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三幅畫作
三幅畫作
陳雯靜側耳聆聽,母親將小時候的故事,苦口婆心的開導自己,倍感溫暖和釋然,連連表態:「媽,我想開了!
從今天起,決不會再繼續鬧下去!
回家后我就當沒看見。」
「哎!這就對啦!
千萬千萬,別再胡鬧啦!」安慈念聽見女兒如此話語,緊皺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心情也豁然開朗,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顏。
吳淑梅身為三嫂子,見到大家都來勸解妹子,內心卻想,我也應該有所表示,隨即又說道:「妹子,我也來囑咐囑咐你兩句。
人生在世,大夢一場。人生不順十之八九,哪能事事順心?月有陰晴圓缺,人有坎坎坷坷,哪有一輩子一帆風順!
我老家在四川,早些年,鬧飢荒,莊稼顆粒無收,本來就沒糧食,家中孩子又多,為了保命活下去,實在被逼無奈,不管是男孩和女孩,到了大城市,就找個好人家給賣了。
18歲左右的大姑娘,便託人尋找一個婆家,就是為了圖一個不挨餓的安生日子。
而我就是那一年,不遠萬里的來到咱們家。
比我更苦的還有,就是一些成年男子和中年人,便外出流浪乞討他鄉。
其他年老者,病人,殘疾者,大多餓死在家中。
現如今能吃個飽飯,也就心滿意足了。
你所遇到的事情,與餓死人相比,真是天壤之別,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你要顧慮家庭,不能再魯莽以命相搏,這樣太傻,一點都不值得。
忍一步,海闊天空。
人這一輩子不就是想要一個健康又踏實的日子嗎!」
陳雯靜聽到嫂子的這番話,備受感動和如釋重負,內心想到,有親人陪伴在一起就是一種幸福,感慨道:
「媽,嫂子,三哥你們說了這麼多,我再想不開,就一頭撞死算了。
我雖然剛強直率,但也不是患得患失之人,也懂得一些進退取捨地道理。
如今你們這麼開導我,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我現在,壓在心裡的大山已經消失,心中的疙瘩已經解開。
之前確實不知怎樣收場?就只是為了較真維權,抗議阻攔,不畏強霸,傾命相搏。
長城足有上萬里之遙,古時候,阻隔一切外敵侵擾和進犯,到今天也只是一處名勝古迹,供人欣賞遊玩。
早已經物是人非,那所建造長城者之人們,所在何往?
早已化為冢中枯骨,歸為塵土。
我已經悟出此種道理,眼睛要看得遠一些,看得再淡一點,不要局限於眼前的蠅頭小利,盯著問題一直發獃,那就是自尋煩惱,自我找罪受。」
郭忠聲在世時,在孫子花少的回憶里,爺爺給他留下了如夢在世一般的深刻印象。
每次想起爺爺,就展現在腦海里一些場景,故事,形象就構成了三幅動態畫,思之便出現在眼前,猶如發生在昨天一樣,不得忘懷,經常縈繞在心頭。
第一幅畫面。
在村東家門口前,有一個丁字路口,西面是低矮土斷牆。
爺爺呢?便背靠著牆根,俯下身子,處於半蹲地姿勢。
面朝東面,手執煙桿,口含煙嘴大口吸允著長杆子旱煙。
吐煙如雲霧繚繞,一直翻滾升騰。
為了貪念享受一時快樂,抽了一鍋煙絲,再填上新的一鍋煙絲,導致咳嗽陣陣如雷聲滾滾,為解除一時地煩惱憂愁,喘鳴陣陣卻疼痛在心。
一會左顧右盼,瞧來瞧去,不知道在等誰歸來?
路上行人來往不斷,行色匆匆,紛紛攘攘,卻不顧風吹塵土,侵染在身體衣服上。
夜暮降臨,常伴土牆而戀戀不捨,極不情願早點回家。
不顧夏季日晒蒸烤,不顧冬季北風蕭蕭,不顧冷雪寒氣侵身,不顧一年四季輪迴,常常蹲在此地歇憩吸煙,煙絲燃燒殆盡后,手提煙桿敲鞋底,一鍋吸盡便翻手卸去煙灰。
煙嘴還沒有散去熱度,便塞進煙絲口袋,右手提左手按,一鍋新絲重上膛。再吸,喘病纏身煙是禍因,為何不戒害人敵?
每次來到爺爺家,總是在老地方見到他,猶如老地方才是他的家。
這是在睹物思人嗎?在排憂解悶嗎?難道思念也成癮嗎?
身形剛強命如鐵,
有苦有病不傾訴,
誰知內藏柔情腸,
為何常此在老地?
從不向外吐心扉,
為何畫面甚深深?
原來是等不歸人,
臨別辭世揭謎底?
兒子、兒子、淚人盼速歸!
第二幅畫作。
花少爺爺家,
一間舊房舍,
四面黃土牆,
朝東背靠西,
屬於小偏房,
室內倆三人,
環顧甚凄涼?
中央一張大木床,
紙窗下有一木箱,
粗布衣料掛牆上,
幾件炊事簡陋具?
時有房頂落土黃,
拍拍身衣無異常。
門前牲口栓木樁,
滋滋牙齒嚼料草,
身下腹肚左右晃,
身遭上下飛蟲咬,
尾巴搖曳鼻氣揚。
牆面凸釘掛長鞭,
馬車外出別腰上,
若要偷懶向天響,
行錯道路抽身上。
田裡莊稼不見長?
房頂無故茂盛草。
屋外造飯屋外嘗,
若有訪客院里商。
花少,常常寄宿在爺爺家,與奶奶同睡一張大床,每次夜晚抱著奶奶進夢鄉。
有一回,花少沒有本子寫字,便向爺爺討要:「爺爺我沒有本子啦?」
「那你的本子呢?」郭忠聲咳嗽兩聲,詢問道。
「都用完了,字已經佔滿了,沒有空白頁了。」花少連忙回復,有點擔心,恐怕不會給錢買。
「行了,知道了。」郭忠聲算是應允,走到北面牆角,手裡開始忙著,裁剪紙張,縫成一個小本薄,不久便完工,轉頭說道:「孫子,給,這不就是一個新本。」
花少伸手接過本子,看到有些歪曲不整,參差不齊,雖懷有疑慮,當面也沒再繼續發問。
待到鈴響上課,便坐在桌子前,別人是白色紙本,而花少卻是黃褐色紙張,外側如老鼠啃如鋸齒,紙張未裁剪好,而且好幾張紙還連在一起,翻開才覺沒幾張?
老師突然走到花少桌旁,來查看筆記,只見黃褐紙張,寫上字以後,根本就不顯示。
老師捂嘴偷笑,原來是燒紙一張張,為何冥紙作文章。課上受嘲笑,連忙包里藏。
回家后,花少羞愧不已,怒火燃燒,隨手把本子扔給爺爺,怒道:「爺爺,給,你看看這本子能用嗎?」
「怎麼不能用了?這不挺好的,」郭忠聲滿嘴疑惑,連忙解釋。
「我把它給撕碎,哼!字寫在本子上,根本就不顯字。
就是一個破本子,不能用。」花少邊說邊撕碎紙本,將紙碎屑仍在地上一片片。
「哼!讓我太丟人啦!
你們就是在糊弄我,騙我,這明明就是燒紙,是為了死人燒紙用的冥紙。
哼!嗚嗚,老師取笑我,同學們也笑話我。」
說道最後,花少滿臉羞愧的嗚嗚大哭一場。
郭忠聲發現,被拆穿識破了,反而偷笑:「嘿嘿!孫子別哭了。
不能用的話,給你錢,咱們買新的本子。」
爺爺哮喘病纏身,不知誰提倡?竟有此良方,刀切碎薑片與花生,再用擀杖攆成沫,放在燒紙上,做成漏斗,張開大嘴,一飲而盡。
可能緩解治病之療效,花少常常夢見,爺爺背影擀藥方,抬頭一飲下胃腸。經年累月幾年忙?想起爺爺就想到土藥方。
第三幅畫
花少家有八畝地,正值秋天收穫季,父母臨出發前交待一些任務,說道:「兒子,在天黑我們回來前,就把飯提前做好。
別忘了,千萬要小火,盯著點,不能再炒糊嘍!」
等父母去地里后,看看時間,快到下午18點了,花少便去房頂,背下一蘿筐乾乾的玉米胡,再架上鍋,點上火,就開始燒水造米粥。
然後切土豆炒成菜。
把晚飯做好后。
然後在一個土墩子上,剁了一簸箕紅薯葉子,和麥糠,麩子摻雜在一起,堆滿了整整一大塑料桶,就這樣豬食做好了。
雙手提起塑料桶豬食,打開鐵柵欄門,便傾倒進豬槽子里,是大理石打造而成,急忙把豬餵了。
馬上耳邊就傳來了,嘣嘣哼哼,吃得很香牙齒上下嚼食的聲響。
花少仰天一看,天快黑了,父母快該回家了,連忙囑咐道:
「弟弟,你用簸箕裝點麥子,去大街上換些饅頭回來,別太多了,換上三斤麥子就夠吃了。」
「嗯!知道了。」郭寶明找來簸箕,再用大碗,綽起六碗麥子,便向大街上走去。
「對了,聽見吹哨子的人,一般都是騎著三輪車,那個就是賣饅頭的。」花少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遍。
抬頭一看,哪裡還有弟弟的身影,不過又想,以前的饅頭都是他換取的,便又放心下來。
夜幕降臨,花少有些擔心,這麼晚了還不見父母回家,便拉起弟弟的手,上大街上尋找。
走了大概有300米,後來就立在牆根處,時間久了,發現旁邊有一堆柴火垛子,兄弟兩人就坐在草堆里靠在一起,這樣既暖和,又舒坦。
雖然後牆根院子里,就是一座臭豬圈,兩頭肥豬在豬圈裡,又是撒歡又是胡蹦躂,濺得臭水,噗通噗通亂響,味道那個嗆鼻子到不通氣,仍舊待在原地,等待父母歸來。
天黑看不清,但是拖拉機穿梭頻繁,噪音突突響,探照燈忽閃忽閃的刺眼睛,來一輛拖拉機,花少就站起來頻頻探頭,下一刻就失望的又坐回草堆里,來一輛就站起來瞧一瞧,仍遲遲不見父母,突然來一人,近前一觀是爺爺。
郭忠聲發問:「孫子,你們在這幹什麼?」
花少便有些擔心的說道:「在等爸媽,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不會出事吧!」
郭忠聲連忙解釋:「現在10月份,地里活多,不是刨花生,就是割辣椒枝子,別管他們了,又丟不了。
你們在這多危險啊,萬一識錯人,反而被誘騙,把你們賣到深山溝里,可就永遠回不來了。」
聽著爺爺講完話,一陣害怕,兄弟二人就緊跟在後面,一會便到家。
爺爺見玉米堆滿院子,仍未撥皮,誠恐延誤受潮,發芽盡毀,糟踐糧食。
找了一個本頭床兒,坐在上面,就急忙剝取玉米皮,並分開擱置,把皮放在一堆,玉米放在另一堆,一直忙至深夜十點,圓形的一座玉米垛子,直到下去如鐮刀型,少說剝皮有800來個。
起身把皮歸置在豬圈附近,不顧夜深疲倦,拍拍身上的玉米須,就返回自己家。
也不在花少家吃飯,不在花少家留宿,一連十天都如此,直到把玉米皮撥完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