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一語中的
我一回頭，見林子瀾穿著件睡衣正站在門口望著我。
「我只是在導時差。」我並不想和任何人提及舊事。
「晚上吃飯的時候你眼睛突然紅了。是我們說了什麼讓你難過的話了嗎?」律師的眼睛果然雪亮。
「律師的眼睛果然厲害，什麼細枝末節也逃不過。」
「你知道一個優秀的律師堪比一個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嗎？不僅要熟讀法律知識，更要能洞察人心，透過表現去看本質。」
「那你看到了什麼本質？」
「一個美麗高貴外表下一顆疲憊而又傷感的靈魂。」
坐在黑暗中許久我都沒有說話。
「我困了，先上去睡覺了。」
「總有一天你會想告訴我你的故事。」林子瀾在我身後不甘心地說。
「Goodnight。」這句簡單的英文我還會說，且發音非常標準。
第二天一大早，子曦開車上了學，我和師母還有林子瀾一起先到倫敦的瑰麗酒店見了老師，然後林子瀾就帶我們走進了酒店旁邊，世界上規模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館之一——大英博物館。
「大英博物館又名不列顛博物館，位於英國倫敦新牛津大街北面的大羅素廣場。它成立於1753年，1759年1月15日起正式對公眾開放，是世界上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宏偉的綜合性博物館，也是世界上規模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館之一。它收藏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眾多文物和圖書珍品，藏品之豐富、種類之繁多，為全世界博物館所罕見。擁有藏品600餘萬件。大英博物館和紐約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巴黎的盧浮宮同列為世界三大博物館。該博物館主要由埃及文物館、希臘羅馬文物館、西亞文物館、歐洲中世紀文物館和東方藝術文物館等展館組成，其中以埃及文物館、希臘羅馬文物館和東方藝術文物館藏品最引人注目。在這些文物館中，中國的藏品佔據了絕大部分，其所收藏的古羅馬遺迹、古希臘雕像和埃及木乃伊也聞名於世。」林子瀾走在我和師母的旁邊，倒背如流地介紹著大英博物館的情況，我禁不住好奇地看了林子瀾一眼，想不到這個公子哥還有點學問。
「是不是對我淵博知識的仰慕之情已經如滔滔江水一般綿延不息了？」林子瀾用一種很是自得地語氣看著我們。
「昨天晚上臨時上網查的偷偷背的吧？」我感覺此種自大之人如不好好打擊他一下，他真的會以為自己是愛因斯坦。
「三十多了還那麼自大？也不怕別人笑話你。」師母也笑著搖了搖頭。
「哎……你們啊，只看到我倒背如流的瀟洒，卻看不到我瀟洒背後付出的努力。」林子瀾無不嘆息地說。
「甄臻，別理他，他爸要在他一句廢話也沒有，老實著呢。哪象現在這麼貧。」
「那林大公子，請問你瀟洒的背後都努什麼力了？」我一臉不服地瞅著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林子瀾。
「想當初我可是在倫敦當了三年的導遊，這倫敦哪個景點的介紹我都能倒背如流。要不你以為律師的口材都怎麼練的？」
林子瀾的話還真另我吃驚。原以為象林子瀾這樣的家庭背景，衣食無憂，父母送到國外自然不愁吃穿用度，根本不用出來打工，誰知他競然當了三年的導遊。我突然覺得這個外表看著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也並不全是我想象的那麼不堪。看著我若有所思的樣子林子瀾的自大又冒了出來。
「對我已經開始刮目相看了吧？」
說他胖，他立刻就喘上了，這種人真是沒得救了。也不知他當律師的時候是不是這種讓人生厭的樣子。
出了博物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我們就近找了一家餐館。剛坐下競然走來一個中國學生模樣的服務生，用很生疏的英語向我們問好，請我們點餐。這蹩腳的英語連我都快聽不下去了，但是林子瀾卻很有耐心地和服務生用英文很慢地點著餐，每點一個便用中英文同時說一遍，有時還會糾正服務生的發音。那名年輕的服務生顯然十分感激，不停地道謝。林子瀾的舉動再一次刷新了我對他的看法。
「怎麼，你別告訴媽，你在餐館也打過工。」師母端起懷茶泯了一口道。
「知子莫若母。」林子瀾舉起茶杯和師母調皮地碰了一下。
「你是不是認為象我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富二代不應該出現在餐館服務生的隊伍里？」林子瀾看著我疑惑的目光象是知道我的疑問。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剛來英國的第一年，英文不好，就和剛才那個服務生一樣，甚至還不如他，只能躲在後廚里洗碗，等到英文好些了才敢向經理申請當服務生。開始也和他一樣看到客人就緊張，背熟的單詞怎麼也想不起來，要麼就是說得結結巴巴，經常受到客人的批評還經常被扣工資，時間長了英文熟了，我就開始背倫敦各景點的介紹，因為餐館服務生的收入是很低的，導遊是個收入較高的行業，而且小費多，特別是現在中國旅遊的人多，中國遊客好帶，於是我就到各景點自已試著接散客，後來在這行熟悉了就和國內外一些旅行社掛上鉤，專為國內高端客人自助游當私人導遊和司機，收入也很不錯，完全可以支付自己的學費。」
「所以第二年開始，你就再也不用家裡的錢了是嗎?」師母聽了林子瀾的話眼眶禁不住潮濕了起來，天下每一個母親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一丁點的苦，這是人之常情，我非常理解。
「媽，您看您，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再說我一個男孩子您還怕我吃了什麼虧不成?雖然您常說這輩子您生了我們兄弟倆是兩個建設銀行，將來力都給別人家出了，但是您看現在這銀行也實行股份制，說不定哪一天我給您找個媳婦那可就是招到一個招商銀行啊！弄一個招商銀行和建設銀行合併股份呢，你不還賺了嗎？」三言二語就說得師母破涕為笑，這林子瀾哄人當真是有一整套。
下午我們沿著唐寧街向前，穿過著名的鴿子廣場，來到倫敦市中心的一塊知名的商業區，標準的中式牌樓上寫著「國泰民安」和「倫敦華阜」，這裡就是知名的唐人街了。我們採購了一些必需的中餐食材，又到超市採購了一車的物品，才滿載而歸。
晚上我和師母一起包了餃子。我擀皮，師母包餡。子曦坐在桌旁，饞得口水直流，「我都有好幾年沒吃到過正宗的餃子了，媽，您能在英國多住一段時間嗎？我哥天天就知道給我買快餐吃，要不就是唐人街上買速凍餃子，我都吃吐了。」說完有些心虛地看著林子瀾。
林子瀾正在剝蒜，聽到此處，一顆大蒜砸到子曦頭上，「小屁孩，我免費請你吃飯還吃出不是了是吧？行，等媽走了，你別指望再跟著我混吃混喝。」
子曦到底年紀小些，雖然是男孩子，但性格里還是有些戀母，朝師母身後一躲：「媽，你看他，你也不管管林律師。」
師母只管一臉幸福地包著餃子，搖搖頭並不理會他們倆鬥嘴，想是從小這兩人都是如此。從小媽媽就和我說，有媽的孩子是個寶，沒媽的孩子是個草，看著眼前師母、子瀾和子曦的別樣天倫之樂，我忽然就落下淚來，滴落在案板薄薄的麵粉上，頓時化開了一個小圈，我慌忙拿起師母包好的一盤餃子向廚房走去。
「差不多我先下餃子了。」身後卻是林子瀾審視的目光。
入夜，我再次被惡夢驚醒，父母的面孔、嬰兒的哭聲、江山的冷漠都讓我無法安眠。我悄悄走到院里坐下，望著那遙不可及的皓月星空，一顆流星劃過，小時候媽媽總和我說，對著流星許願可以心想事成。我閉上眼睛，腦子裡閃過的競然是……江山那深遂的目光，和那魔音一樣動人心眩的聲音。
「為人父母天下至善，為人子女天下至孝。人生的偶然既讓我遇見了方華，我便會接替你們好好照顧她，守護她，也許她現在還不能接受我，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她能從我的眼中看到她自己。」
不……方華已死，你只是甄臻……那一刻彷彿所有的記憶都在深夜中凝結成一道道冰冷的戾氣，無情地鞭撻著我的腦海、我的心靈、我的身體，只一瞬，便讓我再次遍體鱗傷。
我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再也不敢觸碰那個禁區。睡夢中我又聞到了那熟悉濃郁的咖啡味道，這味道讓我好留戀，這是父親的味道？還是江山的味道？我已無從分辯，我只記得我拽起那人的西裝衣角，哭得淚濕衣襟。我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我只記得很多很多年前，我就是這樣和那個人結下了不解之緣。我抬起頭，有人遞給我一張紙巾，接著我的手中多了一杯溫熱香濃的咖啡，於是我的夢醒了。
林子瀾一臉困惑地站在我面前，又是一個想解讀我的人。但是此題無解！
「你哭了？」黑夜中那磁性的語氣鉤魂攝魄。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我努力使自己快速清醒，人不能兩次跌進相同的夢裡無法自撥。
「我說的不是剛才，是晚上你的眼淚落在了案板上。」
「你看錯了。」
「被告任何一個細小的動作都逃不過一個優秀律師的眼睛。」
「我不是你的被告。」
「但你已經成為了別人感情案件里的被告，你需要一個律師幫助你從這場困境中解脫出來。而我自告奮勇做你的代理律師。」
「我沒有官司，更不需要律師。」
「律師和醫生有的時候很象。醫生用藥物和醫術挽救人的生命，律師用法律和道德解救人的靈魂。只有靈魂的安寧才有心境的平和。」
「你想太多了，剛才不過是我做了一個夢而已。」
「只是一個夢嗎？」
「只是一個夢！咖啡很香醇，但是太晚了，喝了會再也無法入睡。謝謝你的咖啡，Goodnight。」
林子瀾是個精力很充沛的律師，白天陪我們游遍倫敦的大小街道，晚上會獨自伏案準備案件。每次師母讓他去工作不用陪我們的時候，他總是說，能陪在兩大美女身邊遍游倫敦也是一種風情，更是一份榮幸。
我和師母每天晚上都會做各種家鄉美食犒勞他們，而我再也沒有在寧靜的深夜獨自坐在院中，每一個夜晚我把自己緊緊關在三樓那間卧室里，從此也關上了心裡那扇窗。
一周后老師打來電話，欣喜地告訴我，我的作品得到了評委的一致認同，獲得了三項大獎，這是有始以來中國設計師在這個大賽中獲得的最高獎項。那一刻我趴在師母懷裡喜及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