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為愛墜魔
蓬萊子深吸一口氣後,忽然問南山:“小子,你對上古那場人魔之戰了解多少?”
南山心中一凜,暗道一聲果然,於是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盤托出。也不知蓬萊子究竟有沒認真在聽,之前南山講述那些事時,他的目光始終凝視著天邊的某處虛空,迷離的眼神表示他似在思考,又似是在回憶某段年代久遠的往事。
怕是那隻“紅狐狸”已將這些年在唐宮及那夜和柳回春夜談的監視結果悉數相告的緣故,蓬萊子才會對他了解、推測出這麽多上古秘辛沒有表現出絲毫詫異。南山這般想。
南山說完,隔了許久,蓬萊子才點了點頭,嘴角勾出一絲微笑:“小子很不錯,推斷得大體不差。”
靈芙兒聽蓬萊子將南山一口一個“小子”叫著,忍不住糾正道:“你徒兒的丈夫可是有名字的好不好?他叫南山!師父叫他小子,也太沒禮貌、太為老不尊了!”
這番話明著在替南山說話,卻讓南山最是尷尬——“丈夫?我啥時候答應做你丈夫了?別自作多情好不好?”但他卻也隻能在心裏這麽嘀咕,一來怕靈芙兒聽了會傷心,不忍辜負她的好意,二來則怕自己越描越黑,索性假裝發呆沒聽到。
蓬萊子也很尷尬。這尷尬卻源於自己堂堂師父的地位卻被一個外人莫名其妙比下去的醋妒之意。因此,他狠狠瞪了靈芙兒一眼,卻被那丫頭更凶狠地瞪了回去。掛不住臉的蓬萊子剛準備端出師尊的派頭教訓一番小丫頭,卻悲催地發現他這寶貝徒弟的注意力早已回到了那臭小子身上,看也不看他這師父。於是,他滿腔的責備與幽怨有如一根魚刺卡在喉中,憋得他臉醬紫醬紫的。
南山察覺到蓬萊子不懷好意的目光,隻能無奈一笑。正準備催促蓬萊子盡快進入正題,道出那個問題的答案,不料靈芙兒忽然插口:“師父,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當年那場人魔之戰中,實力處於劣勢的昌禾大帝最終是如何擊敗魔君的?”
誰知蓬萊子冷哼一聲,直接拒答這個問題:“我知道,但就是不告訴你!”
靈芙兒毫無違和感地怒目圓瞪。南山則先是一愣,隨後滿頭都是黑線,暗想這蓬萊子前輩怎如“紅狐狸”形容的那樣,似乎還真有些為老不尊的樣子,不然又怎會像個孩子般忽然和他們慪起氣來?但很快,南山又扭轉了這種想法,因為他從眼前那張滄桑的臉上看到了一雙感傷的眼睛——原來他並沒有慪氣,而是不願意說,南山十分好奇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裏究竟有怎樣的隱情。
見靈芙兒追問良久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南山剛準備插口問那個問題,誰知小妮子眼珠一轉,退而求其次,問蓬萊子其他一些問題。
“師父,師父,您和我們說說,魔君的名字為何會成為死亡禁忌?”
“師父,師父,您老快告訴我們,當年昌禾大帝與魔君的關係究竟是友是敵?”
“師父,師父,人魔之戰前,昌禾大帝怎會在魔君的偷襲下受了傷?”
……
這些問題無一例外都是那夜南山和柳回春提起過的,許是因聽壁腳有些心虛的緣故,“紅狐狸”問它們的時候偷偷乜了南山一眼。
蓬萊子象征性地瞪了靈芙兒幾眼後,便開始一一替她答疑解惑。這些回答聽得南山連連點頭,茅塞頓開。
“‘昊魘’這兩個字其實任何人都能說出,它並非真如世間傳聞的那樣凡說出魔君之名必被其詛咒至死,是個死亡禁忌,不過是世人在以訛傳訛、自欺欺人罷了。”蓬萊子解釋道,頓了頓後他又補充道:“當然,其中也有昊魘那廝刻意造勢的原因在裏麵。”
原來魔君不知為何,特別喜歡看到別人懼怕它時的樣子。魔君具有超常敏銳的感知力,凡有人道出那兩個字便會立刻被它感知到,隨後被它用分魂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蓬萊子似乎很了解魔君,他解釋說昊魘這麽做就是想營造一種人人聞其名而色變的恐怖效果,強化眾人對它的恐懼。魔君以有心算無心,再加之人族對它經年累月積澱下的恐懼,久之這才有了那個“凡說出魔君之名必被其詛咒至死”的可怕謠言。
靈芙兒聽罷,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還加了句“原來如此!”的感歎。南山正想將話題轉移到那個他最關心的問題——“為什麽我必須死?”上時,靈芙兒卻已搶先問道:“師父,師父,能和我們說說昌禾大帝和魔君之間的故事嗎?覺得他們似乎關係匪淺的樣子……”
蓬萊子點了點頭,然後雲淡風輕地給出“劍友”這兩字的答案。
“賤友?”靈芙兒險些笑噴出來,撓了撓頭,“師父的意思,可是指‘賤賤的狐朋狗友’的意思?”
南山又想埋怨紅狐狸多嘴,冷不丁聽到她如此解釋這兩字,不由莞爾,心情頓時舒暢不少。抬頭見靈芙兒抿嘴一笑,迅速收回望向他這邊的視線,頓時明白她這是在故意逗自己笑,心中再次生出莫名的感動。
蓬萊子則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好半晌才瞪著靈芙兒,一字一句地道:“劍是刀劍的劍,不是你說的那個賤!”說到那最後一字時,連他自己也忍不住搖頭大笑起來。期間有意無意地瞥了南山一眼,顯然也明白了身邊這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兒的真正用意。
蓬萊子咳嗽幾聲後,再看向南山時已板起臉:“之所以說他們是劍友,主要因為昊魘那廝是個劍癡,而昌禾大帝則是個劍道高手。兩人不知怎地就殺到了一起,趣味相投,惺惺相惜。”
“起初,兩人見麵就是刀光劍影,漸漸混熟後往往先喝一通酒後再廝殺。”說到這裏,蓬萊子忍不住歎了口氣:“偏兩人都是極倔強的性子,誰也不肯向誰認輸,因而他們每次交手都鬥得天昏地暗,甚至兩敗俱傷。自然這一切,都是瞞著女媧娘娘,在私下進行的。”
“可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某日娘娘終究還是發現了此事。所以,昌禾大帝被關了七天禁閉,而魔君則被囚禁在一片樹林裏整整一年。昌禾大帝與魔君之間的奇妙關係,也因這次懲罰,第一次被我發現了。”
“此後,他們見麵不再掐架,而是一起飲酒。雖然兩人都是相似的沉默冷峻的性子,見麵很少說話,就這麽默默看著對方,喝一口看一眼,酒入喉腸的咕嘟聲倒讓這一幕顯得並不那麽寂寞和冷清。”說到這裏,蓬萊子的麵上竟流露出一絲類似羨慕的表情。
“若沒有那件事的話,”蓬萊子回憶的溫和語調陡然一轉,聲音忽變得有些悲涼,“他們,人族與魔族,或許至今仍舊會是朋友!”
“朋友?沒有什麽事?”靈芙兒此刻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蓬萊子看著靈芙兒,目光忽變得柔和與複雜。他並沒有回答靈芙兒的問題,而是說了句似乎與問題毫不相幹的話:“問世間情為何物,有時候它就像一劑毒藥,令所有喝下的人慢慢入魔,最後變得瘋狂!”
靈芙兒心頭一驚,不由想起那兩次對柳回春的暗算:一次割破了她的手套,另一次則用馭風術吹落了她的麵紗,最終導致她的昏迷。難道師父已經知道了自己暗中做的這些事,所以想借機敲打她?心中雖如此想,可她麵上卻仍裝出一副糊塗的樣子:“情?毒藥?怎麽又扯到了這個?師父,您究竟想說什麽?”
南山若有所思,已猜到蓬萊子接下來話語的走向。果聽蓬萊子歎了口氣:“魔君愛上了一隻妖,因為這隻妖,它變得殘忍嗜殺,最終墜入了魔道,率領魔族誓要消滅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