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闖陳家
夕陽晚照,天邊西垂的落日倒映在平靜的河麵上,幾隻水鴨拍打著腳掌緩緩遊過,劃出幾道水紋,太陽的倒影立時散成一塊塊橘紅的碎片,隨著蕩漾的微波粼粼地飄蕩著。
“嗚……”
小展縮在展衛身邊,向他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樣子很叫人憐惜。
“好了好了,小展乖啊,先吃點酥餅,等會兒就去吃飯嘍!”展衛將一塊芝麻酥喂給小展,它很不情願地張嘴咬啃起來。
他看看已經坐在河邊一個時辰不曾說過話的北偌,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將躊躇了一個時辰的話說出來:“北兄弟,我說,南穹對你有多好,我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但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你可千萬看開啊!”
北偌瞟他一眼,琢磨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懷疑她和木南穹有斷袖之情嗎?她覺得為了自己的名譽,很有必要解釋一下。
他又大著膽子,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規勸說:“常言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執著於一個人呢?南穹對你可謂是掏心掏肺,你可不要因為一個女人和他鬧翻了!”
呃,原來是以為她也喜歡那個雀央啊,嗯,想象力挺豐富。
北偌扭頭不再理他。
展衛卻自以為說中了北偌的心事,立刻趁熱打鐵:“我說句實話你別不願意聽,雖然你和南穹都帥得沒譜,但是南穹的確比你有男人味,你就有點娘……哦不,隻是稍微有點,陰柔啦!那個雀央姑娘選擇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你也要理解一下人家小姑娘,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他越說越起勁,一激動還摟住北偌的肩膀,無比豪邁地比劃著說:“但是呢!你也是一個逛逛街就能娶一籮筐媳婦的人!還怕沒老婆嗎?男子汗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女人而已嘛!走就走唄!”
北偌翻翻白眼,一把將他推開,轉身從河岸上站起來。
這時,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蹣跚地走過她身邊,迅速一張紙塞給她,動作很是迅速麻利,而後又傴僂著,步履艱難地離開,好似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北偌若無其事地將紙條在手心攤開,瞟一眼後又捏在手心以內力直接焚毀。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呃?去哪?是去吃飯嗎?”展衛興高采烈地跳起來。
“去陳家。”
展衛將餓得發蔫的小展撈起來塞進懷裏,忙追上去問:“去那兒做什麽?”
“你爹展武成被關在陳家地牢,但具體在哪間牢房尚不清楚。小展是追風狼,不知在地牢裏能否聞出你爹的味道?”北偌暼了暼有氣無力的小展。
展衛想起宗門百餘口人的血海深仇,登時通紅了眼眶,咬牙切齒道:“陳家,我展衛定要叫你血債血償!”憤憤的模樣恨不得立刻將陳家人一個個活活撕碎,與平常傻頭傻腦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現在我們要從那個起碼有禦靈境的老怪物手裏救人,需要謹慎再謹慎。你若是這樣殺氣騰騰的,我們兩個沒到門口就被他發現了。這樣你還是不要去了,我獨自帶小展去救人。”她望著晚霞淡淡地說。
他立刻慌了神,帶著幾分懇求:“北兄弟,你可不能不帶我啊!雖說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但是我一定會控製好自己的。”
北偌不置可否,而是自顧自分析說:“易曉鳶寫信給你後一定是即刻下山了,她應該不知道你還找了我。他們約定時間在今晚子時,是將你的腳程算成普通速度,你卻提前半日便到達,這是他們的疏忽。我們在天黑之際潛入陳家,勝算會大一些。”
展衛愣愣地問:“那城隍廟還去嗎?”
“去幹嘛?他們一定提前準備好一切了,你去那兒當甕中之鱉給他們活捉麽?”
展衛看著北偌的眼神充滿了崇拜,不覺激動地說:“北兄弟,你這麽盡心盡力地幫我,我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從今以後你是我展家的大恩人,以後當牛做馬,展衛都在所不辭!”
“少說點廢話,走吧。”
北偌望著天邊如血的殘陽,仿佛看見了今晚羌岩久違的血光。
北偌與展衛來到陳家偏門,打暈了兩個送貨的雜役,假扮成他們,輕鬆混入陳家。
陳家有一個深不可測的老怪物坐鎮,兩人行事必須萬分小心,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透出一絲不妥的氣息波動。
將貨物隨便藏在草叢裏,兩人借著夜幕的遮掩,悄無聲息地潛行在偌大的宅子裏。
行過一處別院,一道熟悉的身影令兩人的步伐滯了滯。
“待爺爺得到三陰玄脈,還懼他不應門麽?哼!定叫他什麽千年大宗毀得連灰都不剩!”一個錦衣男子惡狠狠地說,帶著玉扳指的右手一掌拍在一旁的欄杆上,大理石頓成一堆碎石。
是陳家的大少爺,不過據說修煉天資不佳,在二三流的修真門派學了幾年藝,後來又回家幫忙打理家業,如今最多算個二流的武林高手。
“稟少爺,老爺被廢並非不應門一宗所為,而是那叫北偌的核心弟子。”一個嬌柔動聽的聲音說道,雖然她背對著門口,但北偌一眼就認出那便是易曉鳶。
男子冷冷地瞟了易曉鳶一眼,說:“怎麽,待在不應門待出感情來了,還幫人家說話了是嗎?還是說舍不得你那心上人?”
易曉鳶頓時低頭,戰戰兢兢回答:“少爺說笑了,曉鳶隻是實話實說,不希望少爺放過真正的仇人。”
北偌心中冷笑,什麽實話實說?是報私仇吧?
男子高抬起頭,負手道:“本少心中有數。”
“是,是曉鳶多嘴了。”
他又看看她,語氣稍微放柔了些:“好了,你對陳家的忠心本少都知道。此事一成,你便正式入我陳家,改個名字吧。”
易曉鳶聞言,頓時猶如恩賜般麵露狂喜,背影都在顫抖,激動萬分道:“謝少爺大恩。”
“還叫少爺呢?”
她愣了愣,立刻叫道:“謝大哥。”雖然別扭,但喜悅是難以言喻的。
北偌對展衛做了手勢,兩人立刻離開此地,繼續前進。
“那是易曉鳶師姐吧,怎麽說要……”展衛聽了一通牆腳,思緒好似雲裏霧裏。
“她是私生女,母親甚至未被陳示同娶進門便死了,為了有一個正式的身份,背叛師門這種事也不是做不出來,而且畢竟血濃於水。”北偌說。
有小展追蹤,兩人很快便尋到地牢所在,期間被巡查的護衛發現,能騙就騙,行不通就隻能出手解決。
地牢裏陰暗潮濕,充斥著一股怪味。每個牢房都裝有鐵門,隻有門上一道柵欄用以透氣,這樣他們根本無法立刻尋到展武成。
幸而展武成的衣角上染的是他的血,在臭氣熏天的地牢裏小展細細嗅聞後,終於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展武成。
展衛一見父親鮮血淋漓,差點哭出來。北偌以荒古輪回劍斬斷鎖鏈,帶著展武成離開了地牢。
一上到地麵,叢叢跳動的火光將視野照得一片火紅,那些執杖之人的神色卻沒有絲毫溫度,惡毒得叫人禁不住發抖。
易曉鳶自人群裏走出來,一身紫衣富貴奢華,與她臉上的嘲弄出奇得相稱:“你以為我陳家是任你來去自如的嗎?早在你們進門我們便發現了!不在地牢便抓住你們,是怕人多手雜,傷了那隻妖獸。識相的便將妖獸交出來,我還能考慮少折磨你們,留你們全屍!”
展衛憋了一肚子的怨恨再也把持不住,一口氣通通都發泄了出來,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個叛徒擺什麽小姐架子,誰不知道你是個私生子,在這裏耀武揚威的,還不是狗仗人勢!”
“你說什麽!”
易曉鳶自出生起就背負著私生女的汙名,連庶出都算不上的她在人前連頭都抬不起來。她千方百計博陳示同一家人的歡心,也隻求一個名分。因此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私生”這兩個字眼。
她一張如花似玉的俏臉氣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發瘋似地嬌瞋著,抽了一旁侍衛的佩刀就朝展衛砍過來。
然而金光一閃,明晃晃的佩刀立刻斷成兩截。
望著北偌麵無表情的臉,易曉鳶突然猙獰地笑起來:“倒是忘記還有你了。北偌,就算殺了整個不應門的人,我也不會殺你的。因為我要好好折磨你,把天下最殘忍的酷刑一一用在你身上!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說你到底何得何能,能讓師弟對你那麽好,雜役出生,還是個男人!”
第一她不是雜役出生,第二她也不是男人,但木南穹為什麽對她這麽好她也很想知道。
展衛沉聲說:“北兄弟,我們今晚是走不了了,你已經為我這個朋友兩肋插刀了,趁現在還來得及,你一個人快走吧。我能再見到父親已經很滿足了。”他抱緊小展,又看看氣若遊絲的展武成,神色堅毅,視死如歸,一瞬間長大了許多,“你的恩情我們展家隻能來世再報了。”
北偌凝望著他稚氣未脫的臉,默默無言。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你以為今夜,你們當中還有誰能走得了嗎?”隨之而來一道恐怖的威壓,一眾護衛慘叫著倒在地上,內力不濟的口鼻流血,還有當場昏死的。
劇烈晃動的火光中,一名灰袍老人腳踏虛空徐徐而落,正是陳家那深不可測的老人陳屏。
陳屏鶴發童顏,氣質不同凡響,隻是身材矮小,五官長得一般,比賓沮實在差了許多,遑論什麽仙風道骨。
北偌手持輪回劍,緊抿著雙唇,死死抵抗著他的威壓,隻是一瞬間已是汗流浹背,雙腿抖動如篩,但彎曲的膝蓋就是倔強著不肯跪下。
陳屏灰濁的眼睛閃過一絲光芒,捋須讚許道:“根骨奇佳,真是個修煉的好苗子,心誌也非同一般,不錯不錯。”他靠近北偌,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異常冰冷殘忍,“這樣的人才,讓他成長起來豈不是個極大的禍患,得趕緊扼殺在搖籃裏才行啊!”
北偌冷冷地抬眼看他。
陳屏視線轉向她手上的輪回劍,瞬間如獲至寶,枯瘦右手一揮,輪回劍便飛入了他的手心。
“啊,真是把好劍啊!”他癡癡地感慨,手指溫柔地劃過劍刃,好似撫摸著自己的愛人一般。
就在此時,突然有刺目的金芒自輪回劍中爆炸開來,帶來一股龐大滄桑的屬於洪荒的氣息,正中陳屏的身體。
隻聽他痛叫一聲,被金光震飛出十幾米遠。加在眾人身上的威壓瞬間被解除。
北偌用衣袖擦拭輪回劍上被陳屏碰過的地方,漠然道:“本皇的劍,也是你能覬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