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雲破月來花弄影

  “娘子，郎主已到青泉城，兩日後就能回來。”古樸的房間裏，一個青衣小丫鬟在坐在燈前繡花的絳衣婦人耳邊輕聲道。婦人點了點頭：“月兒在做什麽？”“郎君和雲侍衛下棋，輸了一子，正在生悶氣呢！”小丫鬟掩口一笑。婦人也笑了：“這孩子！從小就省心，這次遭受這等變故，還——唉！”小丫鬟道：“娘子，您的毒也剛解，還是早些休息，針線活就讓婢子幫您做吧！”夜正闌珊，四下一片祥和之景。這裏是東樓府，這婦人正是東樓夜的妻子——年笙笙。 年笙笙原是書香世家的千金，偶然的機會認識了當時正落魄的東樓夜，不顧家人勸阻，執意追隨他闖蕩江湖。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勝在頭腦靈活、善於謀劃，與東樓夜配合倒也頗為默契。後來東樓夜執掌淡雲閣，以十裏紅妝迎她為妻，一時傳為佳話。 卻說兩日後，年笙笙早早候在大門口等待東樓夜，一直到紅日西斜，街道盡頭終於出現了他的身影。年笙笙迎上前去，這才看清他懷裏還抱著個小姑娘，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格外討喜：“夜郎，這孩子是？”“她是林深賢弟的……遺孤。”東樓夜麵上現出一抹悲切之色。年笙笙何其聰慧，立時明白林深夫婦已遭不測，心疼地伸手摸摸林上雪的臉：“多好的女郎啊，怎麽恁的命苦！”“咳，笙笙。這裏不是說話之處，我們進去再說？”東樓夜輕咳一聲，道。“好。咦？林小郎家不是有兩個孩子嗎？這是雪兒，那——霆兒呢？”年笙笙忽然驚覺丈夫隻帶了一個孩子回來。“霆兒被壞人抓走了！雪兒將來一定要救霆兒！”林上雪堅定地對年笙笙說。 “雲陽恭迎閣主回府。”清朗的少年聲音在年笙笙身後響起。門口站著一個一身湖藍短打的少年，眉目英挺，在他身邊還立了一個穿著一襲牙白色長袍的少年，麵帶微笑。“雲陽，這幾日辛苦你了。”東樓夜微微頷首。雲陽原是東樓月的侍衛，從小一起長大，近年來被派往麓州分舵處理事務，聽說年笙笙母子中毒後才急忙趕回總舵。“謝閣主關切，此乃屬下分內之事。”雲陽恭敬地說。“月兒，來，這是你雪兒阿妹。雪兒，這是阿兄。”林上雪眨眨眼，脆脆地喊了一聲“阿兄”，東樓月笑彎了一雙眼。 幾人進了府門，有丫鬟帶著林上雪去沐浴更衣，待到一切收拾妥當，這才領著她去了飯廳。飯廳燈火通明，東樓夜和年笙笙坐在正座，東樓月坐在他們左邊，右邊的位置空著。年笙笙見林上雪來了，笑著喚了一聲：“雪兒，來坐到義母這兒！”東樓夜已經跟妻子說了收林上雪和林上霆為義女、義子的事，年笙笙表示支持丈夫的決定，又見林上雪冰雪聰明，心中更加喜愛。 林上雪乖乖地坐到了年笙笙身邊，一家人和樂地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飯畢，東樓夜讓東樓月和雲陽帶著林上雪去花園裏散步，二人欣然領命。 月光下的花園褪去了白日裏的繁華，十分靜謐，銀白的月華傾瀉一地，如仙境一般。花園中心有一座小巧的涼亭，東樓月牽著林上雪的手走了進去。亭中的琴台上放著一張七弦琴，林上雪好奇地打量著那琴，東樓月在琴旁坐下，打手勢示意林上雪也坐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撩動琴弦，悅耳的琴聲從指間緩緩流出，嫋嫋繞梁。世人都知淡雲閣少主東樓月溫文儒雅，一身武功深得其父真傳，銀鏈衝霄，鐵筆淩雲，江湖之大少有敵手，卻不知他最喜音律，一張七弦琴能使鳳凰來儀。 許多年後，已經老去的雲陽依然記得那一天，如水的月光，如花的少女，如玉的少年，仿若世上最美的圖畫。 “昔聞佳人皚如雪，萬裏來會興雲城。 曲分六律長切切，琴有七弦總泠泠。 莫悲他日風塵路，應記今夕雪月亭。 漂泊多少癡情者，向來相思無此聲。” ——《素語集·遊興雲東樓舊宅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