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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92章 挑撥離間

  直至深夜,惡來遲遲未復命,帝辛開始坐立不安,奏摺拿起又放下,反覆幾次他終是忍不住起身。 

  可當走出幾步,驀然想起費仲方才所言的那番話,一股空前的挫敗感暴風雨般席捲了他,收緊掌心,空曠的龍德殿內驟然響起手指關節發出的脆響。 

  「陛下!」 

  惡來的聲音傳來,帝辛連忙上前,一臉焦急地看著他:「妲己情況如何?」 

  惡來將藍漓的原話向帝辛重複了一遍,知道顧瀟然已無大礙,帝辛深深擰起的眉宇這才稍稍舒展,嘆了口氣說:「你下去吧。」 

  語畢,他獨自來到窗邊,那偉岸的背影在這一刻充滿了落寂,現在的他急需要安靜地呆上一會兒。 

  他太想在這種時刻能夠陪在顧瀟然的身邊,即便他不是巫醫,無法緩解她身體的寒氣,可他知道,只要他在,她就不會更冷,因為心中的冷比身體上來的愈發強烈。 

  可他是帝王,無法隨心所欲,他不想因為自己對她的寵愛而將她推向風口浪尖。 

  一夜時間對一部分人來說是極為短暫的,也許一覺醒來就是天亮,而這一夜,帝辛始終站在龍德殿窗前,望著壽仙宮的方向,用自己的意念在陪著她。 

  走下九間大殿,帝辛便馬不停蹄地趕往壽仙宮,他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出聲,因此無人通報。 

  當他踱進寢宮時,顧瀟然依舊在熟睡著,他緩緩坐在床邊,她蒼白的小臉兒,乾涸的嘴唇都在向他示意著昨夜她究竟承受了多少疼痛折磨。 

  那精緻的面孔雖平和了許多,可仍舊透著幾許憔悴,他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許是感覺到這輕微的動作,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須臾緩緩睜開。 

  眼前的畫面讓她如同身在夢境一般,她乾涸的嘴唇輕輕觸碰:「你來了……」 

  虛弱的小手剛舉到半空中便被他輕輕握住,貼到他的臉上,感受著他的真實:「阿然,好些了么?」 

  她微笑著點點頭,欲起身,他上前攙扶,細心勁兒一點也不像是終日被人服侍的帝王。 

  見她坐穩,他突然開口:「昨夜……」 

  「不……別說。」她伸手附上了那兩片微張的薄唇,想到昨晚他夜宿在其他宮苑的事情,她便心痛欲裂,她不怪他,卻也沒有勇氣聽他說抱歉的話。 

  他捉住她的手,輕輕吻了她指尖,英俊的臉上溢著幾許惆悵:「若我是平常人,或許就沒有這樣多的無奈了。」 

  「你是明君,所以才會有諸多的無奈,若你並非明君,我留在這裡便沒了任何意義。」 

  握著她手的大掌漸漸收緊,面對一個如此深明大義的女子,他究竟要如何待她才會覺得沒有虧欠了她。 

  眉宇再次蹙起深深的褶皺,她抬手為他撫平,她笑說:「還是這樣好看些,為何整天愁眉苦臉的?」 

  明知她在強顏歡笑,他卻無能為力,似乎這段情感註定要歷經太多的磨難,太多不盡人意。 

  「陛下,娘娘的葯煎好了。」藍漓端著葯碗走進來。 

  「我來。」 

  當藍漓聽到這個自稱時明顯一驚,看著帝辛已著手接葯,她這才回神:「呃……哦!」 

  對於藍漓的失態顧瀟然也看在眼裡,她看看帝辛,他可是沒在旁人面前與她如此自稱的,今天竟被藍漓逮了個現行,顧瀟然難免有些尷尬。 

  可帝辛卻不以為然,他又對藍漓說:「你出去吧,我來照顧阿然。」 

  阿……然? 

  藍漓差點兒驚掉了下巴,她還是頭一遭見帝辛如此稱呼蘇妲己,雖不知道為何要叫蘇妲己為阿然,可這稱呼卻十分的親昵,今日見他們兩個如此情意綿綿,不免跟著高興,遂即笑著退出了寢宮。 

  「這葯冷熱適中,剛好可以喝。」 

  帝辛手裡端著葯碗,執起湯匙舀了一匙就要往顧瀟然嘴裡送,顧瀟然卻突然擰緊了秀眉,隨口嘟噥道:「原來電視裡面演的都是真的,要是這樣一口一口的吃,苦都苦死了。」 

  說著,她便從帝辛手上奪下藥碗,將碗中的葯一口飲下,動作一氣呵成。 

  當她把空空如也的葯碗遞到帝辛手上的時候,他明顯一怔,完全被顧瀟然的舉動震懾到了。 

  而這個時候,顧瀟然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成功為帝辛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一回什麼叫作女漢子。 

  就在她感覺到無比尷尬的時候,帝辛卻突然笑了,他抬手擦拭了下她嘴角上殘留的一小塊葯漬,滿含寵溺地看著她:「為何你偶爾說出的話我聽不明白?電視是什麼?」 

  顧瀟然尷尬地抿抿唇,該怎麼向他解釋清楚呢?她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電視就是……一個方盒子,方盒子裡面可以容納世間萬物,或悲或喜,或好或壞都在裡面,只是這世間萬物只能用眼睛看,卻無法觸碰到。」 

  帝辛俊眉先是蹙了一下,然後似乎在想象著顧瀟然為他勾勒的電視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一個盒子竟然能包羅萬象,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他不禁重新將目光移向顧瀟然,看著她那張略帶憔悴的面龐,她究竟還知道多少他從未聽說過的事物。 

  她話里的事物總是那樣新奇,可他卻毫不猶豫的相信,那樣新奇的一個世界里,沒有紛爭,沒有霸權,人人知法,有色彩繽紛的燈火,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 

  這才發現,他是如此憧憬著那樣一個世界,即便,那是在他腦海里無比模糊的世界。 

  顧瀟然在他眼中捕捉到了那樣憧憬的光芒,這一刻,她的心是無比揪痛的。 

  她是帝辛,是殷商的王,即便他再憧憬那樣的世界,卻仍舊只是歷史長河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他有他的命運,註定永遠也不可能見到那個世界。 

  她突然發現自己是殘忍的,殘忍地給了他一個無法實現的幻想,卻沒有勇氣將真相告訴他。 

  分宮樓是連接各個宮苑的中心,有一處整個王宮最大的花園,自從納妃后原本冷清的花園就變得熱鬧了許多。 

  杜婠由近身侍婢杜鵑陪同著在花園裡散步,她始終都是那副不驕不躁的模樣,本就精緻的五官沒有太多修飾,卻偏偏看上去親和力十足。 

  路過長廊便見到一處籬笆花架,上面爬滿了五顏六色的薔薇,那一朵朵薔薇花像是花季女子,透著清新淡雅的氣質,寧靜又不失妖嬈。 

  一向愛花的杜婠被這各色的薔薇深深吸引,尋花踱了過去,俯身在籬笆花架前,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花輕嗅,臉上霎時溢出一抹淡淡地笑容,她回身說:「鵑兒,昨兒個摘的那些花丟掉吧,待會兒摘幾朵薔薇花,要不同的顏色。」 

  「奴婢記下了。」杜鵑微笑著答,須臾說,「還是娘娘眼光好,這薔薇花倒是比昨日那幾朵漂亮。」 

  明知杜鵑是在有意討好,可杜婠還是莞爾一笑:「就你嘴甜。」 

  「這不是婠姐姐么?」一道清亮的女子聲音突然從長廊內傳來,杜婠不禁轉眸望去,迎面看到身穿一襲淡綠羅裙的黃蓉妗正看著她笑,她身後跟著習秋,主僕倆說話間便出了長廊。 

  杜婠莞爾:「原來是妗兒妹妹,你也是來賞花的么?」 

  黃蓉妗看了眼一旁的籬笆花架,突然笑笑,說:「宮裡出了大事,難得婠姐姐還有如此好的性質前來賞花。」 

  杜婠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她遂即問道:「宮裡出了什麼大事?」 

  「我還以為東宮的消息比西宮要靈通呢,」黃蓉妗微頓,又陰陽怪氣地說道,「原來婠姐姐不知道啊?」 

  黃蓉妗的話分明裝著不屑與濃濃的挑釁,杜婠是聰明人,自然聽得出來,她淡淡地勾了下唇角,說:「我一向不問世事,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黃蓉妗突然輕笑了一聲,又說:「昨兒個陛下沒來西宮,我還想著定是去了東宮,可今早才知道,昨晚上貴妃娘娘抱恙,陛下八成去了壽仙宮。」 

  黃蓉妗話音落,勾唇看著杜婠,倒要看看杜婠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有何反映。 

  杜婠一怔,雖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可她的心裡還是將這件有點兒突然的事分析了一遍,且不說貴妃娘娘的病是真是假,可在這種時候抱恙,未免太巧了些,即便是真的只怕也會落人口實。 

  「貴妃娘娘抱恙,各宮嬪妃都要去探望,何況是陛下。日後這宮中免不了再納妃嬪,陛下如此念舊,是你我的福分。」杜婠不露聲色道。 

  黃蓉妗嘴角淡淡勾了勾,若不仔細看,都看不出她真的笑過,杜婠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見方才挑撥離間的話沒能奏效,她心中難免憋悶。 

  看來,借刀殺人並不是件容易的招數,是要好好下點兒功夫了。 

  黃蓉妗淡笑了下,對杜婠微微頜首道:「婠姐姐繼續賞花吧,我去那邊轉轉。」 

  「妹妹走好。」見黃蓉妗離開,杜婠斂去笑容,對杜鵑說道,「待會兒隨我去壽仙宮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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