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鳳凰
在水下泡了許久，又癱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欒雲妝受傷的腳可是水腫得厲害。到了深夜，墊高的右腳突然一陣抽痛，從腿根一直蔓延下去，麻木酸痛感隨之襲來，無力地踩著軟墊，伸手又夠不著，實在無助。耳旁聽見有人推開房門，直直地朝床邊走來，以為是芷若，便吩咐她先幫自己捏捏腿。喚了幾聲發現她只呆站著，欒雲妝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拉了拉面前看不清樣貌的女子。
突然，頭皮發麻，頭髮與肉皮拉扯的刺激讓欒雲妝忘掉了抽筋的腳，蜷成一團，伸手拍打著那罪魁禍首，啪啪的響聲在靜夜裡格外清楚，冷風簌簌，她隱忍的呻吟漸漸被恐懼的大叫取代。
欒雲妝盯著眼前突然鬆手，滾在地上大哭大笑的女子，她手中還握著幾縷青絲，那是欒雲妝的。而欒雲妝捂著被扯痛的頭皮深深地皺眉，透進窗的月光下床邊一個披頭散髮的人兒，若不是她一身宮裝和裸露在外纖細的白皙手臂，還真認不出來是個女人。欒雲妝喘著粗氣，抱著有些霉味的被子縮進床的裡邊，暗想，這應該就是與她鄰居的柔嬪，果真是瘋癲了？
「啊～好香的味道！」地上的柔嬪猛地抬頭看門外，滿足地聳聳鼻子。傻笑著問床上已經嚇呆的女子：「你聞到了嗎？」
說欒雲妝呆了，那是真的，聽到問話她居然還配合地聳聳鼻子搖搖頭。
「沒有？」女子似乎很驚訝，作勢起身想將欒雲妝從被窩裡扒拉出來，「走，我帶你去！」
「不……」欒雲妝推拒著，可是她昏迷的這些日子都是喝的米粥，哪來的力氣。自然是被痴傻的柔嬪給拖走了，而她卻還想這柔嬪的力氣可真大，她不僅是一條腿使不上勁而是整個身子都提不起勁，而柔嬪居然將她往身上一扛硬背出門了。
等出了門，柔嬪將她放下靠在門邊，手指著黑夜的星空大叫：「啊！啊！快看啊！那兒，就在那兒！好香的人肉味！」
欒雲妝震驚地看著她一臉幸福開心，望向她手指的方向，黑乎乎的不同於別的地方，風一吹那一團也跟著挪動，不一會兒就明亮起來，紅彤彤地染了半邊天。那是……著火了！什麼地方？周圍沒有聞到糊味啊，那個方向是什麼地方？
「鳳凰！你看，鳳凰！」柔嬪欣喜地蹦著。
鳳凰？那團紅光？
「鳳凰！風啊，吹啊，快使勁吹啊！它馬上就能飛出皇城啦，它可以自由啦，風啊，快幫幫它！」柔嬪的眼裡閃著淚花，蘊著嚮往，她輕聲說，「你先去吧，去過我們想要的日子，等我，到時候我們還是……」姐妹？欒雲妝從她的嘴型猜測著，她說的極為小心，好像是揣在懷中的寶貝不願給任何人瞧見，但又非常想要拿出來得意地介紹給所有人知道這寶貝是她的。
第二日，紅袖帶著幾個太監將迎月閣的屬於欒雲妝的東西都帶到了忘憂宮偏殿。雖然皇上指了她為一宮之主可以搬到正殿，但柔嬪在那住了多年，要搬一個大活人，一個瘋癲了的大活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更何況再怎麼搬也是住在一個宮裡，左右都逃不開，何必費精神去收拾，在一個廢棄的宮裡管一群廢棄的奴才和一個廢棄的妃嬪，在哪不是一樣？包括她自己也是廢棄的！欒雲妝見是紅袖，便想起這丫頭還是不久前收的，皇后的人，她怎麼也跟來？
「紅袖？你怎麼沒留在迎月閣？」芷若先一步問出口。
「小主！姑姑！小主賜我再生之名，小主去哪奴婢自然是要跟隨以報答的！」
「有心了！想跟便跟吧，只是你要自個想清楚，往後跟了我，就再也過不會以前的舒服日子了！」
「多謝小主！只要能夠跟隨小主，再苦再累奴婢也不怕！」紅袖笑著抹淚，「哦，對了，小主你的畫我給你帶來了！」
畫？欒雲妝抬眼一看，是葉容華的那幅畫，別樣不帶怎的就特別記住帶這幅畫的，這個紅袖想表達什麼？應該說，皇后，她想做什麼？
眼前抹過一團黑影，欒雲妝嚇得手一松，畫卷掉在地上攤開了來。
「翎兒——你在哪呢？」
又是昨晚的那個聲音，欒雲妝不可自抑地泛起雞皮疙瘩，她確實是被昨夜柔嬪的行為嚇怕了，後來她怎麼回到床上都不記得了，一早上都神情恍惚，嚇得新來伺候的幾個宮人都不敢靠近，更加相信外頭流傳的容貴姬中了邪的話。
「快！紅袖！去把柔嬪的貓給她！」欒雲妝死拽著芷若不放，瞥到地上無論是誰都逐一吩咐了去給柔嬪找貓。
等趙康提了貓領子，將它送到柔嬪面前，柔嬪一臉溫柔地抱起那隻黑貓。欒雲妝見那貓尾巴上一圈白毛，脫口而出：「它不是叫富貴嗎？」那齜牙咧嘴的小模樣，與她初進宮見到的詔順皇貴妃身邊的那隻一模一樣。
「什麼富貴？這麼俗氣的名字，我們明明叫翎兒，鳳凰的意思！」說著說著，柔嬪就走遠了。
翎，羽毛。怎麼會是鳳凰呢？
回到屋裡的欒雲妝一直在糾結她最後那句「翎兒，鳳凰的意思」，翎兒，鳳凰，翎兒……
「紅袖！紅袖！我叫你，你怎麼不理我啊？」一個小宮女拽了拽紅袖，氣憤地說。
「對不起，我還不習慣，先前聽那柔嬪說話，我還以為那是在叫我呢。多丟人啊……」紅袖忙拉著那小宮女出了殿門解釋去了。
欒雲妝看著她倆，腦中靈光一閃，喚來芷若：「芷若！昨夜哪裡出事了？」
「小主！今早得的消息，才剛想跟您說，是永安宮昨夜起火，火勢太大，撲救了差不多三個時辰。整個永安宮都燒沒了！」
「可有人傷亡？」
「有！死了齊更衣和皇後娘娘宮裡的大宮女金枝。說是……擅施巫術的齊更衣，被皇後娘娘揭穿，皇後娘娘派金枝去處置她的時候，她畏罪自殺，自己點著了紗幔。金枝被她施巫術抱住無法逃脫，雙雙被大火吞噬。」
「擅施巫術？怎麼回事？」
「事情得從小主蘇醒說起……」
許青青不愧是名門閨秀，算計人，那也是上檔次的，和她們小打小鬧可不同，人家直接都是玩人命的！聽說她蘇醒了，命人去冷宮一查，還真就查到齊更衣「施法」的工具了，什麼生辰八字的小人偶，什麼蠟燭小針刺，什麼觀音像里藏詛咒小人，甚至還有詛咒帝王的！
不愧是國師的女兒，樣樣齊全！
據說齊更衣也坦白，供認不諱，許青青說什麼她就應什麼，證據確鑿之下只能畏罪自殺。那為何不傳言說：是許皇后施巫，齊更衣受蠱，最後還將人活活燒死，受挫骨揚灰的惡刑？
這就是，成王敗寇！她這個活人都無法為自己辯解，更何況是死人！真相，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