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眼睛漆黑幽深,如古井無波,就只倒映著他
水是冷的,浴室里沒有任何的蒸汽,所以鏡子也是乾乾淨淨,倒映進去的一切都清晰明了。
唯獨她的臉,因裊裊的淡青白煙霧而模糊得看不太清。
那面鏡子大概到腰部。
她怔怔的,蹙起眉,看著裡面有些陌生的女人,又抬起手,摸了摸那被染了色的,甚至是燙過了的頭髮,已經濕透了,並且還在不斷的滴著水。
那本來應該是一種漂亮慵懶的發色,又很能襯皮膚。
她有些茫然,但又始終平靜。
林一看著她,他甚至不明白這女人想幹什麼,為什麼又抽起了煙。
淡淡的煙霧縈繞在她的周身,像一層縹緲的薄紗,她皮膚實在很白,側臉的線條安靜而美麗,她眯著眼睛,像是在沉思,又好似只是放空。
那根燃著的,細長的女士香煙讓她身上所有的狼狽都消失不見了,明明那樣冰涼寂靜,卻又在她生得就古典的眉眼中散開了一種淡淡的煙視媚行,
很有民國時期的女人,穿著旗袍的那種端莊性感姿態。
不知道是不是姿勢累了,她收回了卡住舒涵脖子的腳,不輕不重的落回在了地上,舒涵在反應過來幾秒后,立即抬起了腦袋。
她看向邢嫿,瞪大了一雙眼睛,極盡尖銳的仇恨,哆嗦著唇,甚至哆嗦著全身,尖著嗓子罵道,「邢嫿,我會殺了你,我一定要殺……啊!」
那根才燃了一小截的女士香煙煙頭就這麼烙在了她的手臂上。
「你再叫——」她再度抓著她的頭髮,舒涵的臉被迫抬了起來,香煙離開了她的手臂,被兩根手指夾著,送到了她的面前,隔著她的臉不到半公分的距離,那聲音極低極慢,「我就把它戳進你的眼睛里。」
舒涵長大了嘴,聲音還沒從喉嚨鑽出,就聽她又淡笑著說一句,」你想試試嗎?」
熄聲了。
她睜大著眼睛,哆哆嗦嗦的看著這一身清新薄荷色的女人,如一灘爛泥般癱坐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再動,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邢嫿慢斯條理的拿起錄音筆,又走過去將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低著頭漫不經心的擺弄著。
很重的敲門聲響起。
因為隔了一間房,所以浴室里聽得不那麼真切。
抖索了許久的舒涵在聽到這聲音時,又驀然的發出了高亢的尖叫,聲音嘶啞,歇斯底里,如瘋了一般,「救命……救命……」
這聲音,已經嘶啞變調到認不出主人了。
除了霍司承跟邢深,主人周行之,跟著過來的是周櫻跟華栩栩,唐硯跟在最後。
這尖叫聲一響,各人臉色都不同。
霍司承連踹兩腳后,門微微震動了下,但全然沒有要開的意思——
這種豪華別墅的設施,如果能直接踹開,那未免也太脆弱不值。
周行之皺著眉,低聲朝著渾身散發著巨大冰冷戾氣的男人道,「霍總,我這就去拿鑰匙。」
霍司承側首冷眼瞥過,但視線卻是落在了邢深的身上,他冷著的調子里摻雜著冰渣子,「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岔子……」
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對古珩瑾,他本來沒太所謂,今天順了這個手也不過是想著如果邢嫿沒失憶,她多半是的確願意幫他跟她哥,如果現在的邢嫿不願意,那也沒什麼關係。
這些年邢深對邢嫿,雖說不上是二十四孝哥哥,甚至沒事都懶得聯繫往來的那種,但在他看來,邢深確實是無條件的為邢嫿提供各個方面的幫助。
以至於他竟然忘記了,邢嫿曾無意中說過,她跟邢深的關係一開始就是建立在互利的基礎上,只是時間長達十多年,對彼此都產生了點兒似親似友的感情。
她還曾經淡淡的笑言,邢深在不傷害自己利益的基礎上,可以不遺餘力的替她出謀劃策,但如果需要,他也絕對可以毫不留情利用她。
在他的印象里,不管利用不利用存的什麼居心,邢深從沒傷害過邢嫿,所以這次,他也下意識的認為,他的計劃不會傷她分毫。
周行之轉身要去找鑰匙,周櫻道,「哥,你這別墅這麼多房間,一時半會兒從哪兒找到這間房的鑰匙……」她說著就擠到了前面,用力的敲著門,「舒涵,你在嗎?舒涵……」
回應她的是更尖銳的叫聲。
這聲音即便隔著門,都還是透著股子驚悚。
霍司承臉色更難看了,他盯著這扇緊閉的門,冷漠的道,「唐硯,把門打開。」
其他人還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以為是要兩人一起踹開,唐硯已經面無表情的走到了前面,下一秒,槍口已經對準了門鎖。
周行之詫異,神色不明顯的複雜起來,他竟然帶了槍……
「砰」的一聲。
一槍后再一踹,門轟然被開了。
霍司承陰著臉,大步走了進去,短短的幾分鐘里,他腦子裡已經閃過無數種畫面,每往裡面走一步,他眼底壓抑的黑暗就更濃稠一分,下頜愈發的陰沉緊繃,連著心臟,都彷彿被死死的攥住,隨時要溢出滿手的血。
邢嫿讓很多人狼狽過,她甚至毀了不少人,他也曾一度憎恨這個女人冷淡高高在上,踐踏別人的自尊肉體感情卻風輕雲淡的樣子,彷彿生來驕矜。
可人性有時就是無可救藥,見慣了這個人站在雲端,就沒法看她滿身泥濘。
尤其是別人……
霍司承的腳步在踏入浴室門口時就頓住了,因為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抹薄荷色的身影,她就站在燈光下
邢嫿很遲鈍,哪怕她從第一次出手偷襲時,每個攻擊的動作都是狠辣準確,但其他的,一切都很緩慢,正如此時,等腳步聲逼到了距離她不到兩米的地方,她彷彿才意識到有人靠近了,往來人的方向看去。
她只到肩膀的蜂蜜茶色頭髮濕透了,水打濕了她的肩膀跟胸前的衣服,她本來就很瘦,此時的凌亂跟濕漉漉讓她整個人更加顯得單薄,蒼白,甚至脆弱。
她臉上的水珠清晰可見,白皙的面容平靜。
眼睛漆黑幽深,如古井無波,就只倒映著他。
四目相對。
霍司承的瞳眸在瞬間緊縮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