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重新認識吧
眼前這個姑娘,本就是他一直追尋可卻從來沒有擁有的。
本來在飛升大會的再次相遇,讓廖瑞澤終於放下了心裡多年的芥蒂,試圖以一個新的身份開始。
不是江郎才盡的文弱書生,不是棄城逃走的無用知縣,當初被世俗蒙塵的一切,都在這樣一個新的世界重新開始。
那日,留上方正窗口裡透露出來的紅色衣袖,重新照亮了他規矩枯燥的往日。
可,還是遲了。
和前世一樣,在李瓊安出現在他的世界之前,早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廖瑞澤想起當時在中元節的初次相遇,這個姑娘是那麼陌生,又是那麼熟悉。
那時候他以為,他們定然是上天安排好的緣分。
可真正了解過這個女子之後,廖瑞澤才漸漸意識到自己與她心中那盛世的距離有多遙遠,遠到足以隔絕千年。
大婚那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彼此年少無知,對於兩人重新建立起來都家庭沒有明確的概念。
後來因為他長年出差,能夠留在李瓊安身邊的時間少之又少。
婚後半年,京城中人人艷羨的佳偶,實際上也不過是普通人的一日三餐而已。
起初,廖瑞澤是有些氣惱的,他不知道為什麼李瓊安自從嫁過來,就變得如此拘謹。
廖瑞澤不曾見過李瓊安冒犯跳脫的樣子,可自打第一眼在河邊見到這個失魂落魄的姑娘,他就知道這姑娘的性子本不該如此。
原以為他們成親之後,李瓊安會漸漸放下心中的警戒,終有一天願意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出來。
廖瑞澤看到的卻是,李瓊安白日里循規蹈矩,詩詞會上舉止得體,若是對外人如此尚且可以理解。
然而廖瑞澤感受到的是,李瓊安身上這種拘謹時時刻刻地圍繞在它周圍。
他還記得當時通過那僅有的幾段文章,就可以窺見這個姑娘有著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格局和視野。
又在中元節放河燈的時候,驚鴻一瞥,廖瑞澤從此眼裡便有了光。
他經過人潮擁擠的夜市,走到李瓊安身邊,借著和她長兄李瓊寧的交談,偷偷觀察這這個久聞大名的姑娘。
廖瑞澤那時記得非常清楚,他說自家妹妹可不是一個容易招惹的人,不留心會被生吞活剝了。
他寵溺地笑著,本以為那是李瓊寧見自己出現意有所指,故意揶揄他的。
然而因為李瓊安刻意的疏離和本分地守規矩,成親之後的他們,無所出就不說了,還經常兩地分居。
廖瑞澤本來以為這樣的局面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儘可能在留在京城的短暫時光里陪著她。
也是因為那次回京,徹底地斷送了他所有的非分之想。
整整忙活了小半年,他終於解決好手裡的事情,回京城述職。
新郎官上任,南下的州縣都因為廖瑞澤父親吏部的關係,給了他幾分薄面。
他坐在馬車裡,想起一件件很久不見的李瓊安,竟然有些慌亂,放在膝蓋上的手摩挲著絲綢布料。
廖瑞澤本以為離開了數月,和李瓊安這個面熱心冷的人在此熟絡起來,可能也得一段時間了。
沒想到,一進家門,李瓊安微笑款款,一身素雅的衣服,襯著臉龐各位的乾淨。
廖瑞澤進來,看到了一桌子的菜,樂呵呵地說道:「安安,辛苦了。」
他長期離開京城朝野,自在離家的那段時間裡,消息也不靈通,他自然看不知道李瓊安今日這頓飯,是和所求。
那日,他飽餐之後,坐在書房裡修改著打算上述的文書,一直等到夜深,李瓊安才從父母後院回來。
廖瑞澤這時候才意識到,今日李瓊安是有還重要的事情。
他第一反應是,為何有事情要求不和自己的夫君說,然而當她看到李瓊安微微泛紅的眼睛,以及倍顯疲態的肩膀,這樣幼稚的質問再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那日,他們依舊沒有同床共枕。
後來連著忙活了半旬,廖瑞澤才把手裡的事情處理乾淨,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了原來這段時間兩黨相爭的背景。
原來父親一直把他往外支,嘴上說著歷練,實際上是不想他參與其中的紛爭。
然而已經入仕的他,怎麼不會知道,凡世鬥爭都是有輸贏,有犧牲。
沒想到結局來的那麼快,他前腳離開宮城,後腳就聽說了李家的貶官通知。
廖瑞澤沒有細想,第一時間就來到了李府,他看著府邸里進進出出,好多不認識的人,都在瓜分這個府邸剩下來值錢的東西。
廖瑞澤通過這些人的衣服,得知裡面的人有倒賣二手的商販,有前來認領僕從的人牙子,也有一些趁亂撈財的不良人。
廖瑞澤無心理睬這些人,他的官服都沒有來得及換下,就往裡面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直覺,李瓊安一定也在這個府邸里。
「李大人,父親母親?」廖瑞澤走進大廳,對著空蕩蕩的明堂喊到。
「大舅哥?」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滿屋子的迴音。
廖瑞澤情不自禁地往深處走去,他從來沒有見過李府的後院,自然那些世家子弟的修養放在這裡,也不會隨便踏入一家的後院深閨處去。
可廖瑞澤就在那裡看到了李瓊安的身影。
「安安?」
他在院子里,看著李瓊安的名字,廖瑞澤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停留在門口沒有進去。
然而李瓊安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沒有回答他。
廖瑞澤走進一看,李瓊安回到自己長大的閨房裡,本來以為她會帶走一些值得幾年的童年物件,可李瓊安卻一直盯著一副畫像出神。
「安安,外面人多眼雜讓人看見了不好,你需要什麼我幫你拿著。」
廖瑞澤走上前,拍了拍李瓊安的後背。
這時候李瓊安才回過神來,扭頭看向廖瑞澤的時候,清澈乾淨的眼睛里還掛著沒有風乾的淚痕。
和第一次在中元節的時候,見到的李瓊安一模一樣。
那是他大半年來,第一次從李瓊安的眼睛里看到了她本來的面目,不是那個處處小心翼翼,處處維持形象的深閨少婦,而是有血有肉的李家二小姐。
廖瑞澤眼神跟著李瓊安的表情閃動了兩下,低頭才看清她手裡拿著一副什麼樣的畫。
這畫像上,似乎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堅定的眼神像是軍營里見到的那些青年副將一般,可那身裝扮卻不像是世家子弟,到像是李瓊安愛看的那些話本上的人物。
「這是……我畫的?」
廖瑞澤本想問問究竟,可視線一路往下,才發現底下赫然出現的是自己慣用的私章。
丹青他倒是有興趣做上幾副,可他從未記得自己畫過這樣一副畫像。
「是,是你畫的。」
李瓊安回過神,將那畫像收好,拿著房間里的幾個擺件,打眼一看大都是兒時盤過的物件,離開了房間。
「走吧,我收拾好了,你架馬車了嗎?我有些累了。」
李瓊安回頭,在院子里等了一會兒廖瑞澤,說道。
「有,我們一起回去。」
廖瑞澤聽見李瓊安的邀請,收回自己困惑的視線,跟著一起離開了這個已經沒有人氣兒的府邸。
馬車裡,李瓊安和廖瑞澤二人並排而坐。
「廖公子,我們和離吧。」李瓊安看著他,輕聲說道。
「什麼?」
廖瑞澤剛想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痕,聽見這話,懸挂在空中的手和表情一樣,疑惑又氣氛。
「對不起,是我搞錯了。我當初以為那人是你,可我現在知道了,你就是你,而我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我了。」
李瓊安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她今日再一次見到了那一幅畫像的時候,才真正確認了這個想法。
「你知道你在是什麼嗎?」廖瑞澤不理解為什麼李瓊安會說這樣的話,明明他才收到李瓊寧給他的信。
字裡行間透露著對自家唯一這個妹妹的擔心和挂念,時而的威脅不過也是想要廖瑞澤在京城給獨身一人的妹妹一個保障。
「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哥哥,定然不會同意你這個要求的。」
廖瑞澤這話說起來有些著急,臉到有些漲紅了起來。
他以為李瓊安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因為朝廷上的兩黨之爭,是因為父親和他這一派站在了李家的對立面。
他以為李瓊安偷偷回家一趟,看到少時一直長大的地方,睹物思人才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
廖瑞澤以為李瓊安心裡有氣,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他回家的時候那天晚上,李瓊安已經向父親求情了,目的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娘家謀一條出路而已。
可這一切,李瓊安從來沒有向他這個丈夫開口半個字,即便是那晚她心神俱疲,也沒有在他面前透露出半分柔弱。
廖瑞澤這時候才知道真正倔強起來的李瓊安,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哪怕如此輕而易舉地像是商量一般和你說著和離的事情。
廖瑞澤不理解,也無法接受。
他那時候聽不懂,也沒有在意李瓊安給自己的解釋是什麼意思。
心裡有氣,又擔心李瓊安真的倔脾氣上來了,廖瑞澤沒有辦法交代。
沒在京城逗留幾日的廖瑞澤,招呼都沒有打一次,又出差去了。
他本意是讓李瓊安冷靜冷靜,廖瑞澤想李瓊安或許之術不能接受現在這樣的結果。
可黨爭的事情,不是他們說了算的,只要日後他護著,也沒有人可以說李瓊安閑話。
然而,當廖瑞澤在飛升大會上,見到了一直待在李瓊安身邊的那個少年時,曾經已經封閉了多年的記憶在此湧現。
那少年的臉,和畫像中的人完美重合。
廖瑞澤不得不回憶起,李瓊安第一次和他談及和離的事情了。
原來,那個少年始終比他早一步出現在李瓊安的生命軌距里。
他看著觀景閣上那紅色的身影,暗自想到。
早晨的太陽已經照進了院子里,今日的一安倒沒有那個心情曬太陽,悄悄地往有暗影的地方靠了靠。
廖瑞澤站在對面,收回對前世的回憶,問道。
「所以,那副畫像也和你手裡的玉骨摺扇一樣,從凡世間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