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黑色路徑與白色出口
當他們穿過洗漱間的時候,老喬向左右兩邊看了一下,暗色調的洗漱間好像就如同那個沉穩的,平靜的外婆,她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著自己,而那個廁所門,朝著外面的是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玫瑰花項鏈,它只是一個很小的東西,卻在自己的成長中逐漸融入了自己的生活,它扮演著每天都會見到,但同時又默默無聞的角色,來自於父親和母親的信物的,希望的角色。原來它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日積月累,它已經在喬的記憶中成了門這麼大,以至於上面的木紋就如同雨點般洗刷著這朵玫瑰,就如同汗水和淚水一次又一次浸潤著項鏈上的玫瑰,那堅強的玫瑰。還有那間光芒籠罩的充滿安全感的廁所,這代表著他的童年,他在廁所里尋求保護還有安全感,在這樣安全的籠罩下,它可以看到那個老船長,直直地盯著窗戶玻璃外的獨眼船長,他的存在給予了喬的童年以無盡的快樂和冒險的精神。從廁所里走出來,他就要面對昏暗的洗漱間,面對尼亞的離去,面對那幾個尼亞倍分珍惜的掛鉤,他就要走向成熟了,成熟過後,在那扇玻璃中,他就要看到朱娜的影子,他就要看到自己的家人走進自己的世界……然後一切又要離去。
走到了黑色走到的旁邊,娜塔莎停住了腳步。
「你不走了嗎?」喬正準備走進去,但是他發現娜塔莎沒有移動了,他轉過身,問著娜塔莎。
「嗯,不走了,從這裡開始你就要自己走了。」
「可是你說你要帶我下車呀。」
「從這裡開始就已經下車了,我不能再走了,你的終點已經到了,而我,我是在宇宙深處死亡的生命,我必須要履行我的職責,再過一千年我才可以下車。」
「你的意思是,要我從這個漆黑的走道一個人走到大門那?」喬看了一下走道裡面,他希望自己能夠看到那扇發著綠光的門,但是那裡什麼光線都沒有,就如同地獄一般,寂靜中給人以無聲的掙扎「這裡面好像什麼也沒有呀。」
「你記住,自己走的時候要像擁有記憶的你那樣,成熟、勇敢、冷靜、執著,這樣你就不會迷失在黑暗中,你就不會徘徊在痛苦生活的深淵裡,一定要自己走下去,這些黑暗就是你生命中讓你迷茫的時刻。」
「就像那些蛆蟲?」
「對,就像那些蛆蟲,你一定不能夠向它們屈從,這樣,你一定能夠找到你的出口。」娜塔莎的語氣就如同催促一個要學騎自行車的孩子一個人上自行車那樣。
喬往前走了一步,左腳已經跨進了黑色的空間中,他回過頭,看著娜塔莎,她正平靜地站在那裡,就好像在那蔚藍色阿爾斯平原的盡頭那樣,在藍色的海洋中,自己的母親,在遠方,平靜地守候著自己,只不過這一次,她是在等待著離別。
老喬摘下自己的帽子,像個紳士那樣揮舞著,娜塔莎平靜地笑了,不知怎的,那笑容中好像夾雜著尼亞的還有朱娜的。但是喬相信,此時,尼亞和朱娜,或許也在宇宙的某個次時空里護送著某人呢,老喬也笑了,他完全邁進了黑暗的走道中,在完全走進去的時候,他好像聽到了娜塔莎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喊著「想想那些孩子們,想想他們給你的希望」。
然後,當他再回頭,發現那扇站著娜塔莎的門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他沒有移動,但是門的確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他不可能再回到列車上了,娜塔莎的身影被逐漸縮小在了那門內的光明中,那扇小小的門在繼續縮小,然後變成了一個光點,消失不見了。
「再見了,媽媽。」喬轉過身對著走道的方向,開始默默的前行。
沒錯,如果他不能夠正視自己的記憶和自己的一身的話,他是沒有機會通過這個漆黑的走道的,這是一條黑色的路徑,路徑周圍和路徑上面完全沒有一點光亮,他只能夠靠自己內心的光明來引導自己,就如同自己在那個冬天所遇到的事情一樣,在他的生活中,其實每一個在自己的身邊存在過的人都曾給予過自己那可貴的光明,只不過如果你不留意,你就會發現生活的泥潭會把你拖向漆黑的泥濘地獄里,你會深陷在黑暗的思維里無法自拔,而光明,光明就在白天的雲朵上,光明就在夜晚的路燈上,光明就在清晨的雨露上,你需要用心去感受,那些光明對於你來說才是真正存在的,你需要讓光明覆蓋你的思維,讓黑暗和憂鬱的思考遠離你的大腦,讓記憶清晰可見,讓那些在光明中的記憶永遠的印刻在你的大腦里,這樣,生活才是清晰的,你才是存在過的,你在別人的世界里,才是存在的。
他在黑暗中走著,但是他一點也不迷茫,因為他堅信,他走的這個方向就是出口的方向,他堅信自己能夠走出去,他能夠找到那扇發著綠色的希望之光的大門,他能夠找到出口,不管這個出口通向哪,他都會毫不畏懼地往前走,走完這黑色的路徑,走到那通向未知的盡頭,他想著那些孩子們,想著在黑暗中給予了自己光明的孩子們,他不害怕,黑暗讓他感到希望就在前方,永夜,讓他眷念著偉大的黎明。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光點,那個光點就好像是孩子們拿著的那個在冬天中發著溫暖橘黃色光芒的蛋糕一樣,光線是溫暖、柔和而甜美的,蛋糕的味道也是甜美的。
「對,孩子們一定在那,他們在那裡等著我。」他發了瘋似的朝著呢個光點跑去,在漆黑的路徑上,他無所顧忌,他不害怕自己被藏在黑暗之中的怪物絆倒,他不害怕迷茫無助地躺在黑暗路徑上的可憐的人伸出手抓住他的腳踝,他不害怕自己內心的黑暗面會把那僅有的光明給磨滅掉,他只是一心追求那可貴的光明。
隨著喬奮力地奔跑,光點逐漸變大,他手上握著的那根暗紫色的玫瑰,好像也開始逐漸摩擦出風和花瓣交織在一起的細碎的聲響,那光亮的地方好像有空氣在流動,好像有雨露在歌唱,好像有陽光在輕吟,好像有生命在呼喚。觀點逐漸變大,然後,是幽幽的綠色,就像那扇門,再然後,淡淡的綠色,就像是波盪的湖水,再然後,是青蔥的翠綠色,就像那頑強綻放的生命的種子。
突然,那些光好像是一扇門裡面發出的,對,那正好是一扇門的大小,門那邊直直照射出來的光線,是白色的,耀眼的,驅散一切黑暗的光芒,那些在路徑上的黑暗,好像都變成了一個個蛆蟲,在瘋狂地躲避著那直直照射過來的白色光芒,一條像指針一樣指著他自己的光線照射到了自己的前方,現在,他堅信,只要自己一直堅持像這樣跑下去,他就一定可以到達自己的終點,只要他一直堅信,他就永遠不會迷失在自己思維和記憶的黑暗中。
他更加奮力地奔跑著,那扇門越來越大,只不過,關著那扇門的綠色屏障早已經消失無蹤了,他踏著白色的光輝,踏著自己的信念和自己記憶中的每一個人給自己留下的可貴的存在過的力量,他衝出了黑暗,沖向了光明,白光籠罩著他,他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當中,在一片潔白的世界里,他張開雙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和安詳。
「光明給予了生命以生命,所以生命都渴望光明,不是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老喬的耳畔迴響起來,他慢慢地轉過頭。
這個聲音的來源是如此的真實,這是讓他留念的,回憶的,喜愛的人的聲音,但是他仍然聽不出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
轉過身,那個之前和他一起坐上祥和號列車的黑衣人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里,在這白茫茫的,潔凈的,透亮的世界里,這個看起來十分巨大的穿著一身黑衣服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兀,就好像在白色光線的照射下,這個黑色的身影就要被驅散了一樣,老喬仍然看不清他的面龐。
「不記得我了?我的幸運。」黑衣人發話到。
老喬突然想起來了,會這麼說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傑克。
「你是傑克,對吧?」
「你終於想起我了!」
「你怎麼會在這?」
「這個說來話長,不過我在這裡等了你很久了。」傑克好像在笑,不過那寬大的衣領埋藏住了他的所有表情。
「等我,你在這裡等我幹什麼?」老喬很疑惑。
「你沒發現你又什麼東西忘了拿了嗎?」
喬仔細搜尋著自己身上的東西,的確,有一個東西他在上列車的時候就一直帶著的,但是他居然忘記了拿,那就是那個黑色的公文包。
「糟糕,我好像把那個黑色的公文包忘在列車上了。」老喬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傑克伸出自己的手,老喬發現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公文包就在傑克的手上。
「給你。」傑克把公文包遞給老喬「以後可別再落下啦。」
「嗯。」老喬就像一個學生那樣,答應著。
「哦,對了,我的東西你給我帶過來沒有呀?」傑克問著老喬。
「您是說……」老喬微笑著從公文包里拿出那片又大又漂亮的藍色Amanda樹樹葉,舉著「這個,對嗎?」
「啊!就是這個,我的幸運,沒有這個我上不了路呀。」傑克彎下腰接過那片Amanda樹的樹葉,高興地幾乎就要跳起來了。
「上路?去哪?」老喬非常疑惑。
「去夢幻的納美特森林呀。」傑克好像有點驚訝「我不是給你說過我要去哪嗎?」
「我一直以為那個地方不存在呢。」老喬響個小孩似的不屑地說道。
「可別這麼說,我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存在的,我在這就是一直等著這片樹葉呢,沒有它,我的記憶中就少了好多美好呀。」傑克笑出了聲。
「不過很抱歉,傑克,那個酒壺我沒有給你帶來。」老喬說道。
「沒事,那個酒壺我只是不想把它放在校長那裡,我怕他一看到酒壺就想起我……當然,主要是我當時的確很氣憤他要把我調到檔案室去工作。」
「沒錯,那絕對是個不明智的決定,不過,」老喬撓了撓他的腦袋「為什麼您看起來這麼大呢?」
「那是因為在你從前的記憶里我就是這麼大呀,又胖有高不是?」傑克哈哈笑出了聲。
突然,光亮好像開始逐漸散去,黑色身影的傑克好像在和這些白光一起,逐漸暗淡過去,周圍好像有什麼景物,正在慢慢顯現在老喬的視線里。
「喬,我要走了,我要趕去搭下一班車,到夢幻的納美特森林裡去,不要忘了我喲!」傑克拿著那片樹葉,朝著不知道什麼方向跑著,他黑色的身影越來越暗了。
「傑克老師!」老喬呼喚著。
「什麼?」傑克轉過身。
「那個把我引向列車的人是你嗎?」老喬好像還是有點不相信。
「不,喬」傑克揮了揮他的黑色帽子「是我們。」
然後,傑克完全消失不見了,那些透亮的白光,也消失不見了,就好像傑克搭乘著光之列車,駛向了夢幻的納美特森林一般,喬手提著傑克給他的黑色公文包,呆站在原地,整個景象都逐漸在老喬的眼前變得清晰起來,綠色、白色、黃色,還有棕色都慢慢地顯現出來。
「他們?是?」老喬想著,然後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