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句話從唇邊飄出來, 比外麵的風雪還冷。


  還沒見到人侯爺就被誤會了,阿韭常年伺候在郡主身邊, 心知此時不是勸解的好時機。


  侯爺並沒說要郡主出門相迎的話,但郡主對侯爺懷了怨氣,平素侯爺不在家郡主再氣再怨都得憋在心裏, 眼下侯爺回來了,難道還要郡主忍氣吞聲?


  阿韭果斷閉了嘴, 反正到時候天大的怨氣,自有人來承受。


  沒人說話,蕭行想發脾氣也發不起來,她頓了頓, 問:“侯爺到哪兒了?”


  “奴婢進門前侯爺剛進了東城門, 估計要不了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回來了。”


  一盞茶的時間。蕭行默默糾結了會, 扭頭拐進內室,阿韭領著人緊隨其後。


  坐在梳妝台前, 望著銅鏡內熟悉的那張臉,蕭行沮喪地將胭脂丟開,打扮什麽?有什麽好打扮的?她才不要打扮了給那人看!

  “郡主?”


  蕭行煩躁地蹙了眉:“梳最尋常的婦人發髻便好。”


  此情此景,和去年那會有著天差地別, 去年聽聞侯爺回城,郡主緊張興奮地挑了好久衣裳, 到最後隔著門聽到侯爺那聲喊,披著長發著了裏衣就往外跑。


  今時不同往日,阿韭不乏同情地想:侯爺回來有的受了。


  “阿韭。”


  “嗯?郡主有何吩咐?”


  蕭行手裏攥著錦帕, 猶豫半晌問道:“你覺得,今日的我,與去年可有什麽變化?”是變美了,還是……


  變化?阿韭憋著笑,最大的變化難道不是郡主您對侯爺的態度嗎?這話她隻敢想,不敢說。畢竟郡主如此尊貴的人,為了生下小郡主的確受了不少委屈。


  她自幼跟在蕭行身邊,算是極其了解她的人,心思活泛,寬慰道:“郡主還和以前一樣貌美。”


  說話完她大著膽子看了蕭行一眼,不自覺地矢口否認:“不,以前的郡主遠沒有彼時郡主的風韻天成。”


  若說以前的郡主氣質典雅,眉眼間那種明媚動人更傾向於少女的風姿,那麽此時生過孩子的郡主,便是最有女人味的美豔少婦。


  上天賦予女子的不止是少女時期的純真無邪,還有為人母親的母性光輝。最美的階段,最吸引人的氣質雜糅在一處,矛盾又和諧。


  這些來自外人的觀感蕭行很難體會明白,阿懿剛滿月,她身子還很虛弱,得不到心上人殷勤疼愛,以至於她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質疑。


  患得患失,心有鬱結。想到淮縱,胸口就忍不住生出煩悶。很糟糕的情緒。她抿了抿唇:“我的身材還好嗎?”


  阿韭掩嘴偷笑:“婀娜多姿,好極了。侯爺定會喜歡。”


  “誰要她喜歡?”蕭行翻臉比翻書快,阿韭規規矩矩地為她挽了發髻。


  騎在馬背接受全城百姓恭賀的淮縱,眨眼的功夫打了三個噴嚏,她揉揉發酸的鼻子,蕭帝歪頭看到她這副窘態,甚是愉悅:“多虧了有淮愛卿,否則朕不知何時才能回國。”


  帝王冷不防說這話,淮縱打起精神來:“忠君報國,此乃我淮家世代兒郎刻在骨子的忠義,淮縱所做的,無非本分而已。”


  “好一個本分。”


  從冶國地牢裏逃出來,看慣了陰私險惡之事,再見到清直傲岸光風霽月的凜春侯,蕭帝心裏油然生出一種以往沒有過的親近。


  若一定要說的話,這種感情類似於雛鳥情結,在昏暗的死地仍有人為了你的性命尊嚴背水一戰,他有諸多感慨堵在喉嚨,卻心知不可輕易說出來。


  君與臣的關係,從來不是一句感謝能說明白的。而感謝,放在當下尤其不合適。


  “去吧,去見阿行吧。朕明日再去看你們。”


  淮縱張了張嘴,到底是按耐不住糾纏不休的相思,抱拳朗聲道:“是!”


  這一回,蕭行打定了主意要穩住。她身子未完全養好,吹不得涼風,等在內室,人在這,心早已飛了出去。


  由愛生怨,若非愛得深刻,又哪會失了冷靜任憑一日日將那怨惱加深?


  雪花從天空簌簌而落,淮縱伴著風雪勒馬而下,整齊劃一的恭迎聲傳得很遠。


  內室,蕭行身子板直,呼吸有一瞬間的急促。見狀,阿韭帶著婢女們退出房門。


  那扇門緊閉著,來到門前淮縱猛地停了步子,鄭重地撫平衣領,拍了拍被風吹紅的小臉,謹慎地推門而入。


  聽到動靜,蕭行強忍著不去看。直到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阿行?”


  隨之而來的是卸甲的沉悶聲。褪去沉重生冷的鎧甲,用內力驅散從外麵帶來的寒氣,淮縱著了輕軟的錦衣走到她跟前,身子下蹲,情不自禁地撫上蕭行攥著帕子的手。


  那手溫溫軟軟,她登時笑了:“可有想我?”


  下一刻,手被無情甩開。淮縱愣在那無辜地眨了眨眼,起身坐在榻沿摟了她的腰:“辛苦阿行了。”


  猛地被她觸碰,蕭行敏感的身子輕輕一顫,想到淮縱的手正摟在她腰,她心尖驀地炸開一股說不出的羞恥:“放開!”


  語氣冷冽,是淮縱很久沒聽過的口吻。一怔之後她緩緩鬆開手。


  腰間沒了那隻手,看她乖巧聽話地遠了自己,蕭行心裏開始不是滋味:“你是不是嫌我胖了?”


  她控訴埋怨裏裹著濃濃的委屈,一雙眼睛好似輕輕眨動就能落下一滴淚來,淮縱原本處在被阿行凶了的認知,正難過呢,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砸得失了言語。


  “胖?”她艱澀地吐出這個距離她二人八竿子的詞兒,頂著滿頭問號懷疑她的阿行被人調包了。


  她用的是問句,聽在蕭行耳裏莫名成了陳述句,臉色頓時沉下來,長久以來擔心的事成了真,她難受地喘不過氣。


  看來看去,這的確是她心心念念的阿行。瞧她冷了臉,淮縱小心肝一哆嗦,可不敢再讓人哭:“胖、胖什麽胖?和以前沒區別啊!”


  她說的是再真不過的實話,就因了起初的呆愣蕭行便篤定她在說謊,滿心的嗔怨不知怎麽宣泄,愣是將淚逼了回去:“你回來做什麽?”


  冷言冷語,讓見慣了大世麵的凜春侯慌得找不著北,她摸了摸後腦勺,一頭霧水:“我不該回來嗎?”


  走之前不還好好的嘛!她暗道蕭行受了天大的委屈,蕭行冷笑一聲:“難為侯爺還記得家門。”


  “……”


  淮縱打從進門沒得到一個好臉色,她摸了摸下巴,眼睛轉了轉,湊過去很是流氓地出其不意親了蕭行一口:“阿行,我好想你呀。”


  甜脆脆的聲音,小侯爺撒起嬌來很是有一套,既占了便宜又賣了乖。


  蕭行咬著唇抬眸看她,被淮縱親昵地捏了下巴:“我家阿行美著呢,怎麽生了個孩子就變得不自信了?這可不像你,快把我最愛的阿行還回來。”


  她湊得極近,唇擦過蕭行的唇,身上的味道清冽幹淨很是好聞,蕭行被她調戲的舉動勾出心底波瀾搖曳的酸澀,不再強撐著給她冷臉,軟軟地趴在她肩膀:“阿縱,我好疼啊。”


  “疼?哪裏疼?”淮縱想要為她診脈,被那句含著哭腔的話止了動作。


  “生孩子好疼。”


  生孩子有多疼沒生過的很難去想象,同樣的疼落在不同人身上感知也不同,蕭行一喊疼,淮縱的淚就忍不住往外冒:“我、我不是故意不回來的……”


  蕭行被她安慰地心裏好受幾分,剛要繼續訴苦,淮縱吸了吸鼻子:“孩子呢?”


  懷裏的人臉色變了又變,不知一個人胡思亂想了什麽,蕭行不客氣地推開她,力道不重,卻把淮縱凝在眼眶的淚意嚇了回去:“孩子孩子,你回來隻顧著問孩子,可有想過我?”


  淮縱……淮縱冤得沒處講理,她想的都哭了好嘛!怎的?是哭得不夠慘嗎?!

  作者有話要說:阿行:阿縱回來了,我總算能好好折騰她了(明嗔暗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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