所的雷霆一擊,但是在青藏高原這個大環境下,一望無垠,插翅難飛。」
「當然,如果對方腦袋不太正常,那自然會忽視這些因素……」
冷雲飛哈哈一笑道:「沒錯,你這麼想,源所的人估計至少有五成的人也是這麼想,那對方就有機會了,畢竟沿途都在精神緊繃中度過,突然放鬆心神,自然麻痹大意,相比於沿途而言,在這裡動手勝率肯定要大得多,而且這裡也是對方最後的機會了。」
周國雄開始有些哭笑不得了,這自我感覺良好的傢伙,估計和那紙上談兵的……不,人家趙括好歹是真槍真刀的和白起幹了一架,而眼下這叫什麼事?連敵人都只是虛構的……莫非這傢伙還是空想家?
「好吧,那冷隊長分析一下,對方得手之後應該怎麼逃出生天!」
「這也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阿拉克湖方圓根本沒有適合藏身的地方,就算他們長了翅膀也飛不走……」
「不管怎麼說,安全將詛咒源護送到源所本就是我等份內之事。」周國雄以這一句公事化的回答結束了這次荒唐無比的談話。
至少,在周國雄眼裡是這樣的。
「嗯,那麼,這邊就交給你了,我準備繞路去這個位置先看看情況。」
「呃……」周國雄愣了,敢情這傢伙還很認真。
得,認真點也好,反正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將詛咒源安全送達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